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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為啊……”謝凝靠在錦榻上閉目養神,慵懶道:“北曲三里住的都是青樓女子。”

  第77章除夕

  謝凝是十分期待寧綰雲的。

  一個母親為青樓女子的姑娘,帶著一身好武藝去參加武舉,能走得多遠呢?能有多大的用處呢?這些都是未知之數,但有一點是肯定的,那就是她在朝中的背景一乾二淨,最適合作為手下收為己用。不過暫時謝凝是不能去關注這事了,因為回宮之後就是小年夜大宴群臣。

  大梁朝的做法十分體恤臣下,別的朝代都是大年夜將大臣們挖到宮裡陪皇帝吃喝玩樂,大梁朝卻是定在小年夜,讓大年夜群臣回自己家裡守夜去。於是十二月二十四這天晚上,謝凝又被迫穿上沉重的禮服,接受了一回各個屬國和藩鎮的祝賀,只看得她眼花繚亂,差點沒記住。

  二十五,沒有親屬、祖籍也不在京城的地方官員和藩鎮都趕回自己的家去了,朝廷各官署也在進行著最後的年終收尾工作。二十六,各官署將新一年的財政計劃報給戶部度支司,度支司收下,貯存柜子,封泥貯存。二十七至三十,朝廷官署全體休假,初一元日再祭天、祭太廟、社稷,拜過皇帝與太后之後,初二至初三再次放假,總共算起來有約莫六天的官假。

  “朕從沒有像現在這樣恨過過年。”謝凝讓瓊葉給她揉肩膀,癱坐在錦榻上,發出這兩個月來最常說的一句抱怨。“當皇帝可真累!”

  瓊葉抿嘴笑了:“有三天的空閒呢,陛下想做什麼?”

  “三天空閒?朕的瓊葉兒,最多就是兩天!三十那天多了事了!”謝凝哀嘆,“就算是這兩天,朕也要將各部署的來年財政支出摺子給看了,哪來的時間休息?你若是心疼朕,就讓御膳房給朕準備些好吃的。”

  瓊葉可比蘭橈好騙得多,她聽了自家女帝這般辛苦,立刻叫御膳房準備好吃的去了,沒到半個時辰就給謝凝端來了一碟樓子餅。所謂“樓子”乃是個形象的說法,具體的做法是先攤開一層薄餅,將羊肉剁碎了與牛油拌好,先在薄餅上塗微末的一層,接著再一層餅一層餡地塗上。最好的廚師能將每一層都塗得如紙般輕薄,中間換不同的餡,千層疊下也不過兩寸厚,且味濃肉鮮。

  謝凝忙得沒空吃飯時,御膳房便會給她準備各種便攜的美食,早上通常都是包子。這天早上聽說陛下又熬夜看摺子了,御膳房便以消熊、棧鹿為餡,蒸了一籠小籠包送來。宮城後邊便是土地寬廣的禁苑。禁苑除了給十六衛府做必要的練兵、屯兵之所外,還作為皇宮的牧場,飼養了大批奇珍異獸,其中就有精心飼養在山中的熊與鹿。取最肥美的熊肉與最柔嫩的鹿肉,伴以香菇等物,便是消熊、棧鹿。

  女帝喜好醴酪,御膳房便常常將辱酪貯藏餅中,烤得外表金黃蘇脆,內里卻奶香1欲1流,便是女帝喜歡的銀餅。或用單獨隔籠蒸出金辱蘇、雕蘇玉露團。若是女帝終於得空吃口飯了,便將水晶飯里摻入龍睛粉、龍腦末,用牛酪漿調和,放入密封的提缸內,垂進冰池,不必等結冰,只需冷透了,讓辱酪在水晶米外邊凝結一層,再取出食用。

  由於御膳房妥帖的照顧,謝凝那顆“百官皆休假唯獨朕勞碌”的心終於得到了安慰。就這麼一轉眼,迎來了除夕夜。

  宮裡的除夕與別處的也並無太大區別,無非就是更隆重盛大一點。宮城最南邊的承天門兩旁各有兩座高閣,東為丹鳳閣,西為望仙台。因宮中只剩女帝與太后兩個主人,段昀是個客人,算半個主人。便一切從簡,只在丹鳳閣上擺出一桌宴席,三人對坐,慢慢地斟飲吃食。望仙台上則是梨園、教坊表演之處。

  每年除夕的表演都是先從驅儺開始的。“儺”是《離騷》中那個“帝高陽之苗裔兮”的高陽帝的三個兒子,死後為疫鬼,兩個住江水中為瘧,一人住在宮室角落裡,容易驚小兒,是以每年除夕宮中都要進行驅儺,為了“逐盡陰氣為陽導也”。

  驅儺的隊伍由教坊的伶人組成,分為四隊。一隊身材魁梧,戴門神面具,著鍍金銅甲,持桃木弓箭,扮將軍。一隊穿得花紅柳綠,畫濃妝,扮鍾馗、鍾小妹、土地、灶神等各路神仙。一人肥胖,做判官。剩下一人,需選教坊司里最瘦最高者,戴凶鬼面具,身上塗朱紅,唯剩牙齒是白的,裸足朱衫,是為儺鬼。剩下的教坊伶人亦盛裝濃墨,攜帶各色樂器,整個隊伍達千人。

  樂器中須有一面大鼓,由四人抬著,上邊站著一壯漢,站在隊伍最前方。驅儺由望仙台開始,壯漢擊鼓,歌伎吹笛,伶人起舞,扮演者高聲吟唱,道出驅儺的典故。高陽帝之子如何為疫鬼,心懷怨恨,欲危害人間。鍾馗如何出現,如何嫁妹,如何發現儺鬼,如何與儺鬼爭鬥,如何被判官誤判幾乎冤屈,又如何為各路神仙所助,最後成功殺死了儺鬼,保人間平安。

  整個驅儺的過程非常長,驅儺的隊伍自望仙台出發,且歌且舞地穿過承天門——這也是除了帝後、太子太后以外唯一能經過承天門的機會。這一夜皇城也打開九門,容百姓進入皇城,遠遠地一睹天顏,順帶看驅儺表演。驅儺的隊伍經過承天門後,百姓們往往跟著隊伍往前,孩童尤其喜歡看。驅儺隊伍走過承天門外的天街,出朱雀門,向南一直走到靖善坊,在大興善寺面前停下片刻,由大興善寺的主持奉上手抄的祈福經文。再轉頭往北,回到崇安門。

  崇安門前早搭好了高台,隊伍登台,進行驅儺最後的一個環節,那就是真正的“驅儺”。扮演鍾馗者對儺鬼高聲吟唱,然後指揮將軍驅儺,將軍以桃弧弓射出桃枝,正中儺鬼胸口,儺鬼自高台上躍下,作死去狀,藏於台下。鍾馗再唱祝賀之詞,拜謝丹鳳閣上的帝王,呈上大興善寺的經文。至此,驅儺儀式正式完成。

  驅儺儀式一般在戌時正開始,整個過程差不多要持續一個時辰。驅儺之後,教坊開始在崇安門外的高台上歌舞、表演百戲,中間還有帝王每年一度地“賜福”,也就是撒錢。殿中省將銀錢換成銅板,用巨大的金盤裝著,由宮女侍衛扮作金童玉1女,只待太監總管高聲道:“天家賜福——”謝凝便道一聲:“賞!”宮女侍衛們便將銅錢漫天潑下。

  大梁朝白銀、黃金、銅錢之間的兌換是固定的,百文一吊,十吊一貫,一貫也是一兩銀子,四兩銀子一兩黃金。若論價格,市面兩個白饅頭一文錢。雖比不上文宗時的富足,但謝凝還是一口氣灑了千兩銀子,百萬個銅錢一口氣灑下城樓,那場面蔚為壯觀,百姓齊聲歡呼“萬歲萬歲萬萬歲”。

  “太后,世子,瞧見了沒有?”謝凝指著樓下笑道,“這萬歲還是拿錢買的!”

  “胡說八道!”太后輕輕地拍了一下她的手,笑斥著,又叮囑道:“女帝明日還需大朝日,切不可貪玩耽誤了休息。”

  叮囑完了,太后也就回長樂宮去休息了。元日大朝拜了皇帝之時,內外命婦也要進宮拜見後宮之主。往常都是皇后受拜,如今女帝沒有皇后,少不得還是太后出面。

  段昀也知曉皇帝在除夕與元日才是最累的,便也早早地告退了,臨走還叮囑謝凝早些回去。謝凝靠在丹鳳閣上懶懶地看著樓下的熱鬧,笑道:“表哥放心,朕自有分寸。”

  等段昀離去,樓下的百姓也差不多將銅錢撿盡了,紛紛散去。因為一年一度皇城開放的時間只在酉時至亥時,子時一到,皇城九門全都關閉,驍衛開始巡夜,抓到閒雜人等便是重罪。

  “陛下。”蘭橈見狀不由得輕聲道,“您也擺駕回宮吧,樓閣上夜風重得很,您……”

  “不,朕還要去個地方。”謝凝道,“派人去取一套常服來。”

  瓊葉與蘭橈皆是莫名其妙,卻只好照辦,將常服取來。

  謝凝換了常服,披上斗篷,便吩咐道:“你們倆先回去吧,青瓷,留在此處陪著朕。”

  她話里的意思是身邊只留青瓷一個,瓊葉與蘭橈都知道自家女帝和善歸和善,若是生氣起來可不得了,忙帶著宮女太監們退下了。一剎那間,原本熱熱鬧鬧的丹鳳閣只剩下謝凝一個,還有影子一般沉默的青瓷。謝凝嘆了口氣,將斗篷的帽子兜上,指著不遠處的城牆道:“青瓷,看到那裡了麼?帶朕過去,去最高處的地方。”

  青瓷轉頭看去,那是皇城西北角的將作監,將作監是朝廷部署的五監之一,主管建築之事,女帝指的正是將作監正北一座塔狀建築。她不敢多問,只道:“是,屬下遵旨,陛下,屬下僭越了!”

  語罷一攬謝凝的纖腰,帶著她幾個起落,如夜梟般無聲地穿過黑夜,落在將作監的高塔頂端。

  高塔之上夜風烈烈,塔頂鋪著黑色的筒瓦,瓦上打了釉,異常地滑,青瓷站著不禁心驚,叮囑道:“陛下請——什麼人?!”

  她全神貫注地擔心著女帝的安危,此時才發現,原來九重塔頂上,靠著塔尖的地方,竟然坐著個人。

  青瓷一驚之下,左手伸出攬住女帝的腰,右手一抖亮出細長的腰刀,直指來人。不料謝凝卻制止道:“青瓷,住手。”

  “陛下?”青瓷不解,那人卻在此時站了起來,緩緩道:“陛下的好侍衛。”

  “還是多謝太尉教導有方。”謝凝謙虛地說,轉頭安撫道:“青瓷,不必驚慌,去下邊等著吧。”

  青瓷看看女帝,又看看不該出現在此處的太尉,只能聽話。她小心地將攬在女帝腰上的手鬆開,便有一隻手分毫不差地接過。她一失神,人就給擠下了小小的塔頂,匆忙中只好提氣而上,落在下邊一層的屋檐上,這一看,又是愣住了,差點叫出來。

  噓。葉睿圖捂住她的嘴巴,將她的穴道一封就帶著她去了旁邊的屋頂上,這才輕聲道:“若是被他發現你在偷聽,呵呵……小青瓷兒,你還想在你家女帝身邊當侍衛?他讓你跟黛眉交換一輩子守著雲南,信不信?”

  青瓷卻還是擔心地看著塔頂,女帝沒有武功,就這麼在塔頂上站著,若是有個萬一……她只能以死謝罪了!

  實際上,塔頂的情況卻比青瓷想的好多了。陸離接過手將謝凝的腰攬住之後,便凝氣將她的纖腰一握,把她抱到了塔尖附近。將作監的塔頂做得十分小巧,塔尖之外還有個四面開的小小飛檐,大男人坐上去必定硌得慌,小女兒家做在上邊卻恰好一邊是飛檐一邊是塔尖,凹下去的部分將人穩穩地托住,哪怕在上邊歡呼雀躍也不會掉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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