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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嵐風,要是你肯投身仕途,我很願意助你青雲直上。”

  “我無此意。”嵐風舒了口氣,“只想自在江湖。”

  下到山腳,孩子已被皇宮的密探接走,師父和子畫回寢宮療傷,幾個徒弟倒是圍坐在桌前議論紛紛。凌玄沉著臉聽著,不發一言。嵐風朝大殿內瞟了眼,“王爺你是跟我一起去呢還是留下來。”

  “一起。”琉刖定定的道“我倒要看看你是如何靠嘴皮子說死一個人的。”

  “呵呵,事實不需要錦上添花,已足夠殘酷。”嵐風搖了搖扇子,“那就先見了他再說吧。”

  生活沒有任何溫情可言,命運也是一樣。

  再多的淚水也無法追回救贖與寬恕。

  夜幕低垂的山間,灰白的天光被窗戶裁成一小塊方形。

  空氣中彌散著濃濃的暗沉,化不開的悲傷。一地碎落的瓦片,一個消瘦的少年抱著蜷到胸前的雙腿,灰濛濛的眸子布滿血絲。他的神情早已麻木,悲傷深處空無一物。就在這時,門口忽然傳來輕微的腳步聲,他蒼白的笑了,“來了。”

  “嗯。”嵐風邁進來,身側是琉刖。素骨背對著他們,聲音沙啞,“我一直在等你,嵐風。”

  “呵呵。”嵐風只是笑笑,“我不是來殺你的。”

  “是麼。”素骨點了點頭,“可我希望你能殺了我。”

  “我不會。”嵐風繞到他跟前,俯視著他“我來,是個你講個故事。”

  “故事?”素骨苦笑,“這輩子我聽的故事太多了。”

  琉刖沒言語,站開一步,用腳尖踢了踢地上的酒罈碎片。

  素骨聞聲緩緩的轉過頭,“是你?”

  “是我,不想見我是吧。”琉刖雙手叉在胸前,“其實我也不想見你。”

  “沒什麼想與不想,一切都沒所謂了。”素骨微微抬頭看向窗外的一角天空,“又要黑天了。”

  嵐風挪了一步,擋住他面前的視線,和目光盡頭的天空,“素骨,師父沒死。”

  “好。”素骨慢慢的點頭,“活著就好。”

  嵐風沉吟了下,“你是我見過的最狼心狗肺的人。”

  “罵得好。”

  “你不是殘忍,你夠不是殘忍二字,你只是沒心,你不值得師父那麼對你。”

  “可他呢,他殺了我全家!”

  “素骨,這事我也有份。”琉刖插了句。

  “我知道,你們,你們倆!……我都想起來了。”

  “想起來就好。”琉刖聳了聳肩,“可惜,你想起來的有點晚,這萬里江山已經姓琉了。”

  “哈哈。”素骨一絲瘋狂,“你會遭報應的!”

  “那又如何,我本就不信來世,來生如何我一點也不關心,我只要今生此刻。而我恰好得到了,全部。”

  這時,嵐風看了琉刖一眼,示意他閉嘴,而後道“素骨,我給你講個故事,你不聽也得聽,聽也得聽。”

  “又是什麼故事,發生在我身上的故事還不夠麼!還不夠你們笑一輩子的麼。”

  ☆、第八十六章:光明。緣來如此。

  嵐風沒有看他,自顧自的道“那一年,有兩個人約定共謀江山。當時社稷飄搖,皇帝病重,命不久矣,便立大皇子為儲君。可有一雙眼睛卻暗中盯上了這萬人之上的皇位,那個人現在就站在你面前,他與同夥商定滅了長兄全家,一個不留。但他的合伙人卻在最後一刻心軟了,救下了大皇子的子嗣,那個孩子就是你。可你可有想過,與半壁江山相比,你的命真的那麼值錢麼。如果是我,我一定不會救你,我會毫不猶豫的殺了你,為了我一生的榮華富貴。可那個人卻僅憑一面之緣就放棄了所有。為此他深深糾葛了十年,不是為沒有得到江山,而是為曾經犯下的過錯。他是個善良的人。我不是,琉刖更不是,我們都不會為此懺悔半分。他救了你,可你的叔叔不同意你活下來,是這樣吧,琉刖。”

  “呵,明知故問。”琉刖接著道“重華就是太傻。我當年就跟他說過,若是不殺了那個孩子,早晚有一天他會復仇,都被我說中了。不過他向來不聽我的,素骨,為了能留下你這個活口,重華當著我的面刺瞎了你的眼睛。”

  素骨一怔,這些他都沒有憶起。

  “然後,他問我,這下總可以了吧。我還能說什麼,只好點頭。你就是這麼保住小命的,後來,你又看見了,那是重華把他自己的眼睛換給了你!你現在總該明白為何你的眼睛是灰色的了吧,他耗去了大半功力讓你重見光明,也為了讓自己能繼續看到,才練了瞳術。可瞳術並不持久,十年後,他再一次面對萬物失色。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為你,是,我們是罪人,可你也逃不掉!”

  素骨徹底愣在那,“你說什麼,你說我的眼睛是師父的?”

  “你還配叫他這兩個字麼。”嵐風冷冷一笑,“這就是故事的全部,我講了上半部,琉刖告訴你下半部,現在完美了。”頓了下,“素骨,這世間你再尋不到第二人會對你如此,今生今世,永生永世。”

  素骨久久的失神,灰韉難壑行綽絕望的空茫。

  血海深仇。一往情深。

  他驀然又笑了,帶著濃濃的瘋癲,“為什麼要告訴我,為什麼……”

  “為了讓你不再出現在師父面前,哪怕只是一剎那,一眼。”

  “哦。”素骨望著嵐風,他的背後是沉落的蒼穹,“那如果是此生最後一眼呢。”

  嵐風沒有言語。琉刖挑了挑眉梢,“可以。”

  “嗯。”素骨閉上眼睛,往事如夢境一般從腦際呼嘯飄遠。

  “最後。”嵐風道了句,“最後的最後。”

  說罷,他與琉刖兩個人便走了。留下一地殘局。幽暗的房間內,兩行血淚順著少年的眼角輕然滾落,滴在手背上,湮沒於夜色中。

  看不穿是你嘴角的淺笑,猜不透是你瞳孔的顏色。一陣風,一場夢,愛如生命般莫測。看桃花開出怎樣的結果。

  回去的路上,嵐風與琉刖都很沉默。說實話,雖然目的達到了,可彼此的心裡不是那麼好受的。長痛不如短痛,凡事總要有一個結果。一直到行至夜梵宮門口,嵐風才問了句“你還真打算留下來。”

  “是啊。”琉刖不以為然,“重華現在十分,也最需要我。”

  ……

  子畫足足在寢宮裡忙乎了一天一夜,第二天黃昏才出來,也是一副精疲力竭的樣子,外門圍滿了人,不過他們都沒有如何焦慮,因為岑子畫的醫術堪稱名揚天下。見他出來了,琉刖朝宮廷侍衛擺擺手“抬進去。”

  子畫的目光對上琉刖的一瞬間,愣了下,表情有點怪怪的,隨即無可奈何的搖了搖頭。凌玄招待子畫去歇息,嵐風也打了個哈氣道“琉刖,交給你了。”

  話說九五至尊在這也是一點架子都沒了,琉刖點頭笑道“放心。”

  他幾乎將整座皇城的上好補品都運來了,血燕珍珠等自不待言,還有一堆在市面上根本見不到,聞所未聞的東西。然後,他就滿懷著喜悅的心情大踏步的走了進去,現如今再沒人橫檔豎攔的了。

  琴重華也被折騰得半死,就是武功再如何高深,也架不住這麼翻來覆去的。更何況那個孩子對他損傷很大,此時他正倚在床上閉目養神,胸膛纏著白色紗布,一層層散發出糙藥的清香,身穿一件繡著暗紋的黑緞雲裳,墨發旖旎鋪陳在榻上。他聽到有人進來,並未睜眼。“你怎麼還不走。”

  “我沒打算走啊。”琉刖端著一碗血燕走到床邊,“老婆,請用膳。”

  真是氣得人咬牙切齒又無計可施,琴重華冷冷道“不餓。”

  “那我先放那,你餓了再吃。”

  琴重華懶得搭理他,乾脆轉了過去。時間於此刻失去意義,因為琉刖根本沒動地方,就坐在床頭的椅子上靜等。一邊等還一邊自言自語“話說現在朝中也沒什麼大事,我可以在此多留一段時日。”

  “琉刖!”琴重華驀然坐起來,怒目含霜,旋即那雙修長的眼睛眨了眨,又眨眨,“你,你穿的這是什麼。”

  “不好麼,我以為甚為合適。”琉刖說著低頭扯了扯衣襟,“這是我為伺候老婆你特意準備的。”頓了下,他壓低聲音“老婆,你現在是非常關鍵的時期。”

  “你,給本宮,滾出去!”

  “別生氣,你現在不能動氣,我都問過御醫了。”

  “好……好。”琴重華深吸口氣,徹底頹然的道“若要我不生氣,你走了便是。”

  “我不能走,我要做一個合格的好夫君。”

  “琉刖,你是活了吧。”

  “老婆,你就別再推拒了,你我現在不僅有了事實,連結晶都有了,還羞澀什麼。”

  “你是我平生所見,最無羞恥之人。”

  “沒事老婆你隨便說,只要你高興。”琉刖全當耳旁風,端過碗道“趁還沒涼老婆你快喝了吧,這個東西很補的。”

  琴重華袖子中的手攥得緊緊的,骨節都泛白了,“是不是我打碎了這碗,你還有下一碗。”

  “老婆,你果然懂我。”

  ……

  最後,琴先生妥協了,將那碗血燕喝了個乾乾淨淨,眼看著琉刖端著空碗出去,總算鬆了口氣,背後的傷口還隱隱作痛,提醒著他曾經。骨兒。他又不自覺的輕聲念出這個名字。你原諒我了麼。世事難兩全。不負如來不負卿。

  就在他暗自惆悵時,琉刖的身影再度閃了進來。這次手中換成了一小碟糕點。

  “老婆,你吃點這個,這是江南那邊的諸侯敬貢給我的,味道很不錯,清涼慡口,又不甜膩。”說罷,他拿起一塊遞到重華的嘴邊。琉刖跟他說話時,一概省去了本王,朕等字眼。真可謂禮賢下士。

  “我不吃。”琴重華瞪著他,“你還有完沒完!”

  “你把這個吃了,我就出去。”

  “你方才也是這麼說的!”琴重華怒了,據理力爭“你方才說你把這個喝了,我就出去,出去了又能如何,你又回來了!”

  “噗……呵呵。”琉刖忍不住笑了,“你吃了,我出去就暫時不回來了。”

  “暫時?好一個暫時。”琴重華冷颼颼的,“若是你從這刻起就滾回皇宮,我就吃掉它。”

  “其實,我滾回去,也可以再回來的。”琉刖索性自己吃了口,“真真好滋味。”

  “那你就自我陶醉好了。”琴重華說著登上雲靴,“恕不奉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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