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頁

投票推薦 加入書籤 小說報錯



      


  他說到最後已是滿面悽慘,道:“陛下若是不信,只管將貧僧抓去拷問,貧僧願受紅蓮業火焚燒,以證涅槃。只是這寺中許多弟子都不過是一心向佛之人,生平只愛舞文弄墨,盼陛下仁慈,饒了他們吧。”

  說著便長身一拜,再不言語。然而法相等了許久,卻不見女帝說話。他惶惑地抬頭,卻見謝凝忽然笑了。

  “哎呀,太尉,看來朕在民間的名聲確實不好,連得道高僧見了朕,也要說朕要打要殺的。”

  法相隱約明白了,道:“陛下……”

  “主持大師起來吧。”謝凝抬手道,“朕心中早有懷疑,若是當真想將淨慈寺上下抓起來,豈會喬裝而來?直接叫府兵將你們都抓起來便可。朕今日來,不過是嚇一嚇大師罷了。”

  法相一呆,苦笑道:“這權謀之心,貧僧當真是不懂,唉……”他蹣跚地站起來,合十手掌,閉眼虔誠道:“阿彌陀佛!”

  “大師,別急著叫佛祖,朕的話還沒問完呢。”謝凝道,“那日逆賊來時的對話,大師可能為朕寫一份出來?還有那兩人的樣子,大師可還記得?聽聞淨慈寺的法相大師畫得一手好荷花,不知這人像畫得如何?”

  法相口宣佛號,道:“陛下稍等。”

  說著便在書案前坐下,提筆寫字,又調丹弄青,畫了兩幅畫出來,雙手捧出,道:“陛下。”

  陸離接過,看了一眼,遞給謝凝。謝凝得到想要的東西,便站起道:“果然出家人還是念念佛、畫些畫才是正道,出家了,這凡塵俗世還是少管為好。噢,對了,法相大師,你可要記得,今日來找你的不過是一對尋常夫妻,他們想為幼弟做場超度的法事,奈何淨慈寺不給做,於是他們氣沖沖地走了。”

  “這……”法相為難且不解。

  “你只管這麼說,若是壞了朕的大事,朕只好讓淨慈寺上下為之陪葬了,天子一怒是什麼後果,大師心中清楚。”謝凝回頭一笑,模樣仍然是斯文而溫婉的。“大師,朕是天子,想來佛祖也不會責怪你說了誑言的,有什麼罪過,且加在朕身上便可。”

  語罷轉身,猛地將門打開,與陸離大步離去,將守在院門的小沙彌嚇了一跳。他慌忙跑回去問道:“方丈,這兩位施主怎麼了?”

  方丈不語,只是合十手掌,垂眼道:“阿彌陀佛,冤孽啊!”

  從這天起,餘杭城中便悄悄地流傳著一個流言。說是女帝為了保住自己的皇位,誣陷十七王爺謝冼是假冒的,將十七王爺與他的兩個好友都殺了,還是用極其殘忍的手段。但至此以後,女帝便噩夢纏身,整夜整夜睡不著。

  “那女帝不想辦法?”城中的小茶廬里,一人小聲問道。“這是十七王爺的冤魂不散啊,我看要請法師做個法事才行。”

  “誰說不是呢?”另一人道,“我聽淨慈寺的和尚說,幾天前曾有一對年輕公子在傍晚才去寺里,要主持幫忙做法事,說是多少錢都行,還說是為了早夭的少年。可惜他們不是本地人,不知道淨慈寺不給人做法事的,方丈沒答應,那兩人就氣沖沖地走了。後來方丈說那兩位公子,其實是一對夫妻。”

  “必定是女帝與太尉不錯了,都說他們倆最喜歡喬裝成百姓出行了,他們一定是怕十七王爺的冤魂來找他們,也怕大張旗鼓地請法事做法會讓人知道他們心虛,所以才想偷偷地請法事。”

  “我還聽說,剛剛有行宮的侍衛去法喜寺傳旨,說是要請方丈大師去給陛下講法呢。”

  “陛下不是修道的麼?怎麼會請和尚去講法呢?”

  “哎喲!你們還不知道吧?最新的消息已經不是這樣啦!聽說法喜寺的主持,因為惹怒了女帝,被抓到大牢里啦!”

  正說著,一個小沙彌哭哭啼啼地走開了,有人認識那正是法喜寺方丈大師的小弟子,便問道:“小師父,你哭什麼呀?誰欺負你了?”

  “貧僧的師父……師父他……要被砍頭啦!”小沙彌哭著說,“今天有人去寺里傳旨,說要師父去給陛下講經。師父便去了,貧僧要跟進去,卻被人攔住了,說不許去。貧僧在殿外等了半天,一個侍衛出來同貧僧說要貧僧回寺里去,貧僧問師父呢?那侍衛便說,師父不願為女帝做法會,已經被抓起來了,若是女帝今晚還做噩夢,他們便要砍了師父的頭!嗚嗚嗚!”

  “這……這可真是……”百姓們紛紛嘆氣,敢怒不敢言。

  而從這天起,餘杭的各大佛寺的主持都被女帝請去說法,而最後都因為不肯為女帝做法會而被抓了起來。

  到了第五日,終於輪到靈隱寺的主持寂空大師了。

  第146章高僧

  江南一慣秀雅,就連行宮的大殿裡也是一派水鄉風格,而寂空走進大殿,卻感到了一股冰冷的威嚴。他第一眼看到的是坐在龍椅上的秀雅女子,第二眼便看到了旁邊橫劍在膝的冷峻男人。

  空寂的心一抖,上前雙手合十,道:“阿彌陀佛,貧僧叩見陛下。”

  謝凝未曾說話,瓊葉便笑了起來,道:“陛下,這位大和尚不老實呢!”

  “胡說什麼?”謝凝輕斥道,“寂空大師是江南第一高僧。”

  “婢子說的可是實話。”瓊葉分辨道,“大和尚說叩見陛下,卻站得好好的,這不是不老實是什麼?都說出家人不打誑語,婢子看呀,他和之前那幾個沒什麼兩樣。”

  空寂心頭一凜,知道要吃殺威棒了,便趕緊跪下,叩頭道:“叩見吾皇,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謝凝笑道:“朕竟然將個出家人逼得行了俗家的禮,可真是罪過了。”她也不叫人平身,只是自言自語:“不過朕都將那麼多個高僧抓起來了,想來多一個也不多。”

  空寂心一顫,謝凝又問道:“空寂大師,你可知朕叫你來是為了什麼?”

  空寂垂首道:“貧僧聽侍衛說,陛下想聽貧僧講經。”

  “是呀,朕想聽經書里的故事呢。”謝凝靠在龍椅上,摩挲著手上的銀鐲,問道:“朕是修道之人,一直聽說有盂蘭盆節,卻不知何謂盂蘭盆呢?”

  難道還真是向我佛求法的架勢?寂空合十手掌,道:“阿彌陀佛,回陛下,這盂蘭盆乃是兩個意思,‘盂蘭’是‘解倒懸’之意,倒懸乃是一種極為痛苦的刑罰,這是比喻。惡人死後墮落於三惡道中,其中餓鬼道的眾生,腹大如鼓,喉細如針,□□,猶如被倒懸一般,極為痛苦。‘盆’則是……”

  “哦,朕懂了。”謝凝點頭道,“原來盂蘭的意思是有些人肚子寬便以為自己能吃得下不該吃的東西?”

  “陛下,這麼理解也並無……”

  並無不可。空寂想這麼說,卻忽然發現這句話意有所指——誰是餓死鬼?誰吃不下?啃不下的東西,又是什麼?

  他正要繼續說下去,忽然兩個翊衛沖了進來,稟告道:“啟稟陛下,人抓到了!”

  謝凝也不避諱,道:“帶進來。”

  “遵旨!”

  空寂一轉頭,只見兩個穿著白衣滾深藍邊的男子被扔了進來,臉正對著他。

  怎麼是他們?!空寂眼中驚慌的神色一閃而過,兩個男子便叫道:“我們什麼都不會說的!”

  “你們不說,可有的是人會說。”陸離手上不知哪裡多出了一塊布,慢慢地擦著手中的長劍,紫電的劍光凌厲如電,光芒照在每個人臉上,更是照在每個人心裡。他淡淡道:“你們的同夥已經招了,否則的話,你以為那些老和尚真的是來給陛下講經的麼?”

  寂空的心突的一跳,叫道:“陛下!”

  他心中一時間閃過千思萬緒,例如有沒有人將他供出去,女帝究竟是從哪裡知道佛寺與越王舊部有聯絡,知道多少,幾個被抓的主持中,有多少人已經被打得都招了,招了的內容中,有多少涉及他。千萬個想法在心中閃過,寂空號稱一代高僧也不禁忐忑不已,捏緊了心弦看著龍椅上的秀雅女子,生怕錯過她臉上一絲一毫的情緒。

  謝凝臉上依舊帶著笑,回問道:“大師,怎麼了?”

  她神色如常,一點憤怒的神色也沒有,寂空便鬆了口氣,正要說沒什麼,忽然陸離道:“陛下,寂空大師大概想問您知道多少事。”

  寂空的臉一下子白了,強撐著道:“太尉何出此言?”

  謝凝問道:“大和尚,你沒見過他吧?怎知他是太尉呢?”

  寂空心知露了馬腳,更不敢大意,道:“回陛下,能在陛下身邊肆意擦劍之人,除了執掌天下兵馬大全的太尉之外,還能有誰?”

  “大和尚倒是通透。”謝凝點頭,瞬間轉了話鋒道:“朕還以為,是太尉的面容叫大師想起了誰呢,例如——某個長得跟陸離幾乎一模一樣的人。”

  寂空的臉色一下子就白了,他合十手掌道:“阿彌陀佛,貧僧的師弟確實曾向貧僧傳信,貧僧也確實向太守夫人提醒,陸坤公子逃了,只怕對太尉不利。一切不過是出家人慈悲為懷,陛下若是懷疑,貧僧無話可說。”

  他先將自己的可疑之處說出來,先發制人,套上一個“慈悲為懷”的理由,想來女帝也不敢再發作他。誰知謝凝竟然緊咬不放:“大和尚怎麼知道陸坤會對太尉不利呢?”

  “太尉流放親兄之事天下皆知,那陸坤得了自由,自然是要回京城報仇的。”

  “這可奇了。”謝凝笑道,“大和尚許久不出門了吧?朕想考考你,從涼州到餘杭與從涼州到京城,哪個遠呢?”

  糟了!寂空的心幾乎不會跳了,只是說不出話來。

  他不說,瓊葉便替他說:“陛下,從涼州到京城,比到餘杭還近許多呢!涼州沿著官道到京城不過半個月,而從涼州到餘杭要二十天,這從餘杭到京城也要一個月呢。杜夫人比陸坤早一天到京城,可見這陸坤真是個廢人了,尋常人走半個月的路,他要走差不多兩個月呢。”

  “也許……陸坤一開始就到了京城,就等著杜夫人到了才現身呢?”寂空搶聲道。

  “哦,大和尚的意思是,有人將江南的消息告知陸坤,所以他能精準地知道陸姐姐幾時到京城?”謝凝的手指點著臉頰,笑道:“那可真是有趣了,寂空和尚,既然出家人慈悲為懷,你也為天下慈悲一次,告訴朕誰敢在涼州、餘杭、京城三地之間傳遞信息,如何?”




章節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