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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謝凝相信,以一個十六歲便執掌武林第一醫谷的女掌門來說,琴半夏即便決定偏執,但江湖的血雨腥風也見了許多,僅僅是見到自己未婚生下又被遺棄的女兒,反應不該如此大。她甚至還在五年多前勒令白芷不許將胎記給任何人看,否則便殺了那人。

  五年前呢。

  五年前還沒有女帝在紫宸殿上驗證胎記一事,天下還沒有幾個人知道皇室是有胎記的。琴半夏會對這個胎記這麼激動,說明她認識這個胎記。

  “琴姑娘。”謝凝問道,“當年你將白芷遺棄時,難道竟未曾發現她背上的胎記麼?”

  這個問題太殘酷了,琴半夏仰面閉上眼,淚珠從眼角滾滾而下。她跌坐在椅子上,面色慘白,連哭都不敢出聲,仿佛怕被人知曉這段驚天往事。

  謝凝輕輕地嘆了口氣,走過去將一塊柔軟的手帕蓋在她眼上,柔聲道:“你當明白這其中關係重大,你什麼都不說,幫的便是那個將你害到如此地步的人。你真的願意自己的女兒也陷入這血雨腥風中麼?他若是發現了芷兒,未必不會將芷兒當做武器,威脅你,也威脅朕。”

  琴半夏的身軀又是一顫,終於抬手握住手帕,捂著眼睛氣噎般地說道:“我不知道……我當日生下她時……我,我知道她身上有個胎記,但那時她是未足月生下的,小小的一隻,我又怕得很,爹爹發現會打死我的!我將她放在一戶農家的床上,留了銀子便走了……我也是看到那個胎記才知道,原來……原來……”

  謝凝輕輕地將她攬過,讓她靠在自己身上,不再說什麼,只是輕輕地拍著她的背。她身上暖得很,動作也很溫柔,琴半夏立刻便哭出聲來,抓著謝凝的衣裳,驚恐地叫道:“小姨,那孩子……那孩子的胎記,與我娘親的一模一樣!一模一樣啊!”

  至此,謝凝真的什麼都明白了,也一切都印證了她的猜想。

  琴半夏確實是認得這個胎記的,而皇室的胎記如此隱秘,螭龍的胎記只有公主與郡主有,但只要是正經從皇室里出來的女兒,身上的胎記必定是藏得極好的,丈夫兒子都未必知道,怎麼可能被女兒看到?所以,琴半夏會見到胎記,只有一個可能,那就是越王之案,她的母親是越王謝樘的女兒謝淨。

  或許當年謝淨被救出之後流落江湖,最終被杏林谷的前任谷主所救,結為夫妻。謝淨在臨終時告訴女兒身世,將胎記給她看了,所以琴半夏牢牢地記得這個胎記,也清楚胎記傳承的秘密。

  而她的身世沒人知道,她遇到的那個男人也將自己的身世隱藏得極好,兩人約莫是江湖上金風玉露一相逢,隨後匆匆分開。琴半夏有孕,生下了孩子便遺棄了,直到再次相見,才知道自己遇到的那個男人,竟然是她母親那一族的親人。

  她在無知無覺中,與可能是自己舅舅或者表舅的人,亂1倫生子。

  這樣的結果,換做誰都會受不了。

  而謝凝想到的更多。

  這個男人,他知道自己的身世,知道自己的胎記是怎麼來的,但是並不知道胎記的遺傳規律。他知道越王的女兒謝淨逃出去了,生下了女兒,卻不知道她究竟逃去了哪裡,生下的女兒是誰。他是整個事件的幕後主使者,從小培養了言寸心,用胎記來欺騙言寸心,叫言寸心深信自己就是越王謝樘的孫女。為了讓言寸心相信,也為了引出言寸心的“郡主”身份,他還在鍾銘之身上弄了同樣的胎記,讓鍾銘之證明言寸心的身份。

  百密一疏,他並不知道,郡主與公主的孩子們,並不會有胎記。更不知道,郡主與公主身上的胎記是螭龍。這就說明,他不是在皇室長大的,卻又能接觸鍾銘之。

  現在可以確定的點太多了,只需要證明一下具體的身份而已。

  謝凝等琴半夏哭夠了,才問道:“半夏,你可知那人的身份?”

  琴半夏搖頭,擦了一下眼淚,又趕緊抬頭解釋道:“我真的不知道,我……我那時年紀很小,只有……只有十五歲。我一個人住在醫谷後邊的小湖畔,他受了重傷被我救起,後來……後來……”

  她停了好一會兒,似哀怨似後悔又似懷念地嘆了口氣,道:“我們只相處了兩個月,那天晚上之後,他便走了,後來,我再也沒有見過他。”

  傻姑娘,他必定是順著線索調查到謝心郡主逃到了杏林谷,想藉機進入,與你□□好,也不過是為了仔細檢查你背上是否有易容藥將胎記擋住了而已,哪裡是真情呢?謝凝暗自嘆了口氣,問道:“你沒見過他的樣子麼?”

  琴半夏搖頭:“他出現時受了重傷,臉上也被劃了很多道傷痕。後來我接任谷主之位,曾經派弟子明察暗訪,卻始終不曾聽說有過這樣的人。想來那時他應是易容了,可恨當年我學藝不精,竟然沒看出來。”

  不是沒看出來,而是墜入情網的小姑娘,哪裡能想到自己的情郎是個心機深沉的歹人呢?謝凝安慰道:“此事朕心中有數,只是你……”

  話還沒說完,琴半夏忽然站了起來,厲喝道:“什麼人?!出來!”

  謝凝一驚,她並非習武之人,所以不曾感覺到旁邊還有人的氣息。她轉頭看去,琴半夏已經衝上前將對方猛地一扯,隨後兩人都呆住了。

  “……”白芷滿臉是淚,手上已經被咬得血跡斑斑。她仰頭看著琴半夏,說不出話來。琴半夏也沒料到竟然是她,一時間也傻了,站在那裡一句話也沒有。兩人就這麼相互看著,房間裡一時寂靜如死。

  最終還是謝凝嘆了口氣,走過去將白芷抱回輪椅上。她大病初癒,抱著個十一歲的孩子十分吃力,差點就摔了。白芷與琴半夏這才反應過來,雙雙叫道:“小心!”

  “無妨。”謝凝坐在一旁歇息,對琴半夏道:“給她治一下傷。”

  琴半夏恍然大悟,趕緊將隨身的藥物取出來,為白芷上藥,撕了自己的裙角為她包紮。綁著綁著,琴半夏不禁落下淚來,低頭嗚嗚地哭著。

  “我……芷兒是擔心你不原諒,才來偷聽的,芷兒不是故意的!所以……”白芷木木地問道,“你……你真的是我娘親?”

  她年紀尚小,謝凝的話許多話她都聽不懂,只有一點是明白的——她本是谷主的女兒,只是被谷主拋棄了,後來不知怎麼的又被撿到了。

  這話問得琴半夏哭得更凶了,像是要把此前十一年的愧疚都哭出來一樣。

  “你為什麼……”白芷哭著問道,“為什麼要生下孩子又不要她?不要她就算了,為什麼還要撿來別人的孩子?你不要自己的孩子,為什麼要對別人的孩子這麼好?為什麼本來對她這麼好的,發現她是你的孩子之後,又對她不好了?你為什麼……”

  她哭得說不出話來,不明白其中有多少可怕的事實,只問道:“你為什麼就是不要自己的孩子?”

  “對不起,芷兒!”琴半夏抱住她,泣不成聲,“是娘親對不起你,是娘親不好!”

  “我不要你這樣的娘親!”白芷大哭起來,掙扎著將她推開,“我不要你這樣的娘親!我本來就是個沒有娘親的孩子!”

  她一邊搖頭,一邊轉動輪椅往外跑,不住地哭著。

  “芷兒?芷兒!”琴半夏立刻追了出去,卻在轉角處撞上來來人。

  “喂!小心……谷主?!”決明差點將眼珠子瞪出來,他們杏林谷那個永遠冷冰冰的谷主,現在哭得跟個淚人一樣?

  “決明!”謝凝見狀便叫道,“芷兒往外跑了,你先去看看她,別叫她出意外了!”

  決明一聽小師妹有事,登時什麼都拋下了,趕緊追了上去。

  琴半夏見狀也要追上去,卻被謝凝叫住了。

  “半夏!”

  琴半夏不由得站住,應道:“陛下……”

  謝凝溫和道:“朕知道你擔憂芷兒,也怕你們倆之間的關係再出波折,但這件事不可能一時半刻解決,你要有耐心,不能要求她立刻便原諒你。試想當年你發現自己有孕而那個男子卻不知所蹤時,花了多少年才不再執著?”

  琴半夏嘴唇動了動,最終嘆了口氣,點了點頭,站在那裡又落下淚來。

  謝凝又道:“還有,你如今已經是一谷之主,行事應當想著谷中弟子的安危,庇護一方,不可再任性。這朝堂紛爭或者江湖風浪,你當心中有數。”

  琴半夏點頭,低聲道:“陛下,我知道的,我從不想參與什麼朝堂的爭奪。從今以後,杏林谷會廢除不可與官府來往的規定,但依舊是避世的醫谷,絕不會沾染權勢紛爭,請陛下放心。胎記這個秘密,我不會告訴芷兒,只會帶進棺材裡。”

  謝凝頷首,溫和道:“親情至為珍貴,你要珍惜。現在,回去吧。”

  “嗯。”琴半夏點頭,走了兩步,忽然想起一些事,回過身問道:“陛下,今日之事……我是不是給您添麻煩了?我會守口如瓶,絕不會說您在……”

  “不,你不需要說也不需要解釋,只消對此事絕口不提,別人怎麼說,你也別管就好,朕心中自有分寸。”

  “好。”琴半夏點頭,又道:“對了,陛下,我聽錦書說你曾經中了太上忘情之毒。當年……當年我救了他時,杏林谷曾獲得三種宮廷至毒,分別是太上忘情、猿啼、相思淚。後來,這三種毒都曾不同分量地失竊,但是這麼久以來,武林中並未發現這三種毒。”

  猿啼……!謝凝的眼神瞬間變得冰冷,只是不曾在神色上露出來,點頭道:“朕知道了。”

  琴半夏便不再逗留,匆匆地趕去找白芷了。

  作者有話要說:其實boss是誰,已經呼之欲出。。。。

  第157章

  琴半夏走了之後,陸離才從內室走出來,將謝凝扶到榻上坐下。謝凝疲倦地嘆了口氣,靠在他身上道:“我怎麼也沒想到,會是這樣的隱情,現在只盼銘之爭點氣,別給我露底了。”

  “不會的。”陸離安慰道,“再怎麼蠢也是與你同一個血脈的,能蠢到哪裡去?”

  謝凝笑道:“我可沒聽出來你在誇我。”

  “陛下聰慧無雙,臣是在由衷地讚美,怎麼是夸呢?”陸離笑道。

  兩人說了一會兒話,沒多久嚴倫來稟告說府門外的江湖人已經散了,那位決明公子求見。謝凝讓決明進來,決明知道了謝凝的身份,不敢造次,規規矩矩地行了禮,道:“啟稟陛下,我與師姐兩月來前往苗疆調查太上忘情之毒,師姐讓我回來稟告,解毒之法已有眉目,多則一年,少則數月,師姐必有法子,陛下與太尉放心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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