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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此刻,當林言又一次在他面前轉身而去, 把陸含謙留在原地時, 陸含謙還是無可避免地難過。

  他知道自己這副神情很難看, 一點也不體面, 但是他管不了了。

  他本該感到憤怒,生氣,因為林言欺騙他,並且無視他的一切付出,明明白白地親口告訴他,無論他做什麼,自己都不會喜歡他分毫。

  但是比起這些,陸含謙此刻更感到哀傷,難受,像一個竭盡全力討好人卻還是被拋棄的小孩。

  ——這大概也是喜歡與不喜歡的區別。

  如果你不喜歡一個人,是被普通的朋友欺騙,尋常人的第一反應就都是憤懣,再也不與他往來;

  但如果是被喜歡的人欺騙,那麼比憤怒更快更強烈擊中心臟的,便是悲傷。

  「......老闆。」

  李楠欲言又止:「你還好嗎......我不知道林律師就在門外。」

  陸含謙搖搖頭,沒說話。

  良久後,他才吐出口氣,重新打起精神,對李楠道:「你再接著去多查一查,深入一些,把事情弄清楚來告訴我。」

  李楠微愣,沒反應過來:「什麼?」

  「我要知道當年到底是怎麼回事。」陸含謙道:「林言母親到底是因為什麼過世的。林言說,她的死是拜我們家所賜,依照他的性格,他不會無理取鬧到因為人是從我們家墜樓的,就把帳算在我父母頭上。我想知道其中的其他隱情。」

  李楠張了張口:「......都二十年過去了——」

  「都二十年過去了,我還不知道我究竟生長在一個什麼樣的家庭。」

  陸含謙默了默,低聲說:「哪怕林言是從頭到尾都在騙我,也一定有一個非常令他難以忘懷的原因,才讓他隱忍這麼久,也要留在我身邊。」

  李楠簡直要瘋了:「老闆,晉野現在正水深火熱,您還要管這些有的沒的......」

  「幫我約張副局晚上吃飯。」

  陸含謙咬牙坐起來,摸了摸臉上的紗布,有些試圖掀下來,以免出門的時候顯得難看。

  李楠上手過來幫忙,他一面疼的齜牙咧嘴,一面吐著氣說:

  「你放心,晉野也有我的心血,我不會放著不管的。但是——」

  陸含謙頓了頓,接著道:「但是我要弄清楚,在我手中運行的,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企業。」

  「......是一個人人羨艷的商業帝國;還是一個看上去光鮮亮麗,實際上髒的要命的怪物。」

  李楠面色複雜,沉默半晌後,低低道:「好。我永遠追隨您。」

  在賓尼法尼亞大學念書時,陸含謙就知道資本是殘酷的。

  它壓榨工人的剩餘價值,讓受僱者花費時間和生命為自己賺取金錢,卻只抽出其中的百分之十付給他們,當作報酬。

  但陸含謙並不覺得這有什麼錯,一個社會要發展,世界要進步,人類就必須付出代價。

  他不當那個企業家,總會有人去當,或許還沒他當的好。

  他享受玩弄資本,以最少本金創造最大價值的那種成就感,以及不停徵伐,擴大自己市場範圍的刺激。

  然而說到底,陸含謙更傾向的是歐洲的那一套,主要殘酷在資本。像陸北征,用中國封建時期那套勾結黨羽,伐除異黨,玩弄人心上位,陸含謙是不熟悉的。

  甚至可以說,當他發現自己家名下還有一家精神病院,專門用來解決那些陸北征「不希望」他們還存在的人時,對陸含謙來講其實產生了一種衝擊。

  (下)

  之後的幾天裡, 陸含謙一邊為自己的公司奔波著, 一邊幫林言打掩護。

  陸北征沒有再對林言動手,那是他以為林言已經失智了, 話都不會說, 不構成什麼威脅。

  但如果讓他知道林言恢復了過來, 又在協助北京的調查員, 難保會再做出什麼斬草除根的事。

  陸含謙就對外掩飾林言的行蹤, 營造一種林言還在和他同居, 並且絲毫沒有好轉的假象, 一面沉默地關注著他, 以防林言出什麼意外。

  林言離開醫院之後,衣食住行都變得十分低調。

  他很少再穿習慣性的風衣短靴,而是改為衛衣和牛仔褲。

  有時候帶著個遮住大半張臉的棒球帽出門,背著個雙肩包,看上去就像個出門兼職的研究生, 陸含謙都看得咋舌。

  做完手術時間還不久,要隨時注意排斥反應,林言每次出門都帶著藥。

  而其餘的大多時間, 他都待在租來的小單間裡, 發郵件,整理資料, 和梳理思路。

  當時顧麗的案子走到最後時, 林言還並不是清醒的。

  他不知道顧麗最後是怎麼樣的, 也不知道陸含謙曾私下去見過她。

  只是有時候, 林言感到疲憊或者茫然時,他靜靜地將手按在那裡,屋子裡安靜至極,他聽得到時鐘的秒針磨過錶盤「嗒嗒」的聲音,也能感受得到心臟在身體裡一下下努力跳動的震感。

  這種震感會給他一種溫暖與安全感,仿佛在雪地中踽踽獨行的旅人,突然收到了薪火的饋贈。

  為了避人耳目,林言已經不怎麼與從前的朋友往來了。

  之前小護士很擔憂他的杳無音訊,林言清醒後也沒有試圖聯繫她。他非常警惕周圍的人,有時候一個老太太在他窗戶前多遛會兒彎,林言都會隨時做好從後門離開的準備。

  所以,但陸含謙第二次深夜在林言的住所前停了會兒車的時候,林言立刻就發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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