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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京郎的刀法名“夷門歌”。第一式偏要斷章取義,取“殺將”二字開刀鋒。

  聶杉只見過他兩次拔刀,第一次是在東都的時候遇上了方儒生,但那個時候京郎只取了一式“鼓刀人”,刀法中唯有這一式不是殺招,而今他起手就是“殺將”。

  與一般刀法不同的是,京郎自創的“夷門歌”共六式,他曾教導獨孤:“如果你比世界所有的人都厲害,那你只需要一招,但你若不能敵過天下人,就還是安分地多出幾刀,如果等到這六刀都出完了你還沒打過他,那你就不用打了。”

  “第一式為‘殺將’,刀是個妖物,你要駕馭它,必須先拿出你的銳氣壓住它,所以第一式需要給它開鋒。你要是壓不住它,後頭就是別人打你了。”

  而在此——

  獨孤他手中只有一把刀,但他起手仍然選擇了‘殺將’。

  此地本無風,忽若有風起。

  風過身寸縷,原是鼓刀人。

  他的手法與四年前的京郎重疊在了一起,就連面目都漸漸重疊了起來,遲晚恍惚間好似窺見了那一天的全貌。

  刀動起來堪比風,它分明沒有觸及到任何一個人的衣裳,但他身邊的人都被刀鋒割破了衣裳,甚至是被刀鋒切進了體膚。

  持刀人所在之處是風口,所過之處如破城。刀口沒有沾染到鮮血,但實際上妖刀已經被血氣開了鋒。

  因此第二式為:

  “……‘冷眼’刀飲過血之後會有饜足感,此時冷眼旁觀的不是它,必須是你。”

  但這一招也是殺招。

  因為真正的冷眼旁觀,觀的是他人生死,所以這一刀的刀鋒要往下偏半寸,上刀直切咽喉,下刀直開膛。

  獨孤只有一把刀,他選擇了直切咽喉——京郎卻有雙刀,他下刀極狠,落刀時連眼睫都不曾顫動,半岳門所有的人在他這一招面前失了顏色,他們紛紛選擇了後退。

  一個人對上一個門派絲毫不落下風,京郎的兩把刀相交在了一起。

  “第三式為‘執轡’,這一招其實沒有太大的意義,我一般用它來……”

  “強壓著別人低頭。”

  這個低頭自然不是尋常的低頭,頭落了便比他低了。

  半岳門不知道其厲害,只用了刀來擋,這一招唯有一個法子可破,那就是對方先低了頭,但就連聶杉都不知道這一發,更別提半岳門了。

  因此離京郎三尺之類的都喪命在了這一招,因為京郎的腳步並不會因此停下,一步一命。聶出岫提了劍與他相對。

  第四式是‘鼓刀人’。

  四年前的京郎沒有用這一招,四年後的獨孤亦沒有用這一著,他們直接續上了第五式‘向風’。

  於是刀鋒平地起。

  第六式‘送公子’猖狂接上。

  ——如若有人熟知這首詩,必定能從中參破京郎的刀法,興許還只能在茶肆中放聲大罵:“好一個京郎!《夷門歌》被他斷章取義成了什麼樣子!王摩詰若是地下得知,夜半必定上門報此仇!”

  古來江湖中就有種不成器的風氣:文人不屑武,武者不屑弱文人,倘若有能文能武之君子,愛的卻也是太白或東坡,喜摩詰的少之又少,就是有也是避世的隱客居多。

  身在江湖中,又參破了京郎刀法的只有一個方儒生,所以京郎對上他只能退而求次用了‘鼓刀人’去試探他。

  半岳門縱使人再多也敵不過殺意凜然的京郎。

  他平日不拔刀,出刀必殺人,今日更甚,他從山門屠上了山,哪怕他們跪在地上求他饒過他們。聶杉早在六合門的掩護下逃離,半岳門已經看不見任何一個逃竄的活物,京郎站在半岳門大殿中,他的刀尖正淌著血。

  渡河被浸染成了朱紅色,河水流向了下流的鎮渡村。

  京郎的臉上幾乎看不見本身的面色,他的手上亦是如此,他低著頭打量自己手腕上的血脈,他不可抑制地嘆了一口氣,然後目光漸漸被在了手中的已經卷了刃的兩把刀給吸引了過去。他半為嫌棄半為鬆懈地棄了一把刀。

  方儒生還沒有來,但獨孤來了。

  京郎問他:“你打算什麼時候動手?”

  獨孤答:“現在。”

  他話音剛落,左手立即起刀,上前就是一式‘送公子’。

  京郎已經沒有太大的力氣去阻擋他了,但他仍然擋住了這一刀,只因為獨孤是他一手教出來的,獨孤只要一拔刀他就知道獨孤要用哪一招。

  “你們這些人啊。”京郎失笑,笑著笑著他忽然向前踉蹌了一下,險些倒在了地上。

  他索性丟了刀:“算了你走吧,你殺不了我。我已經沒有力氣殺你啦。”

  獨孤默不作聲,算是默認。

  “方儒生呢?”

  “他走了。”

  “哈哈哈!走得好!”京郎放聲大笑了起來,他想伸手在懷中摸一下那把扇子,可他看到自己手上的鮮血時他又鬆了一口氣。“還好他拿走了,不然就髒了。”

  他轟然倒了下去。

  “你走吧,我在這兒睡一會兒。”

  作者有話要說:  【注釋】

  ①酉月:[秋半]。

  ②六合門:六合意指天地。

  ③夷門歌:王維的詩,文里的招式全是曲解的詩的意思,實際上詩的本意並不是這樣的。

  這一章後面一部分有寫獨孤朝鎮渡村的人動手了!

  但實在是寫不來打鬥,就只能。

  很苦惱地寫了個不是打鬥的打鬥。

  至於京郎為什麼中了毒還這麼能打的原因。

  下一章揭秘!

  嗨呀好喜歡京郎呀!

  第10章 暮商

  等獨孤走遠後,京郎躺在地上反覆咀嚼著‘聖人在世第十九年’這句話,終於忍不住用手捂住了臉。

  他今年三十七歲,但他也只能停留在三十七歲了。他感受不到自己體內的心跳與脈搏,他唯一能感受到的是他臉上,身上這些紋路蔓延過的地方越發得冰冷——就在他走過走馬橋的時候他身上都還似燃燒著一團火焰。

  這毒來得毫無徵兆,毒發的時候甚至令人感覺不到疼痛,但它令人精神暴戾。

  這個時候京郎已經忘了有人帶著聶杉逃離了半岳門,他也沒有和獨孤說聶杉仍然世上——事實上他懷疑聶杉當日能出了遮天教直奔半岳門多半是獨孤放任了他逃離。

  誠然他猜中了聶杉有異心,並有意放縱他的異心,他睜著隻眼閉著隻眼看著聶杉從將遮天教內的消息透露給了聶出岫,再由聶出岫透露在了江湖之中。他等著聶杉自己跳出來,卻不曾想聶杉在半岳門口說心儀他的時候看起來竟是慎重其事。

  一邊說著喜歡他一邊卻做著背叛他的事?誰要這種廉價的喜歡。荒誕至極。

  京郎笑了起來,他的呼吸斷斷續續地,好像就在下一秒他就會停止他的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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