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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一直以為皇后不肯原諒他是因為他讓太傅給先帝陪葬的事,卻不料真正的原因出在這裡。本來也是,他們衛家從來就沒有笨蛋,有些人看起來像笨蛋只是因為他心愛的人希望他是笨蛋,太傅是,他的皇后又何嘗不是。先帝成不了這樣的人,他出生在皇宮,成長在皇宮,呼吸的空氣里都瀰漫著陰謀詭計的味道,他自己也成不了這樣的人,他能夠從一位不受寵的皇子到最後登上皇位,期間的種種欺騙謊言陰謀他自己都不願再去回憶,所以無論是先帝還是他,渴求的都是同一類人,抱著這樣的人才能讓他們感覺到這世上其實還有很明亮很溫暖的東西。

  “不是,那是一場賭博。”本來,他可以用千言萬語來掩飾當年的真相,但是他突然厭倦了那些甜言蜜語,“那只是一場賭博。”

  他當年只是在賭先帝絕不會廢了他,因為先帝一生中永遠不可能做到的事他可以做到,比如說,一生一世一雙人,就算僅僅因為這個原因,先帝也不會廢了他,另一個原因當然是因為那時已是太傅晚年,先帝已經在考慮太傅身後之事了。最後,他賭贏了。

  “如果陛下當年賭輸了,不會後悔嗎?”

  “當然不會後悔,願賭服輸,這一生,我都不會做讓自己後悔的事。”其實就算賭輸了,未必就沒有再賭一次的機會,他這一生,真正的對手是先帝,至於他的兄長們,那時候他早就不再放在心上了,不過這些話,他並沒有對皇后細說,畢竟,這樣大逆不道的話不是皇后能夠理解以及接受的言論。

  “如果我一直沒有子嗣,陛下又打算怎麼辦?”

  對於皇后的這個問題,景珂沉默了片刻沒有立即回答。女子不孕有各種各樣的原因,若是這個女子與皇嗣有關,其中的原因更是複雜了,比如史書中的某一前朝,歷任皇后都沒有子嗣,這些皇后都不能生養顯然是件匪夷所思的事,究根到底,不過是皇家為了防止外戚坐大的一種手段。

  皇后嫁給他十年始終無嗣,一開始是因為皇后年幼,他不敢讓她冒年幼分娩的危險,有意識地在避孕,等過了幾年,他想要孩子的時候,皇后卻依然無法懷孕,尋遍各地名醫也找不出原因,明明身體健康卻始終懷不上,這樣古怪的事讓他忍不住把懷疑的目光放到了先帝的身上,不過這樣的事,既無證據又不可對人言,也只能放在心底了。

  “這件事我們以前就說過,無論我是不是太子,都可以過繼宗室子弟來延續香火的。所以,這個問題對我們來說,從來就不是問題。”到最後,景珂也沒有談及對先帝的那份懷疑,畢竟子嗣這種事,也是屬於盡人事聽天命的範疇,先帝的手段再厲害也未必能伸到他家後院,再說他潛意識中並不願承認先帝對他會不公到如此地步,為了試探他是虛情還是假意竟然要用上如此手段。

  “叔父去世後,你突然將城兒送去西山行宮陪伴先帝,真的只是為人子女的孝順之心?”

  “不僅僅是。”城兒是他們的長子,剛出生那日就被立為皇太孫,太傅去世後,景珂將他送到西山行宮由先帝親自教養,一向與皇后聚少離多,皇后始終覺得虧欠了他,今日不知怎麼又想起了這遭。當年他是用孝來說服皇后的,當然,這從來就不是全部的原因。

  “陛下能保證剛才說的都是真話嗎?”

  “萱妹妹,我們都是要做祖父母的人了,騙來騙去還有什麼意義。我承認,這場婚姻從一開始就是利益糾葛,也許你無法理解真心和利益怎麼能放在一起思考,這個問題太複雜,我自己都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你我成親已有數十年,我到今天都沒想明白我是因為愛你才想娶你,還是因為想娶你才愛上你的。不管怎麼說,娶了你都我這一生最幸運的事。這些年來,你始終在我身邊,應該知道我能有今天有多麼不容易,不過就算再苦再累,先帝再怎麼不信任我防著我,只要想到你,想到孩子們,我還是可以堅持下去。”他能夠堅持下去的原因很多,他的妻子他的孩子們當然也是原因之一,其他的,都是他內心深處不願對人訴說的理由。

  衛敏萱一直盯著他的眼睛,試圖從他的眼神中分析他這段話的可信度。當然,以景珂的功力,她是不可能發現什麼不對的。再說景珂這次選擇的是只說該說的真話,不該說的真話就不去說,眼神自然是無辜又純潔。

  “算了,就像陛下剛才說的,我們都要做祖父母了,就算陛下依然在騙我,還能再騙幾年,那些過去的事,我不去計較了。”跟他僵持了這些年,衛敏萱也累了。這段照顧女兒擔心害怕的日子,讓她想起了弘慶三十五年,其實更讓她懷念的是他們居住在薄州的時候。那時候他們新婚燕爾,就算是薄州這樣的苦寒之地也能過得快快樂樂。

  如果能一直留在薄州該多好,有時候她忍不住要去這麼想,想著想著又覺得自己太自私了,無論是作為妻子,作為母親,還是作為女兒,她都不應該有這樣自私的想法,敏文哥哥永遠是對的,無論她多麼痛恨他的那些冷靜又冷酷的正確說法,依然無法否認他永遠是對的。

  再深厚的感情也經不起這樣的折騰,既然患難的時候她糊塗著,如今富貴的時候她還是繼續糊塗吧。她突然想到敏文哥哥通過嫂嫂給她捎來的那些話。

  糊塗其實不難吧。

  她轉頭望了一眼殿外的茶花,默默靠在皇帝的懷裡,很快閉上了眼睛。她還記得皇帝解釋過他在宮中遍植茶花的原因:開得那麼艷,看久了眼睛都會疼,然後就可以乘機閉上眼睛休息一會兒了。

  那時候,她以為皇帝是在說笑話,現在終於明白了他說那句話時的心情。如果覺得眼睛疼就閉上休息一會兒,那股無法抑制的酸楚會過去的,一切的一切都會過去的。

  作者有話要說:

  “一生一世一雙人”是一個童話,就算寫下這句話的納蘭也沒有做到過。景珂和衛敏萱之間也許一直會有矛盾會有遺憾,這是沒辦法的事,不能期待炮灰的一生會有更美滿的結局。

  這個番外里的情節與耽美無關,本來大綱計劃要寫到弘慶三十五年那場側妃之爭,後來覺得故事情節越來越脫離耽美,就抽出來放番外里了,其實沒什麼驚天大秘密,大家只要知道某個壞蛋可能連兒子兒媳都荼毒過就好了。

  第54章番外3

  自考證出景宣帝最不可思議出身,贏得景史最不靠譜研究大獎,被世人尊稱為景史磚家的夏柏童鞋歷經三年嘔心瀝血的考證後又有大作問世了,毫無意外,她的奇言怪論一出就讓她戴上了景史大濕的桂冠。

  這是一個全民娛樂的時代,沒有娛樂精神的磚家叫獸大濕是要被社會淘汰的,但是任何一個時代總會有些妄圖阻礙歷史車輪滾滾前進的傻瓜蛋,或者不傻卻需要用更奇更怪的言論贏得社會矚目的聰明蛋,所以夏柏童鞋的大作一問世,立即引發了熱烈的討論廣泛的認同以及更廣泛的反對。

  夏柏童鞋這次的大作題目比較聳人聽聞,主標題是《論景烈重臣景宣之父為妻陪葬的不可信與夫妻合葬的合理性》,副標題則是“陪葬乎,合葬也”,在敲下最後六個字的時候,夏柏童鞋曾摸著永遠不可能存在的鬍鬚,搖頭晃腦地得意了好半天,自詡這六字已深得華夏五千年來源遠流長之傳統文化之精髓,與某位孔姓老先生當年念叨著“多乎哉不多也”時的得意之情實在是一脈相承。

  夏柏童鞋大作標題中的這位“景烈重臣景宣之父”是何許人也,那個“妻”字又是指何許人也,相信拜讀過她上一篇大作的讀者都還記得,不過她的上一篇大作因為違反了生物學原理,景史研究者們連“這不科學”四個字都懶得說,直接嘲笑她“就算沒有知識也要有常識”,所以身為一名眾所周知的沒有知識也沒有常識的景史研究者,夏柏童鞋其實已經成為了景史研究界的笑話,幸好其臉皮厚度與她的某位研究對象有得一拼,就算被人嘲笑了她也不在乎,繼續著她那讓人驚嘆的景史研究。

  上一次,夏柏童鞋的研究成果是招魂得來的,這一次,她的研究成果是做夢得來的。

  話說,某一天,夏柏童鞋偶然間看到了一遍報導,說某地發現了一個夫妻合葬古墓,出土了大量陪葬品云云。當時夏柏童鞋迷盜墓迷得死去活來,看到古墓這個詞就會心跳加速腦子抽筋,所以她不但仔仔細細看完了這篇報導,還去翻了很多相關的研究書籍。

  翻完後,夏柏童鞋再一次為自家祖上五千年的文化而自豪,光是夫妻合葬就可以寫出無數本書來討論,神馬異穴合葬同穴合葬,神馬異棺合葬同棺合葬,看得她興奮異常,啥叫文明古國,這就是,連墓葬文化都豐富得足夠養活許許多多後人。

  想到這裡,作為一名同樣靠著祖宗遺澤吃飯的歷史研究者,夏柏童鞋敏銳的歷史觸覺讓她突然間靈光一閃,覺得自己研究景史這些年都白研究了,她肯定忽略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景史上說,景烈帝死後,景宣帝下旨讓先十年亡逝的衛衍陪葬在景烈帝身側,然後景宣帝開始挨罵了,然後衛敏文就不和景宣帝一起玩了。衛敏文不願意他爹給景烈帝陪葬不想再陪景宣帝玩的理由夏柏童鞋可以想到無數個,從想得太多到人子之情到求而不得因愛生恨再到兩個男人和一個女人的愛恨情仇等等正常的理由狗血的理由都有,但是景宣帝被其他人罵就很值得推敲了。

  按照古人事死如生的墓葬文化,景烈帝死後陪葬品眾多毋庸置疑,墓旁有后妃文武大臣的陪葬墓也不稀奇,那麼讓其重臣衛衍陪葬,因為兩人生前的關係有些風言風語情有可原,嚴重到眾人會一起上陣罵剛登基的新帝就很奇怪了。

  凡事讓人覺得奇怪了必然有其奇怪的原因,夏柏童鞋翻來覆去地看了景史好幾遍,也沒找到景宣帝在這件事上挨罵的原因,而且文人罵人深奧曲折,夏柏童鞋看完以後除了明白景宣帝不是個好孩子,這麼做打擾了他家太傅安眠之外,實在沒看到他們罵得那麼起勁的其他原因。

  說實話,景宣帝這娃做過很多不是好孩子做的事,作為景史上和景烈帝不相上下的壞孩子,他挨罵非常正常,打擾他家太傅安眠被罵其實也挺正常,正常到沒人覺得他因為這件事被罵得太狠其實是件非常不正常的事,以至於根本就沒有前人研究過這個問題。在弄明白這個事實後,夏柏童鞋深深地憂鬱了,陷入了人生真她妹的寂寞如雪的境界。

  在夏柏童鞋為這件奇怪的事輾轉反側不能成寐時,夏柏童鞋的親戚某位大神發了善心,然後,夏柏童鞋在某個迷迷糊糊的夜晚做了一個驚險的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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