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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阮霰沖他點頭,繼而示意跟來的原簫寒再去看一次,然後走到另一邊, 將覆蓋在鏡雲生身上的白布掀開。

  泥土與凝結成塊的血覆滿此人周身, 傷處比之謝天明只多不減。最深的一處, 胸膛開了個豁口,血已流干,唯余皮肉猙獰翻出, 看得人觸目驚心。鏡雲生至死不肯放開手中的劍, 此刻魂已滅、身已僵, 那把長劍竟是無以卸下。

  「兩位前輩並非在同一個地方發現的,鏡前輩在半山腰上,謝前輩在山腳。當時謝前輩仍清醒著, 若非如此, 我們也不會知道鏡前輩在山腰上被……霧非歡殺死了。」鍾靈過來送藥, 見得阮霰與原簫寒,行了禮之後低聲說道。

  阮霰沒回應,他沉默著注視鏡雲生片刻後,斂下眸光:「帶他去清淨的地方,將身上處理乾淨,然後換一身整潔的衣裳。」

  站在阮霰身後的阿七卻是搖頭:「小明哥肯定希望自己親自來做這件事。」

  「他看見這樣的鏡雲生,會很難過。」阮霰聲音依舊清冷,聽不出任何情緒上的起伏。但原簫寒清楚阮霰內心難受,拉住他的手,拇指在手背緩慢摩挲。

  「天明現在不宜挪動,等他醒來……」阮霰又道,可話還沒說完,竟見謝天明渾身抽搐了一下,痛苦萬分地睜開眼。

  「別動!針還沒縫完呢!」「快躺回去!躺回去!」

  嘩啦雜響如炸,伴隨著醫修的驚呼與制止聲,謝天明推開所有人,掙扎著站起身,但踩穩那瞬,看見見鏡雲生灰敗的臉,猛地一個踉蹌,跪倒在地。

  腹部的傷口登時撕裂,血飛快滲出,洇紅包紮在外的紗布,刺眼至極。

  「不……這不是真的……」謝天明眼神如死,朝著鏡雲生膝行過去,一把抓住他的手,死死不放。

  「天明。」阮霰眼神輕顫,低低喊了謝天明一聲,但後者置若罔聞。

  對於謝天明而言,周遭一切,包紮時傷員的低聲呼痛,醫修們匆忙來回的足音,藥瓶藥罐的碰撞輕響,窗外的風聲雨聲鳥啼蟲鳴,通通在這一刻消退遠去。他什麼都聽不見,眼前身前,餘下的僅有一個人,一個此生已盡、魂歸黃泉的人。

  「雲生、雲生、雲生……你醒醒,雲生……你看看我……雲生……」謝天明乾裂的唇張張合合,不斷低喚沉睡之人的名字,一遍又一遍,直到嗓音沙啞,都沒得到任何回應。

  傷口流出的血滲透紗布,一滴一滴往下淌,砸落在地、開謝成花。阮霰蹙了下眉,上前半步,卻還沒說什麼做什麼,便見謝天明從鴻蒙戒里取出長劍,原地暴起,作勢要往外走。

  阮霰忙按住肩膀將人攔下,沉聲問:「你這是要做什麼?」

  「霧非歡……我要去殺了霧非歡!」謝天明雙目赤紅,啞聲低吼。

  「你現在過去,是去送死!」阮霰厲喝。

  謝天明仰起頭,瞪著眼,沒有半點血色的臉上儘是憤怒之色:「可霧非歡殺了雲生,我定要殺了他!」

  「你先養傷。」阮霰放柔語氣,低聲安撫。

  「我如何靜得下心養傷?」謝天明反問,扭動肩膀想要掙脫阮霰的手。阮霰怕他傷口又受創,不得不放開。

  謝天明跌跌撞撞往外跑,越過一張又一張臨時支起的床,穿過不斷往來的醫修,就要跨過門檻時,阮霰倏地提高音量,冷聲道:「那鏡雲生就白死了!」

  他大步走向謝天明,語氣漸沉:「你們聯手打不過霧非歡,是鏡雲生拼死拖住他,才換來你的一線生機,所以他死在山腰,而你倒在山腳。我猜得對不對?」

  「鏡雲生至死都不肯放開手裡的劍,他用自己的死給你換來活命機會,你就這麼不珍惜?」

  阮霰的話字字如槌,一下接一下敲在謝天明心上,令他手足無措僵硬在原處,眼底的燃燒的火寸寸熄滅。

  原簫寒眼疾手快,趁此機會閃身過去,一記手刀劈在謝天明後頸,後者毫無防備,又因重傷在身虛弱不堪,頓時失去意識,往後跌倒。他在阮霰接住謝天明之前,把人丟回方才的床上,爾後對那幾個醫修道:「替他重新包紮。」

  醫修們忙不迭開始行動,鍾靈過去搭手,約半個時辰,終於將謝天明身上大大小小的傷口處理好。

  阮霰一直站在旁側,待得幾人忙完離去,他上前兩步,傾身抬手,掌心貼上謝天明胸膛。

  「霰霰。」原簫寒低喚著,伸手止住阮霰的動作,「我來。」

  「你的元力沒有我的好用。」阮霰反駁,手腕微微一翻,想從原簫寒手中掙扎出去。

  「方才一戰,你又是布陣法又是破混沌,損耗太大。藏在暗處的人還未除掉,當下時分,還是小心為上。」

  「但——」

  「沒有但是。」原簫寒語氣堅決,把阮霰的手從謝天明胸前移開,再隔空扶起此人,手懸放在他後心處,將元力輸送過去。

  同時吩咐道:「鍾靈,陪你前輩去前殿休息,再吩咐廚房,做些滋補的藥膳送過去。」

  尋常修行者吸納天地靈氣轉化而成的元力,與神力並非同種東西,若兩者同時注入一人體內,說不準會造成什麼後果。原簫寒搶得先機,動作明顯沒有阮霰溫和,卻挑不出毛病。阮霰瞪了他一眼,癱著臉道:「我這裡沒有廚房。」

  原簫寒微微一笑:「有。一個半時辰前的出現的,是你把我趕去處理的雜務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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