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頁

投票推薦 加入書籤 小說報錯

  「山下還有魔修!」青琅派的長老大喊一聲,在場眾人紛紛張望著看向山下弟子。

  他們橫七豎八地倒在地上,臉上還附著一縷黑氣。

  「袁堡主怎不見了!」又不知是誰喊了這麼一聲,樓雲深抬起眼向四周探去,苦笑著想著果然是被路遲林給說對了。

  沉川扣上岑明的脖頸,手臂上生出的魔氣化作鐵索的形狀將他手腳都束縛了去。

  他張揚著笑著:「如今,可是輪到我了?」

  岑明無悲無喜,淡漠道:「風水輪流轉,盡可隨你。」

  沉川又低低笑了一聲,偏過頭望向了山頭上的修士們。他們個個拿起法器,面色冷肅地盯著他——這在他眼裡並不算什麼。

  他的眼底又結了一層霜,猶如天道俯視蒼生,帝王俯視螻蟻。他不屑地想,百年前,誰都奈何不了我。就連你岑明,最終也未曾將我殺死。

  月光已近低垂。天色一股腦地暗了下來。冷冷的風在他的身上、臉上獵獵刮過,教他再一次地體會到一點的涼意。

  「我不殺你。」沉川回過頭,眼底的那層冰頓時化作滾滾春水,「少了你,我得多寂寥啊。」

  當初他在流離島上的那句邀請並非心血來潮。若百年前岑明不曾與他反目,他也會邀他與自己同行。他不知道岑明死守著那方寸的臨雪堂,守著他那點光風霽月有什麼好,還不如與他做個伴,待此間盡在他們手下,只當看著那些道修、魔修、妖修在紅塵中連滾帶爬,豈不快哉。

  正如他不懂岑明,岑明也從不懂他。

  岑明張了張嘴,想要出聲,卻被一團黑霧堵住了嘴。

  「你不用回答,我知你不會同意。」沉川慢慢地說,語氣里甚至還染上點溫柔地味道。

  「可那又如何?你命在我手,還不是得乖乖隨我。」

  他向樓雲深等人投去不屑的一道目光,毫不猶豫地沖向了臨雪堂的封山大陣。

  群山顫動,鳥雀都向四方奔逃。陣外的魔物們發出嘶啞難聽的吼叫,如離弦之箭竄入村落。

  演武台上的弟子齊齊嘔出一口血,修為高的尚能保持神智,修為低的竟是直接失去意識。

  岑明在他手下掙扎著,可手腳的鐵索卻是越縛越緊,蒙蒙黑霧擋住了他的眼,一股熟悉的氣味竄進了他的鼻,帶著他陷入黑暗之中。

  沉川的視線在他臉上掃過,餘光里瞧見臨雪堂飛出的一道劍光。

  他認得,是先前他擄走的那個修士。

  劍氣沒入土壤,斬開了一條鮮明的「楚河漢界」。他提劍而立,將魔修阻擋在劍痕之外。

  「你看,這裡還是同百年前一樣有趣。」他喃喃說道,提著岑明沒入黎明之中。

  第六十四章

  在神魂被鎖的那一刻,律九淵終於想起來了一些舊事。

  他見過沉川,在他的靈海里,在他的意識深處。

  因著他神魂未滅,當初未曾破陣的沉川無法真正占據他的軀體。

  他到了靈海之中,見到了傳說中的魔主。

  他未束冠,一頭青絲傾瀉而下,懶散地貼在衣上。衣服是百年前的形制,早就過了時。他與自己面對面站著,抿著唇,像是在打量著一件物什。

  律九淵何曾被人這般看過?

  他方才死了不久,指不定皮肉還是溫熱的。一身戾氣未消,出口便是倨傲的語氣:「你是何人?」

  「將死之人,為何還強留於世?」沉川並未回答他的問題,而是這般反問道。

  「你是何人?」他還是這般問著。

  沉川不言。

  是撕裂天空的刀光劍影,是捲起海浪的風刀霜刃。靈力與魔氣撞在一塊,天光都要失了顏色,靈海都要崩塌了去。

  時而陰風怒號,濁浪排空;時而日星隱曜,山嶽潛形。

  律九淵從未見過這樣的刀,這樣的魔氣。

  他與沉川在靈海中鬥了三年,不舍晝夜,不知疲倦。

  最終他神魂被傷,落敗而逃,無奈藏匿於一隅之地。

  沉川以為他死了。

  連他都以為他要死了。

  神魂撕裂之苦並不好受,比其往日的火毒之行還要更甚。像是拆散了他的骨頭,刮去了他的血肉,一片又一片地再重新安了回去。

  若不是樓雲深的那個陣法,律九淵恐怕早就該神魂破散,歸天湮地了。可也正是樓雲深的那個陣法,教他生不如死。

  神魂痛苦之中,他的意識也是一片混亂。有時候痛苦稍微減輕,他便是清醒的,腦中把從小到大的往事滾過一遍,還沒見到路遲林,那點苦楚又紛至沓來。

  他恨不得抓爛了自己的肉,咬碎自己的牙。

  後來他發現,想著路遲林的時候,他的魂魄能好受一些。

  於是,他不斷地在腦海里回想著他們的往事。從初見到死亡,從萬淵堡到臨川,他自己都不曾知曉,那點過去幾乎都要刻進他的神魂里。

  他想著路遲林——那個死在他懷裡的人,就這樣過了好多年。

  神魂的傷在漸漸癒合,一直到那日,他在模糊間脫出了自己的軀殼,落到了不知是誰的手上。

  他聽見沉川說:「開封孟府……那是第一個。」

  回答他的是一個熟悉的聲音,可律九淵卻無法想起是在哪裡聽過。

  他說:「破了這個,您就可以脫困重生嗎?」

章節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