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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是掙扎著從地獄最底層爬出來的人,滿身血氣、滿心陰狠,殺人無數、飲恨無數,不哭生死,不敬鬼神。

  這是他和原簫寒最不同的地方。那個人生下來就什麼都有了,陰暗的東西被藏在深深墳墓里,等著有朝一日得了空閒,便去淨之化之,可對於阮霰而言,這些被嫌惡的被仇視的被摒棄的,恰恰是他的生存之道。

  或許,從一開始就不該有交集,因為不一樣的兩個人,終歸殊途。

  走了小半炷香的功夫,阮霰終於看見了寒露天。

  這是一把本應存在於「傳說里」的神刀,卻是平平無奇的模樣,沒有如先前路過的兵刃那般發瘋似的往外釋放戾氣,也沒有繚繞不停的幽光,但靠近後,可以看見刀身底部,有個類似太陽的圖騰。它插在一個鐵鑄的方台里,大部分刀身沒入其中,散發出的氣息很沉靜,靜得如死了一般。

  阮霰心底生出一個奇怪的念頭——這是一場等候,從亘古久遠前開始的等候,等他握上刀柄,將它從鐵牢籠裡帶回這個世界。

  「就是這一把。」副莊主沖阮霰比了個手勢,「千百年來,我們試過無數次,但都無法把它□□。不僅僅是因為力量不夠,更因為這把刀會反彈,所以試的時候請小……」

  副莊主的話又沒說完。在他的面前,阮霰就跟走進廚房、從刀架上抽出一把菜刀似的,根本沒用力,就將寒露天給拔了出來。

  光芒如綻,如灼,如水傾瀉,漫過整個昏沉的虛冢。這是盛大的一場洗禮,剎那間,沉睡在此的無主兵器所散發出的陰暗氣息消失殆盡,它們發出清亮的鳴響,鋒刃雪亮,如獲新生。

  「我我我我我……」副莊主驚訝得不能自已,目光在虛冢各處游移,「春春春山大人,寒露天也太太太太厲害了吧……」但當他轉回頭,卻發現春山刀已經不見了。

  *

  「蠢貨。」

  這是原簫寒聽完副莊主的講述後,給出的唯二兩個字評價。

  「莊主,這不能怪我!我打不贏的!所以只能放行了!」副莊主不滿此言,氣得跳腳,「而且您此番南下,為的不就是找到那個拔出寒露天的人嗎?我這也沒做錯!」

  原簫寒劈頭蓋臉怒懟回去:「我沒回來,就他一個人來,這你都看不出情況?」

  「那可是春山刀啊!」副莊主理直氣壯,「春山刀是什麼人?您不比我清楚?他是今次江湖風雲榜第三的人物,那個第一,更是他帶出的徒弟!這樣的人,我敢和他做對嗎!」

  「錯了。」原簫寒卻道出這樣兩個字。

  「哪裡錯了?」副莊主不服氣。

  「稱呼錯了。」原簫寒涼絲絲瞥他一眼,「是莊主夫人。」

  副莊主:「……」

  「算了,不知者無罪。」原簫寒甩袖起身,「我去問聖書一些事情,之後還會再出一趟門,山莊的事情,你繼續照看。」

  副莊主驚訝地「啊」了一聲,「您還要出門?」

  原簫寒不動聲色看了他一眼。

  後者頓時福至心靈,「是是是,怪我沒攔住莊主夫人。不過莊主您可得抓緊時間,江湖上的消息,想必您比我早聽說。普天之下,可能只有觀山這一處安全地了。」

  卻見原簫寒搖頭:「不,他不希望把戰火引來觀山。」

  第七十二章 傳聞不假

  南疆, 瑤山。

  如黛青山迷濛在三月霧雨里, 天空一片似灰似藍的憂鬱色,浮雲淺淺如絲, 到處都是冷溶溶的, 吊腳竹樓,籬笆細瓦, 無一不泛著水光。

  阮霰換回了穿慣的白衣, 腰佩雁翎長刀,隨著沈不悔行走山間, 步伐看似緩慢,但須臾過後,已然行出數里。雨濛濛, 穿山過野的風吹動素白衣角,拂過道旁被叢生的枝蔓, 但無論是葉上的水珠, 還是綿綿的雨, 都沾不濕他的衣衫。

  他仍戴著面具, 不過較之先前,款式有所變化,現在覆在面上的,是一張堪堪遮住眼睛與鼻樑的銀面具, 下半張臉露在外, 淺淡得看不出什麼顏色的唇微抿, 側臉到下頜的線條繃得有幾分緊。

  「阮大人, 瑤山藍氏的當家人仍是當年那位,不過底下的長老換了些,但都不要緊,當年的恩情,他們沒有忘記。」沈不悔仍是那副布料稀少的打扮,腰間盤著一條細細的銀蛇,這在金陵會顯得格格不入,但來到南疆後,處處皆是這般模樣的人,就如一滴水回到了大海。

  瑤山地處西南,三四月里難得有個晴天,所以出行之人總要撐著傘。就在半刻鐘前,阮霰剛到此地,沈不悔下意識把傘舉到阮霰頭頂,但被拒絕。於是他收起傘,就這般領著阮霰上山。

  原簫寒不在,沈不悔一路上表現得規規矩矩,和阮霰保持著禮貌的距離。

  「但阮大人,您的要求對於藍氏來說,達成可能有些困難。」沈不悔又道。

  阮霰平平一「嗯」,顯然很清楚這一點。

  大概過了半盞茶的時間,阮霰站到瑤山深處的一座村寨正門前。門樓上牌匾無字,整個由鳳凰木製成,高兩丈,繪著色彩鮮麗的朱雀圖騰。

  這便是朱雀家的聚居地了。

  此處守衛森嚴,門口明哨暗哨數幾,阮霰與沈不悔甫一抵達,放哨者當即往內傳訊。倏爾過後,一個繁複衣著、身上佩著無數銀飾的老者出現在寨門後,朝外欠身一禮:「久違了,阮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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