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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陸離一時間卻茫然了起來,喃喃地問道:“可若是如此,我要這爵位有何意義?”

  “怎麼能沒有意義呢?”女子嘆道,“你還小,或許家裡疼你,或許家裡太冷落你,所以你會說出這句話,因你心中實在沒什麼想保護了,你甚至不想爭一口氣,失落也不過以為父親那點微薄的疼愛而已。但是等你有了自己想守護的東西,你就會知道,至尊的權勢、絕頂的武力、絕世的智慧,才能將你心愛的東西護在懷裡,叫他妥妥噹噹的,不受風雨侵擾。”

  “姑姑說得簡單,紙上談兵……”陸離嘀咕,“難道你在這深宮中還有什麼心愛之物?難道是皇上麼?”

  女子的表情一下子哀傷起來,仿佛想起了什麼。

  “娘……”女孩卻在這時候跑了出來,抓著女子的手問道:“維以不永懷的前一句是什麼?”

  女子便低頭道:“我姑酌彼金罍,維以不永懷。”說完便是一聲嘆息,將那漂著梨花的白水一口飲盡了。

  陸離一直以為薛明岫話語中的“心愛的東西”指的是謝凝,直到今日,他才知道那不僅僅是謝凝,還有宋明璋。而那時的陸離確實不懂什麼叫心愛之物,直到厄運來臨,他趕到梨落院時,薛明岫已只剩最後一口氣了。

  “陸……七公子。”薛明岫將他的手抓住,努力保持最後的清醒,艱難道:“我……我對你,也算有提點之恩,你……你能不能照顧我的九兒,她……她叫謝凝,是……是今上的九公主。你……你同今上說,你娶了九公主,參與永定侯府的爭鬥,今上以為能削弱侯府勢力,必定會答應的。你……你若是不喜歡我的九兒了,將她……送到九華山雲華觀,我的……師父,玉清道長,在那裡修道,她……她會照顧我的九兒的。我……”

  “姑姑,你放心,我一定會照顧好九兒的。”陸離既驚且痛,努力將薛明岫抱起,著急道:“姑姑,你別說話,我帶你去找大夫!你這麼厲害,一定知道穆杏林對不對?我……”

  “你……你認識杏林國手?太好了……”薛明岫鬆了口氣,道:“你快帶他來,我的九兒……”

  她用力推開陸離,喘息道:“快去!快去!我的九兒……總之,我沒救了,嘿嘿,‘猿啼’啊,想不到我薛明岫,竟然……會死在‘猿啼’之下……”

  陸離大為著急。“姑姑,什麼是猿啼?誰害了你?你同我說,我替你報仇!”

  薛明岫卻搖頭道:“不,不必了,你不要……沾染這場災難,太可怕了,二十四條人命,不能……更多了。你去找穆杏林,帶他……帶他來!快,我的九兒……”

  “太尉?太尉大人?”輕柔的女子聲音傳來,將他從九年前的回憶里喚醒。陸離轉身問道:“何事?”

  蘭橈道:“請將婆婆的手放開,太醫要診脈了。”

  陸離才發現自己仍抓著老宮女的手,忙站起讓開。老太醫在床前坐下,仔細把了一會脈,隨後在謝凝面前跪下,驚恐道:“陛下恕罪,微臣……微臣無能,這位老婆婆的脈搏,已經……已經沒了!”

  就是說,死了?謝凝用力閉上眼,面無表情地站著,好一會兒才說:“以宮中教引姑姑之禮葬了吧。”

  語罷轉身離開。

  陸離心中擔憂,立刻跟了上去,抓住她的手,低聲道:“你不必恨自己,就算你不去,她年紀大了也會死的。更何況,守著一個秘密在深宮小院裡日復一日地活著,還不如死了的好。”

  “你這種無情之人怎麼會懂!”謝凝憤憤甩開他的手,怒道:“你根本不知道,她……”

  她曾因母親的去世而生了場大病,從十二歲到十四歲期間,整個人都是糊裡糊塗的,是婆婆一直照顧著,她才順利活了下來。她是恨婆婆同那該死的混帳先帝一夥,將她的母親困在方寸之間,但是她只想知道事情的真相,一點也不想將她殺了!

  現在她居然因為一句話,就將婆婆害死了……謝凝的手止不住地發抖,終於還是伸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咬牙道:“陸離,你給我滾!”

  她現在很難過,但是她絕對不想在他面前哭,他有什麼權力再見到她的眼淚?

  “你……你真的不必如此。”陸離道,“害死她的是那個秘密,並不是你,如果你怪自己,豈不是替仇人擔了罪責?”

  謝凝被他提醒得一震,是的,那個秘密,聞氏和母親背後,究竟藏了什麼秘密?她覺得陸離知道,但是她還來不及問,就見祿升匆匆地走來,將半個身子都躬了下去。

  “陛下,江南太守杜寒石並夫人陸氏求見。”

  江南太守的夫人陸氏?謝凝的心一沉,這不就是永定侯府的嫡長女、陸離的嫡姐、陸坤的親姐姐,陸裳麼?她來做什麼?

  謝凝皺眉,忽然發現祿升的視線輕飄飄地落在陸離身上,登時明白了,冷笑道:“拜見是假,擔心是真,陸卿,你這位姐姐倒還挺關心你的,只是不知她若知道陸坤回來了,又是什麼心情呢?”

  語罷吩咐道:“朕今日身體不適,讓杜寒石回去吧,太尉,你也該回家去了。”

  第57章長姐

  陸離走出皇宮,在崇安門外遇到了馬車。看到他策馬而來,守在馬車旁的書童青石立刻迎了上來,行禮叫道:“七公子,大小姐在馬車裡等著呢,您請上去吧。”

  “不必了。”陸離道,“長姐路途辛苦,先休息片刻,回到府中再說。”

  青石自來有些怕他,只好老老實實地去回了話,陸裳也沒說什麼,一行人安靜地回到了侯府。等婆子們用青布小轎將陸裳抬到正堂後邊的花廳時,陸離才親自到轎前打起帘子,叫道:“長姐安好。”

  “七郎,別來日久了。”陸裳從轎子裡走出來,她已年近三十,但依舊保持著年輕時端莊秀麗的容貌,臉上帶著不多不少的溫情,道:“七郎如今已是太尉,不可再為姐姐做這等事了。”

  陸離笑了一笑,將帘子放下,同她一起走進屋裡,問道:“姐夫呢?”

  “本是要進宮面聖的,但陛下聖體抱恙,也只能等著宮中召見了。你姐夫自來住不慣侯府,聽說他的一位忘年交回了京城,便急匆匆地去邀人喝酒了。”陸裳在椅子上坐下,接過茶喝了一口,暖了暖身子,不經意般說道:“近來京城中甚是熱鬧,是託了陛下登基的洪福。”

  “是啊。”陸離也端著茶道,“陛下大赦天下,陸坤也回來了,不知陸巽是否也敢回來。前幾日陛下在京中微服,陸坤看到了便出言不敬,被陛下的暗衛一頓教訓,隨後陛下就同我發了一頓脾氣,要我將陸坤連同他背後的勢力找回來。長姐,你說,我該如何是好呢?”

  陸裳喝茶的動作一頓,她放下茶盞道:“七郎,你當年答應過我,會放過五郎的。”

  “長姐也答應過我,決不讓老五再跟她有一絲一毫的牽連。”陸離淡淡道,“長姐,你與老五一奶同胞,兩年前我也受了你的大恩……”

  “這些都不必說了。”陸裳皺眉道,“你明知我並不偏心。”

  “姐姐,我怕的就是你的不偏心。”陸離將手上的茶盞放下,站起道:“長姐舟車勞頓,還是早些歇息吧,若是姐夫怪下來,我又要受冷嘲熱諷了。還有,姐姐若是真的疼陸坤,就想辦法同他說一聲,讓他收斂些。哪怕她那個皇帝現在沒權沒勢,卻畢竟是個皇帝,君王有雷霆之怒,不想死,就離她遠一些。”

  說完他一行禮,“姐姐,我先忙去了。”

  陸裳看著他走出去的背影,一陣嘆氣,只好也回到自己的院子裡,等丈夫回來了便抱怨道:“我真是越來越看不透七郎了,他心裡到底在想什麼呢!”

  杜寒石身上帶著些酒味,聞言一笑,攬住她的肩道:“不管他說什麼,你千萬別以為自己比他聰明,你這個弟弟啊,雖然我看不慣他那什麼事都埋在心裡的樣子,但也不得不說,他的造化會比現在大,我們吶……還是乖乖聽他的話吧!”

  “死醉鬼,別碰我!”陸裳挑著眉將他的手從肩上拍下,皺眉道:“你說的我都知道,可是五郎的事……唉!算了,還是聽七郎的。披香。”

  “小姐。”貼身丫鬟走進來道。

  陸裳道:“你趁著還沒宵禁,去外公府上通知一聲,就說明天我回去看看外公外婆。”

  “是。”披香應聲去了。

  杜寒石皺眉道:“你要去沐恩伯府?老伯公可對你怨念得很,你平白你討罵麼?”

  “沒事,我能應付。”陸裳嘆了口氣,“但願能找到五郎吧,若是找不著,我真怕他們兄弟相殘。”

  “這不是已經殘了一次了麼?”杜寒石道,“陸震墳上的糙都快有半人高了。”

  “五郎同老三怎能一樣?”陸裳皺眉道,“老三心術不正,好好地爭奪爵位,他竟然將主意打到後宅去了,用七郎媳婦與孩子的性命阻攔七郎,如此惡毒的心思,死了活該!”

  杜寒石不禁搖頭笑了,他這個娘子,到底是生在王侯之家,對親情單薄到了極致,也對自己喜歡的兄弟疼到了極致,成親十多年了,他還是想不通這點。於是乾脆也不想了,一伸手便將她發上的簪子摘了,撩起一絲秀髮嗅了嗅,悄聲道:“娘子,你好香……”

  陸裳瞬間就紅了臉。

  次日,杜寒石同陸裳一同拜訪了沐恩伯府寧家。寧家也是開國功臣,只是並非世襲罔替,已經從沐恩郡王削成了沐恩伯。現任沐恩伯寧元業已年過六十,伯夫人膝下唯有一女,嫁與先代永定侯為妻,生下了陸裳與陸坤兩個孩子。沐恩伯從前甚是疼愛陸裳,當年為了陸裳遠嫁江南之事,伯夫人還同當年的皇后也是如今的太后哭了好幾天。

  但這下子陸裳和杜寒石到了沐恩伯府門前,獸頭大門卻關得緊緊的,將陸裳晾在門外。

  “小姐,您看……”披香憂愁地問道。

  “唉……”陸裳嘆了口氣,“外公外婆還是怨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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