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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阮霰:「……」

  鍾靈在這時比了個請的手勢,並殷勤解釋:「咱們這傷員不少,需要大量熬藥煎藥,所以臨時將廚房清理出來,加之利用。」

  「行。」阮霰接受了這個理由,但沒有就此離開。

  謝天明再度醒來,是在大半日之後。

  如煙如霧的雨早已停歇,此時夕陽如火,燒過漫山遍野,灼盡萬里江河。鏡雲生被安置在某僻靜之所,隔著竹影如簾,隔絕如潑的血色餘暉,沉睡在一派清幽中。

  謝天明沉默地行至鏡雲生身側,這人已被仔細清理過,玉冠將一頭黑髮高束,面容俊朗如初。

  「他的劍呢?」謝天明伸手撫過鏡雲生面龐,垂著眼開口,聲音啞得不行,尾音帶了幾分哽咽,又被生生壓下去。

  「在這裡。」阿七取出一柄劍遞去。

  謝天明接過後,沒收入鴻蒙戒,而是將之佩在腰間,接著傾身抱起鏡雲生,提步往遠處行去。

  「你想將他葬在何處?」阮霰在謝天明身後問。

  「東邊。」謝天明腳步不停,淡淡回答。

  阮霰道了聲「好」。

  阮霰和原簫寒遠遠綴在謝天明身後,隨他行至東山,看他送鏡雲生入棺木,親手掘墳、刻立石碑。

  時辰倒轉,日落月升,遙掛東方。

  銀輝傾灑滿地,透涼如絲,原簫寒倚著一棵不知生長了多少年的梨樹,取出長簫,低緩吹奏。

  花開紛繁,簫聲幽曠,風低旋,黃泉斷魂,來生路遠,對面相逢不相識,一曲遠送離別人。

  月下碑前,跪坐之人傾杯倒酒。遠遠遙望的二人離去,他抬手置於胸前,眉梢輕蹙,一臉思索神情。

  「是因為演得太過了嗎?不,不是的。」他在心中詢問自己,又自行做出回答。

  繼而笑起來,飲盡杯中濃酒,悠悠道:「不過是沉睡之中不慎生出的心魔,竟會造成如斯影響,讓我為一個無關過客的死感到難過,真是有意思。」

  第八十一章 引魚上鉤

  沉香亭與鳴劍山莊眾人皆已啟程返回, 瑤台境那群小崽子更是在早上便被原簫寒丟了回去。當下時分, 月色清幽,山巔宮殿一片寂靜,但側耳細聽, 可聞微弱清脆的蟲鳴之聲, 與兩道壓低的聲音。

  留守在廚房、照看灶台上大骨湯的鐘靈正與阮方意交談, 內容與如何哄女孩子歡心有關。少年的語氣神神叨叨,話語意味深長, 而阮方意聽完之後,竟連連點頭稱是,稱自己有大徹大悟之感。

  阮霰在東山染上的那些傷感被這順耳一聽給沖淡了些,他挑了下眉, 丟過去一道絕音術, 隔絕此等嘈雜之音, 同原簫寒走入前殿。

  殿堂內仍是他們離開時的凌亂模樣,長桌歪斜,衣衫丟得到處都是, 屏風倒了一扇, 抬眼便可見浴桶周圍水漬斑駁, 不僅如此,某扇窗下還落了一地月季花瓣。

  ——兩個人廝混在一起的時候,原簫寒突然對阮霰說, 寶寶你臉色好白, 我可不可以給你點綴一下。說完卻根本不給阮霰回答可以與否的機會, 抬手幻化出一根嬌艷帶露的花枝,摘下花瓣,讓阮霰含在口中。剩下的撒在他胸前、腰間、腿上,俯身一一吻去。月季便是那時落下的。

  阮霰瞥見滿地落紅便想起當時的情景,狹長漂亮的眼睛微眯,甩袖將花瓣掃出殿內,把東倒西歪的物件正回原本該在的位置。

  原簫寒無聲一笑,拉著阮霰坐到桌後,擺出茶具,燒水煮茶。

  窗悄無聲息開了半扇,澄澈清透的月光傾灑入內,勾勒阮霰側臉的線條,沿著清瘦的脖頸往下,收於素白的領口。他垂著眼,唇線微抿,茶杯捧在手中,卻不飲半分。

  「在想什麼?」原簫寒偏頭,伸手撓了撓阮霰下頜。

  「霧非歡。」阮霰吐出三個字。

  「嗯哼?」

  「霧非歡今天做的事,我總覺得有些奇怪,按照他的性格,他不會……」阮霰擱下茶杯,拍開原簫寒的爪子,語氣低沉,「但他們身上的傷,確鑿是霧非歡造成的。」

  阮霰沒說明白,但原簫寒一聽就懂。

  「你是在疑惑,為什麼霧非歡沒有追殺謝天明,而是放走了他。」他道出阮霰無法說出口的疑慮,後背坐直,神情轉為凝重,「說來的確奇怪,從鏡雲生與謝天明兩人身上的傷口可以判斷出,他們與霧非歡之間,乃是一場惡戰。可我們在山腳時,什麼動靜都沒聽到。」

  「不——那時我察覺到了一些從山上傳出的動靜。」阮霰輕蹙眉梢,緩慢搖了下頭,但這個動作做出來沒什麼意義,他立刻對前言進行反駁:「不過那動靜太輕微了,根本不像是生死之戰。」

  繼而又道:「也不可能是我們在血祭混沌里時發生的,我們只在裡面待了短短几句話的功夫,這點時間,不足以造成那麼多傷口。」

  「除非霧非歡在殺人的時候,特地設下了結界——或者是與他同行之人設下。可既然如此,他更不會放走謝天明。」

  阮霰眉頭越蹙越緊,聲音越來越輕,說到一半,甚至微微發抖。

  他在懷疑謝天明說謊,甚至懷疑整件事的真偽,這樣的想法讓他痛苦不堪。

  我怎麼能懷疑天明呢?這個人與我一起長大,情同手足,我們是生死之交,是一生的摯友,我怎麼能懷疑他?

  阮霰心想著,分外難過地垂下眼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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