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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晉軍熱血沸騰。

  期思聞言,目眥欲裂,手中破離劍仍舊本能地斬殺敵人,目光卻緊緊盯著岱欽,如在夢中。

  岱欽回頭,英俊眉目朝他燦然一笑,昔日江湖氣息留了三分,餘下卻是頂天立地的巍峨。

  “昭武玄甲是你的了。”他聲音不大不小。

  期思想要追他,卻被他手勢阻止,岱欽揮劍攔下一支箭羽,反手投出,破風而過穿透撲向期思的敵軍——

  “專心,等我回來!”

  期思咬咬牙,心中山崩海嘯,最終只對岱欽道:“我不會害怕,也不會後悔。”

  這是他知曉身世後所立諾言,他腦海幾乎一片空白,只餘下這句話,脫口而出。

  岱欽笑笑,那笑容中有最寬厚的關愛,有最豪邁的鼓舞,亦有滄海桑田後不變的守護。

  日出,陽光潑灑,戰場一側是關隘峭壁,此刻才得見,山壁頑強地盛開著簇簇桃花,紛繁盛放,花瓣散落殺陣,溫柔落在期思的鎧甲肩頭。

  元酀不無驚詫,他看著岱欽。蕭執目光一沉,卻仍舊不分神,補上防線,時刻注意期思的情況。

  岱欽看向元酀,聲音被鋪天蓋地戰場亂聲所掩,但眾人讀得出口型:“答應我,永不叛他。”

  元酀身著親王戰袍,坐在馬背上,隔著漫天血腥,神情鄭重回以手勢,那手勢的意思是:“以生命起誓”。

  隨後岱欽一笑,瀟灑一如往昔,落鞭策馬,手中重劍仿佛帶著獅吼龍嘯的氣勢,破開一道口,身後追隨上百昭武玄甲左軍,殺向陣外,去為陸應秋的援軍開闢一條血路。

  期思下一刻要策馬去攔,蕭執和元酀幾乎同時將他攔回身後,此時陣內危急,追出去唯有兩頭落空。

  何況那是昭武大將軍的決定。

  元酀卻也不能離開,有他在,大涼王軍有所忌憚,才能爭取時間。

  陣中晉軍仿佛被注入了無盡力量,瑞楚從天而降,所有人都認為是神跡。期思竭力收回心神,告訴自己岱欽會平安等他,全力迎戰。

  岱欽帶著百餘昭武玄甲,他一人可敵千百,奈何六十萬敵軍,殺也殺不完,鎧甲染透了血,重劍千鈞,掃出便是一片屍橫。

  過敵陣十萬,二十萬,三十萬……

  岱欽拼力長嘯,一馬當先,破開一層又一層敵陣。

  身後昭武玄甲左軍隨他衝鋒,敵人如海潮湧來。

  岱欽身上中了數箭,皆被他立刻折斷,仿佛毫無知覺。

  大涼王軍校尉追至,手中千鈞□□揮下,被岱欽一劍橫攔,催促昭武玄甲:“繼續往前!”

  不能停,要給陸應秋帶出最近的路。

  敵軍仿佛無窮無盡地螞蟥撲上來,將被阻下的岱欽圍住。

  遠處,昭武玄甲左軍終於衝出敵陣,與陸應秋援軍接應。

  岱欽渾身浴血,已分不清哪些是他的,哪些是大涼王軍的。

  陸應秋和狄宥良沿來人所示方位,全軍發動衝鋒,以最快的速度衝破了大涼王軍。

  斷雁關,千古難攻易守,往昔多少沙場埋骨,今日卻被以奇蹟般的速度攻下。

  “殺!”

  “接應殿下——”

  大王子麾下步步潰敗,燕伋思和江烜帶領的親王精銳將他們擠壓。

  陸應秋所率大軍漸漸與元酀的兵馬合圍,最終接應到期思,孤膽誘敵的五萬兵馬愈戰愈勇,折損極少。

  可期思在大軍援至的一瞬間,什麼也不顧,再不理別的事,沖向陸應秋:“他在哪!”

  陸應秋立刻夾馬腹迎向期思,但已來不及,元酀立即踏蹬躍起,飛身踏上期思坐騎,將他接住。

  期思已戰至心力耗竭,又焦急於岱欽的事情,稍一放鬆便再也支持不住,險些墜下馬去,破離劍卻一直沒有脫手,緊緊握在手中。

  元酀扶住他,圈在懷裡,看了陸應秋一眼:“我送他去你們大營。”

  陸應秋點點頭,他身上和手中劍亦是沾滿了血。

  元酀回頭跟阿思古簡單交代,便帶著期思逕自離去。

  再次醒來,已是回營,期思昏迷並不久,他雙眼儘是血絲,一言不發,坐在帳內。

  元酀守著他,戰場上一時不能了結,分秒皆是折磨,他感受到期思漸漸不對勁,軍中下屬端來安神藥,期思冷冷拒絕,不吃不喝不歇息。

  元酀遣散眾人,蹲在他面前,看著期思眼睛:“期思,看著我。”

  期思卻仿佛看著陌生人,血絲爬上眼睛,只是問:“他在哪!”

  這副模樣,再耗下去恐怕心神俱損。

  元酀靜靜注視他,終於下了決定,抬手溫柔地抱住期思,手指捏住他後頸穴位一用力,強迫期思昏睡過去,安靜地倒在了他懷中。

  第127章 藏諾

  喧譁聲不斷,混沌之中吵得人頭痛,如同隔著一座鐘被震得發懵。

  期思從漫漫混亂的黑暗夢境中醒來,眼睫微顫,睜開了眼。

  帳內是安靜的,聲音從外面傳來,營中仿佛很熱鬧,米白色帳布透下明亮光線,令人眩暈。

  一直守在旁邊的元酀握住他的手,眼中有血絲,淡淡胡茬,從來也未見過他這樣,元酀從來沒顯得疲憊過。

  期思靜靜與他對視,隨後試著坐起來,只覺得身上各處都疼,也很虛弱,一場大戰令他耗竭了體力和心力。

  元酀扶他起來,陪他走出帳子。

  這是北境大營,營中將士來來往往,所忙之事是戰場和軍營善後,但人人臉上都帶著幾分意氣,顯然是大戰得勝了。

  “這場仗,損耗極小”,元酀站在期思身邊,側過頭看著他,“你的計劃讓這場仗至少提前半月結束,數萬人因此免於殞命戰場。”

  期思沒有回望他,只是抬步往主帥帳中去。

  元酀陪他到了主帳,陸應秋和狄宥良在其中,一眾將帥也都在。

  “此戰行險十分值得,而瑞楚顯靈一事,那可是天助我們!”有人嘖嘖直嘆。

  期思在帳外聞聽此言,腳步滯了一下。

  隨後大步進去,陸應秋見他,立即抬手制止所有人的話,又讓諸人皆出去。

  有人經過他們身邊,向期思行禮,贊他果敢勇猛,又朝元酀行禮,感謝這位大涼親王及時來援。

  元酀只是點點頭,眉頭始終微蹙著,目光不離期思。

  人都走了,帳內只余陸應秋、狄宥良、期思和元酀,蘭陽聽說期思醒了,也急忙跑了來,進了帳子,很難得地什麼也沒說,只是乖乖在一旁。

  “他在哪?”

  期思聲音平靜。

  陸應秋注視著他,邁步繞過桌案,出了主帳,期思跟著他。

  到了不遠處另一間帳子,守備森嚴,這裡與大營別處輕鬆喜悅的氛圍不同,守著的人皆是昭武玄甲舊部,面色冰冷,身姿直挺,持槍而立,仿佛一尊尊堅毅的雕塑。

  這間帳子被無形中隔成了營中禁地。

  期思隨陸應秋一路進了這間軍帳。

  帳內一具烏漆棺槨,守靈的是昭武玄甲舊部幾名士兵,人人臉上都是慟色,眼睛泛紅,卻不流下一滴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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