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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我看來,這人簡直癲狂了,可我身邊的兩位卻習以為常,靜靜看著。

  老闆順手拿起我未來得及收起來的白布,在棺材上仔細擦拭,一點角落也不放過,又嫌我的白布不乾淨的似的,拿自己雪白的袖子又擦了一遍,難怪這棺材再怎麼破舊也一塵不染。

  他又走到角落,從柜子里拿出一壇酒,仔仔細細的擺在了棺材旁,在兩個杯子中倒滿了,拿起一杯一飲而盡。

  做好這一切後,他滿心雀躍的張了張嘴,又咽下去了。

  最後半跪在了地上,靠著棺材,他輕聲道:「阿酒,我知道了,我知道你藏在心中的那個秘密了,這麼多年過去,你還是輸給了我,如今你已是這副模樣,也休要阻攔我,我定要!我定要……」

  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個男人他竟然哭了……

  後面要如何,他哽咽著說不下去,雙手抓著棺材蓋顫抖著,不只是悲是喜,就像個孩子一樣無力的坐在地上,抱著棺材又繼續說下去。

  「阿酒,你攔不住我的,我們馬上便要見面了……」

  後面他絮絮叨叨說了許多話,半威脅半得意的,也不知這裡頭裝著的是他仇人還是愛人,能讓他如此大費周折藏在此處的,必定是很重要的人。

  半盞茶的功夫後,他緩緩推開了棺材蓋子,我好奇極了,直勾勾的往裡看過去。

  周叔拽住了我的胳膊,拉著我就要我出這地窖,我乖乖順從了,可梯子爬到一半還是忍不住往下望過去,這一眼,我倒吸了一口涼氣。

  裡頭是一個男人。

  卻是個極美的少年,暗紅的衣裳破破爛爛,黑髮散落,臉上沒有一絲血色,眼帘垂下也能想像出那是怎樣一雙極有風情的眼,眼角吊著像戲裡的旦角,他枯瘦著,白皙的皮膚薄的仿佛能看到皮下流動的血液。

  真讓人心生不忍。

  可那老闆卻毫不留情地捏著他的下巴,力道大的仿若要捏碎他的骨頭,目光一點點看過去,流連於這張臉上,就像癮君子一般貪戀著,獰笑了一聲才放開。

  他又從袖中拿出一把小刀,這刀很是精巧,好像還刻了什麼字。

  他小心翼翼地拿出少年的一隻胳膊,輕輕撩開袖子,在手腕處劃了一刀,血滲了出來,暗紅的液體順著胳膊往下流,腥氣也漸漸蔓延。

  老闆輕聲道:「別怕,這是最後一次,阿酒,你贏了,我什麼也不要了。」

  我不明白,眼前發生的一切我都看不明白,也更加不明白他到底是贏了還是輸了,只知道他竟然用少年的鮮血染紅了萬縷絲線,又撥開了他的衣裳。

  就像在做什麼法事。

  我抓著梯子的旁邊,提著小木箱子屏住了呼吸,看得入迷,手心都微微出汗了。

  隨後,周叔在上面狠狠拽了我一把,我才回過神來,不敢再往下看,趕緊爬了上去,又跟著周叔出了棺材。

  方才那一幕和那少年的模樣印在了我的腦子裡,內心震動無比,一直走到了這間屋外才想起來自己是要做什麼。

  走出棺材鋪,周叔從荷包里拿出了幾兩銀子交給我,他的手很涼。

  接過銀子,我沒忍住問道:「裡頭躺著的是什麼人?何時死的?為何從來沒見過?」

  這間棺材鋪開了很久很久了,這家老闆的接手後,也在此處待了十幾年從未離開,未曾見過這紅衣公子,若是見過,我一定忘不了。

  周叔呵斥道:「與你不相干!少打聽這些!」

  我不敢再問。

  周叔見我被嚇到了,又好脾氣地說:「蘇老闆的事情你都別多管多問,今日見到的也絕不可說出去,你若是像你爹一樣嘴嚴,以後這事還叫你來,你若是透露出去了,那底下躺著的白骨可就要多一個了。」

  我雙腿有些發軟,只想逃。

  回到家後,我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二百棺材,地窖,幾十具白骨,陌生少年,還有那不哭不鬧的嬰兒,這事越想越怪異,我只想洗個澡去去晦氣,出了屋子後,我忽然想起來了。

  那少年我曾經見過的,在我很小很小的時候,阿娘帶著我在一旁坐著,爹爹在院子裡做棺材,少年就拿著小包袱蹦蹦跳跳。

  他說他要找酒宵街第十一家棺材鋪,他說他叫。

  ——屠酒。

  作者有話要說:

  標題就是這一章的視角,每章換一個視角,每章的視角就是標題,但講的是一個故事,初次嘗試請多包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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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謝支持

  第2章 周叔

  十一年前。

  長夜寂靜,窗外的月光悄悄攏過來,白雪落地,沙沙的聲響也顯得一驚一乍。

  地窖里的人已經昏迷了,我於心不忍,給他披了一件乾淨的外衣,稍稍一動,紅珍珠一樣的血液從他腕上的傷口滲出,蔓延開流淌在白細的胳膊上。

  他的雙手都被鐵鏈吊著,滿是鞭痕的雙腿懸空,離地一尺,濃稠的血順著小腿流下,積了一攤暗紅。衣裳被血染得看不出本來的顏色,破破爛爛,黑色污泥長在身上一般。

  「小少爺?」我輕輕喚了聲。

  他偏偏頭,也不知道聽沒聽見,黑色的長髮沾著汗水黏在臉頰上,海藻般散落下來,看不清他的臉。

  我在這間棺材鋪已經待了半輩子,第一次見到屠酒是在門口,這少年郎俊俏又肆意灑脫,逆著光,髒兮兮的也掩不住臉上的笑容,誰能想到,有朝一日他會在這陰鬼地獄中苟延殘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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