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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元酀笑道:“換做尋常人也瞞不過,要知道,一對戀人的模樣,是再好認不過的。”

  期思聞言也笑,確實,自己有時候都覺得自己看元酀的眼神得收一收,換做旁人,旁觀者清,必然更是明顯。

  “陛下說,你挺好的,陛下都這麼說了,你是真的很好。”期思語氣里有些自豪,比自己被誇還得意。

  元酀道:“你說說,我哪裡好了?”

  期思還真的掰起手指頭數起來:“好看,這肯定是頭一個。人好、武功好、對我最好……哎呀數不完!”

  元酀忍住笑,額頭抵住期思額頭,鼻尖蹭了蹭,語氣有些威脅的意味:“這麼好嗎?若是我被丟進詔獄,你也立刻就來?”

  期思明白過來,繞了一圈,原來是醋了。

  元酀吃醋可不會鬧脾氣,反而像是開玩笑,換個人都不會知道他真的吃醋,但期思知道。

  期思為什麼知道?睡不成的是他,他當然知道。

  肅帝的厲害之處,不是敢在朝中布這種網,更在於最後能把網收起來,反間苦肉,最後收不了場反受其害的人不在少數,而肅帝穩妥如預料那般,收拾了孫家上下,盤錯的根系清理出來,兵權安安穩穩落回來。其餘順便拉進去敲打的也都記足了教訓。

  兩天後,肅帝如約放了蕭執,神影衛依舊交給他,原封不動恢復了一切,回過味來,朝中也就沒有人敢說什麼。

  蕭執出獄那天,江烜剛好回了昌煜,燕伋思沒跟他來,反而是阿思古跟著來了。

  江烜和阿思古鬧著要一起去接蕭執,蕭執一出來,看見一堆人眼巴巴望過來等著,幾乎堵牢了大獄門口,差點退兩步又回去,哭笑不得。

  期思和管家握著柚子葉枝認認真真拍打一番給他去晦氣,阿思古一把拽過來蕭執,江烜勾著他肩膀,倆人嘰嘰喳喳問他詔獄怎麼樣,旁邊宣旨的官員臉都綠了。

  蕭執已經換了一身平常衣服,看得出詔獄真不是好地方,即便他只是假裝坐牢,待了這一陣子,也消瘦得很明顯,神采倒是一如既往,除卻有些疲憊,依舊是靜如松柏的沉穩。

  期思拍掉了阿思古要扯起蕭執袖子看他有沒有受刑的手,抬眼正跟蕭執對視上,便覺那雙眼睛一如既往安寧清澈,蕭執微笑道:“你來了。”

  期思上上下下看了一遍,嘀咕道:“裡面是不是很苦?究竟是什麼地方,光是住著就能瘦這麼多。”

  元酀攬住期思,搖搖頭道:“詔獄這種地方,內里昏暗之極,即便不是水牢,時刻無新鮮氣息,耳邊儘是慘叫怪聲,吃穿用度,哪一樣都折磨人,就算不受刑,也得脫層皮。”

  期思蹙眉,蕭執不是一般人,對極端糟糕情況的忍耐力是受過訓練的,這消瘦程度著實誇張了些,不由問蕭執:“詔獄不是整治過很多次嗎?”

  蕭執想了想,道:“整治的或許不是這些方面。”

  江烜想起來什麼,拉著蕭執到一邊去,他要拉蕭執左胳膊,蕭執躲了一下,江烜又繞了一下去拉他右胳膊,到一邊神神秘秘問:“我記得有個江湖上的舊朋友也在詔獄,你可見到他了?他叫……”

  期思望了那邊一眼,想起來有些奇怪,問阿思古:“怎麼燕伋思沒一起來?”

  阿思古擠擠眼睛:“別提啦,兩個人吵了架,自然不會一起走,弘吉剌部還有不少事,他就沒來。”

  期思瞭然,又望著元酀,不說話。元酀問:“怎麼?”

  期思笑道:“你煩不煩江烜?”

  阿思古聽了覺得奇怪:“元酀為什麼要煩江烜?”

  期思說:“江烜要是哄好了燕伋思,你最可靠的部下就被拐跑了。”

  元酀搖頭:“燕伋思極有責任心,不會跑的。”

  阿思古捂著臉,慘兮兮地回憶道:“啊呀你們可不知道,他倆一吵架,那太可怕了,旁邊草叢裡的蛐蛐都不敢叫喚……”

  蕭執安然無恙,期思便放下心來,他此行回去還要給鴻嘉帝交代,並不能逗留太久。

  臨行前幾日,肅帝又單獨召了他,沒有閒談,不是素日叫他來伴駕,而是鄭重地一番商談。

  “你的身份,打算怎麼辦?”肅帝望著期思。

  期思旋即明白肅帝的意思:“我如今是晉國王爺,難再做將軍遺孤了。”

  這是他思慮良久的事情,他並不希望一直做淮王,但身已入局,便不由己,這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不是尋常人家認親。

  肅帝卻擺擺手:“這件事,和其他所有事沒什麼差別,不要想得太難。”

  期思苦笑:“如何不難?要撤去假王爺的殼子,但這一樣,就夠江梁城裡那些人把我剮十遍了。”

  肅帝聞言笑了:“剮又如何,置之死地而後生,金蟬脫殼,剮的是殼子,又不是你。”

  期思聽了,不由低頭沉思,片刻後瞭然道:“是這麼回事。”但細想想,又蹙起眉頭,“我卻不能左右所有人,江梁城裡那位,未必願意聽我的。”

  肅帝端了茶盞,只嗅了嗅茶香,並未飲,淡淡道:“可知帝王不必尋常人強的地方在哪?”

  期思並不畏懼與肅帝談論這類話題,他知道在肅帝面前,自己無需斟酌太多。

  “一為壽命,二為憂慮。”

  肅帝聞言又笑:“你是唯一一個能跟孤說這些的人啊。”

  期思搖搖頭,笑道:“先生也是敢說的,只要陛下開個話頭,先生說的必然比我精彩。”

  “江相自然是敢說,但唯你是什麼都不顧慮地說。”肅帝將書案旁的摺子隨手抽了一本撂下,“你說的沒錯,壽命,凡人相差多不過百年,至於憂慮,身前事,身後事,無非諸此。”

  期思聽得仔細,肅帝又道:“身後事,尤其有限,無非是薄產予誰,身歸何處,子女安否。”

  期思喃喃道:“子女安否……”

  肅帝點點頭:“皇帝也不例外,所以,你大可不必擔憂……況且,你身份之事,儘早辦為好。”

  “元酀,你會為身後事擔憂嗎?”

  回晉國的路上,期思問元酀。

  阿思古晃過來,悠悠道:“他才不會,他會把一切都安排好,根本不需要擔憂。”

  期思啞然,想想也是,肅帝和元酀,恐怕都是這樣。

  元酀摟住期思,控著韁繩,讓他在自己身前坐穩,笑道:“沒有人能安排好一切,只是無愧於心就不錯了。”

  期思回晉國後,入宮與鴻嘉帝談了很久,從中午到天黑,回府後,虞珂擔心得追了來:“怎麼父皇留你那麼久,出什麼事情了?”

  重逸安撫虞珂,逗他道:“他這麼久也沒在你爹跟前吃過虧,別擔心了,你這胳膊肘往外拐的。”

  期思笑道:“沒什麼,只是商定了些事情。”

  此後風平浪靜半個月,江梁安寧了許多,鴻嘉帝卻放出一道御批過的詔書,炸得江梁城再次雞飛狗跳。文書內容簡單之極—— “淮王暴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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