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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值得。

  陸含謙在心裡說。

  但是喜歡這種事,一旦跌進去了,就理不清,斬不斷,還能算得出來值不值得的,那就不是喜歡。

  「我等您的電話。」

  李楠朝陸含謙微微頷首,不再說什麼,倒行著退了出去。

  然而在他開門的那一瞬間,恰巧與站在門外的林言四目相接。

  「......」

  李楠尷尬至極,剛才自己說的那些話八成以及全被林言聽到了,都不知道該不該再和林言打招呼。

  然而林言仿佛還十分鎮定,他甚至平平靜靜地側身給李楠讓了個路,讓他能出去。

  「......對不住了林律。」

  李楠極低聲說。

  林言點點頭,臉上沒什麼波瀾:「沒關係,你說的對。」

  陸含謙注意到了門口的異樣,他抬了抬頭,朝那邊看過去,問:「林言......?」

  然而很快,他隨即笑了一下,像有些嘲諷,改口道:「或者......我應該叫你,林見譽?」

  「都可以。」

  林言很自若地走了進來,在他臉上找不到一絲慌張,仿佛這一天的到來早已在他的預想之中。

  「還是『林言』吧。」

  他道:「你現在叫我那個名字我已經反應不過來是我了。它是我父母為了紀念他們相遇取的,但事實證明,那是個悲劇,並不值得紀念。」

  陸含謙看著他,林言淡笑著,道:「我想你已經知道了,造成這個悲劇的,就是你的父親與母親。」

  「——所以我更喜歡『言』這個字,虛弱無力的浪漫主義並沒有用,代表著寧鳴而死,不默而生的『言』,才能活得更加恣意有價值。」

  陸含謙不發一言,只凝視著林言,但在這一刻,他仿佛突然觸碰到了林言最本質的內核。

  ——他落寞的心事重重,對正義偏執到令人費解的孤勇,以及每次被陸含謙觸碰時,那種根本不正常的壓抑與自厭。

  對陸含謙來說,那是情侶之間的私語呢喃,但對林言來講,卻是委身於血仇的恥辱和絕望。

  陸含謙突然沒有勇氣問太多了,他只輕輕道:

  「林言,你有喜歡過我麼?」

  「——這麼久以來,無論你是不是有意接近我。只在我們的相處中,有沒有哪一刻,哪一分鐘......一個念頭也行,你是有點稍微喜歡我的?」

  林言微微沉默,他的眼瞳非常漆黑,就像落入白水銀中的兩顆黑水銀。

  他一動不動地與陸含謙對視,半晌後,道:

  「沒有。」

  「一個念頭也沒有。」

  「......那我掏心掏肺對你好的時候,你是什麼感覺呢?」

  陸含謙問:「當時我打方向盤的時候,你抓我的手了是麼?你不想我為你喪命——」

  「那是我不想欠你。」

  然而林言打斷他,直截了當道:「我一點也不想再和你有一分糾纏。對我而言,最好的結局就是無論生死,都與你無關。」

  陸含謙喉結微微滾動,一動不動地看著他。

  林言靜了靜,片刻後仿佛想作證自己的觀點,他接著道:

  「陸含謙,在這個世界上,如果你傷害了一個人,並不是改過自新,對他進行彌補就可以讓他喜歡上你的。」

  「倘若這樣的話,法院判決就不會給被告人賠償金和牢獄之災的懲罰,而是讓他原地道歉再和受害者喜結良緣。」

  陸含謙咬著唇,無聲地笑了一下。

  「至於你對我的好。」

  林言頓了頓,與陸含謙對視的目光轉移開了,沉默很久後才重新開口,非常低地啞聲道:「我並沒有求你對我好。」

  他似乎還有什麼話想說,但都被壓制住了,林言極輕地呼了口氣後,緊緊地抿住了唇。

  陸含謙點點頭,低下眼去了,沒有再看林言。他瞧不出來什麼情緒,只輕聲道:

  「......噢,是這樣啊。」

  「我要去找北京來的那些人了。」

  林言說:「......謝謝你提醒我。但如果再有什麼危險,請你不必再管我。你應該和你父親站在一起......我是個養不熟的白眼狼。」

  林言哽了一下,他最後望著陸含謙,笑了一下,低低道:

  「從今天我走出這個門開始,咱們就是陌生人了。」

  64.第六十二章(上)

  這幾個月以來, 陸含謙都處於一種應激狀態。

  先是林言與他分手, 再是隔離室的失憶,短暫卻美好到不真實的溫存, 直到現在, 林言醒來, 與他分道揚鑣, 陸含謙才像突然被點醒一般, 數月來的五味陳雜、壓力痛苦猛地一下全傾倒在他身上。

  陸含謙感到種悲傷, 茫然, 以及不知能像誰傾訴的難過。

  林言說完就轉身離開了。

  非常乾淨利落, 沒有一絲拖泥帶水。

  人走遠後,李楠守在門外半晌,猶豫了會兒,還是又進了病房。

  陸含謙呆呆地坐在床上,維持著剛才看著林言離開的姿勢, 一直沒動。

  他臉頰和手臂上還有些擦傷,擦過藥水之後包紮好了。

  原本還沒覺得有多嚴重,此時林言走了, 陸含謙的神情才顯出一絲狼狽。看上去就像一隻受了挫敗的大型犬。

  從小到大他一直被要求做到最好。那種出身名門的矜傲, 也確實使陸含謙從不肯輕易示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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