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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麼意思?」

  「如今,暗器第一陀羅的花紅已經加到這個數。」呂玄都比出一根手指來。

  宋無黯冷冷挑眉:「一百兩?」

  「哈——無黯也太小瞧自己了,一百兩怕是都不夠你身上一枚暗器的價格。」

  「一百兩足夠一戶人家一年的開銷,算不得小數目了。」宋無黯似是氣惱地閉了眼睛,不肯再理他。

  呂玄都看著他頗為稚氣的表情笑了一下:「一年不見,無黯似乎是懂得精打細算了不少。也是,你現在可是能為一匹駑馬苦等十五天呢。」

  「不是一百兩,那是一千兩?」

  呂玄都依舊搖搖頭:「是一萬兩,整整一萬兩,位列花紅榜第六。」

  「一萬兩?哈——怕不是瘋了吧?誰這麼想殺我?」

  「很多人。若非有古樓幫你擋著,你現在早就被人追得四處奔逃了。」

  宋無黯神色淡淡,他直截了當道:「你曾經說要我做一件事情,不如直說吧,我沒興趣和你繼續兜彎子了。」

  那雙足以蠱惑人心的桃花眼微彎,在眼梢形成一道淺淺的紋路,大概只有這種時候,才會些許地透露出眼前這個人的年齡來。他已不算年輕,早在執掌古樓的數年時間裡磨去了少年稜角,變得圓滑刁鑽、滑不留手,玩弄人心成了他的拿手好戲,滿口謊言成了他的貼身利器。呂玄都正處在一個人最鼎盛的時刻,成熟而強大,尚未充滿優柔和恐懼,他知曉自己在做什麼、要做什麼,且從不猶豫。如果他是敵手,那麼他正是每個人都不願意遇上的那種。

  反觀宋無黯,他還不到二十歲,縱使再少年老成,也不是真正的時光打磨下的成熟,他冷靜也衝動,你靠近他就像是貼近冰層,沉靜的表面下是汩汩的、不停息的流水聲,尚還不夠堅硬凝實,正處在無窮的流變之中。

  見呂玄都越發湊近,宋無黯微微蹙眉避開了他伸過來的手,神色中有一抹厭惡與不耐。呂玄都因為他過於明顯的賭氣的動作笑了一下,手指絲毫沒有停頓地在空中滑過一條弧線,擦著他的臉頰落在凌亂地散落在肩上的頭髮。指尖挑起一縷髮絲,挑逗的姿態熟稔自然。

  宋無黯最厭煩他這副有話不說偏要動手動腳的習慣,要不是手邊沒工具弄不開這副鐐銬,非得在他身上戳個十個八個窟窿才解氣。

  「聽說你受傷了,已經好了嗎?」

  宋無黯乾脆倚著床架閉上了眼睛,當眼前的人根本不存在。對面的人沉默了很久,窸窸窣窣的衣料摩擦聲後,他唇上忽然一軟。宋無黯的眼睛立刻難以置信地睜大,他猛烈地掙動了一下,隨即不甘心地被玄鐵鐐銬扯回了原處。

  這個吻很快、很輕,一觸即發,也許都算不上一個完整的吻。呂玄都重新拉開了和他的距離,伸手輕輕握住他的手腕:「噓——這樣大的動靜會招來其他人的。」

  臉頰漲得通紅的宋無黯忿忿不平地抬腿猛踹他,呂玄都動作機敏地捏住了他的腳腕,調笑道:「噫——無黯你很熱情嘛。」

  宋無黯深吸了一口氣,盲目的掙扎只會空耗力氣以及引人懷疑,這對他想要脫逃的計劃將是大大不利的。見他平靜下來,呂玄都將他的腿妥善地安排到一個絕對舒適的位置,笑眯眯道:「無黯,我有一個問題想要問你。」

  宋無黯幽幽地看了他一眼,暗自決定如果他敢問這是不是他的初吻,他一定要把他的腦袋扭下來。呂玄都對他兇狠的表情視而不見,他定定地看進宋無黯那雙清澈卻不見底的眼睛中:「你對我,有過一點兒真心嗎?」

  宋無黯緩慢地眨了一下眼睛,仿佛沒有聽懂他的問題似的。事實上,他聽清了呂玄都所說的每個字,他也完全明白呂玄都在問什麼。他只是,驚訝。他從來不覺得這樣的問題會和呂玄都沾邊,會和他自己沾邊。

  有過一點兒真心嗎?

  宋無黯下意識地想要否認。但是倘若沒有一點兒真心,他就不會匆匆趕到揚州,也不會因為一時負氣追著一匹駑馬不放,更不會被呂玄都出賣給風擇川。如果這一點真心的價值就是害死他,那他寧可沒有。

  所以,他否認了。

  「沒有。」宋無黯的聲音很輕,但非常篤定:「如果有機會,我會殺你。」

  呂玄都突然笑出了聲,他伸手摸了摸他的頭頂:「你果真從來不讓我失望啊,無黯。我給你這個機會。」

  「……什麼、意思?」他喉嚨中某處撕裂般地作痛,問題出口時,宋無黯才發現自己的聲音流轉艱澀。

  「我幫你束髮吧。」

  呂玄都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反而不知從哪裡摸出來一把刻石榴花銀鈿桃木梳來,神情認真而執拗地看著他的頭髮。宋無黯試圖躲避,然而他活動的範圍實在有限,呂玄都輕輕扶住了他的肩膀:「很快就好,等我為你束好了頭髮,就回答你的問題,好嗎?」宋無黯無聲地妥協了,任由呂玄都在他頭頂動作。

  宋無黯的頭髮偏細軟,呂玄都為他束髮的動作很慢、很輕柔、又很從容不迫,他喜歡宋無黯的髮絲滑過指縫時的觸覺,柔韌細滑,微微有些涼,又有些癢。呂玄喜歡這種感覺,但他並不流連。他束髮的動作十分熟練,仿佛已經成百上千次地練習過。

  呂玄都從腕上解下一根藍色花草紋的髮帶替他將頭髮束起,宋無黯不愛引人矚目,平時從不用這種過分鮮亮的顏色。呂玄都滿意地端詳了一下自己的成果:「這顏色很適合你。你分明還不到二十歲,何必總是用那些老氣橫秋的顏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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