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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師父!”她尖叫道。

  “走!!!”觀主卻只有這一句話。

  雪豹便帶著她從雲華觀的側門一躍而出,一路向山下飛馳。她緊緊抱著雪豹的脖子,單薄的衣衫在雪花里冷得像鐵,她渾身都被凍壞了,漸漸失去了意識之時,卻忽然感覺到了寒意。

  她不覺低頭,雪豹往前縱身,險險地躲過了一劍,對方卻有弓箭手,接二連三的羽箭破空而來,逼得雪豹左支右絀,漸漸地到了懸崖邊上。她看著漸漸圍上來的黑衣人,一手撫摸著雪豹的脖子,與黑衣人對峙著。

  這是無用的抵抗,她知道,因為對方除了圍住她的黑衣人之外,還有弓箭手在後邊。

  仿佛是為了逗她,弓箭手自遠處接二連三地射箭,卻一一釘死在雪豹面前的雪地上。雪豹是她一手養大的,不曾驚慌,更不曾後退,她卻清楚很,這次是不會有活路了。

  “豹兒。”她撫摸著雪豹的頭,輕聲說,“你走吧,我不願你陪我死,世間大好山河,你替我去看吧。”

  雪豹仿佛知道她的心思,仰頭低吼,萬分不舍。她卻不再多想,只對黑衣人冷笑著,道:“你們休想!”

  語罷轉身跳下懸崖。

  她到現在還記得墜落時心臟難受的感覺,記得砸在一棵又一棵松樹上的疼痛。她以為自己要死了,那時她是很害怕的,任何人都對死充滿了恐懼。但是現在她知道了,這不過是一場夢,她會活得好好的。

  隨後,她又做了個夢中夢。

  夢到他忽然出現,大聲叫著她的名字,將她從雪地里抱了起來。她仿佛看見了他的臉,卻又什麼都看不清,雖然他身上沾滿了血腥味,十分不好聞,她只覺得他的懷抱暖極了。他將她抱著,在雪地里艱難地走著,一會兒便要摔一次。謝凝記得那時摔下時總撞到他的胸膛,硬邦邦的,這次的夢卻很輕柔,好像他將她溫柔地抱住了一樣。

  她更迷糊了,喃喃問道:“好暖……是你麼?”他便說:“是我,別怕。”

  同那時一模一樣。

  她差點就相信了,才忽然意識到周圍沒有血腥味,她好好地在宮殿裡,剛剛才同段昀喝醉了。

  於是她強迫自己醒來,與陸離說了句狠話,又沉沉地睡去。

  第45章決心

  這一覺醒來,就是日上三竿,連早朝的時間都過了。

  “陛下,您醒了?”瓊葉一直守在旁邊,見她睜開眼睛忙將她扶起來,問道:“陛下可是頭疼麼?婢子叫御膳房準備了醒酒湯,陛下可要喝些?”

  “無妨,朕沒有宿醉的毛病,不過是夢到了些事情。”謝凝坐了起來,“朕夢到了從前養的雪豹。”

  “雪豹?”瓊葉連聽都沒聽說過這東西,只好奇道:“陛下果真聖威天成,豹子那樣危險的東西,也能成陛下的寵物。”

  謝凝笑道:“朕撿到豹兒時它才剛出生,朕可不認得那是豹子,還以為只是毛色奇特的大貓,就抱回院子裡養著。後來發現了,也曾想放生,但豹兒對朕情深,不願離去,就連朕去了九華山修道,它也跟著。”

  “竟如此乖巧!”瓊葉一邊為她梳著長發,一邊好奇道,“那陛下可是想了它麼?讓夏侯將軍將雪豹接回宮中吧。”

  “接不回來了。”謝凝淡淡道,“兩年前道觀遇襲,師父與豹兒都為了保護朕,死了。”

  “怎會如此?”瓊葉失色,跪下道:“陛下,婢子不好,婢子不該……”

  “起來吧,好好地跪什麼?”謝凝笑了一下,“都是過去的事了,朕不過是昨晚夢到,才忽然說起的。”

  她輕輕地撫摸著臉頰上的傷痕,輕聲道:“那一晚,朕一直以為苛責待朕、總是罰朕抄寫經書的觀主孤身禦敵,讓朕騎著雪豹逃走,可惜朕依舊被刺客逼得跳崖。後來,是朕的雪豹將朕從千丈懸崖下馱回來的……”

  她說到此處不由得一頓。在九華山時她便懷疑過,雪豹就算能找到墜崖的她,卻怎能將她從千丈懸崖下馱上來?謝凝不由得想到了昨晚的夢,想到那似夢似真的對話,心尖不禁一跳——難道,救她上來的不是豹兒,而是他?

  ——休要多想,當時大雪封山,他即便知曉風聲,又如何能上山救她?

  ——可刺客能上山襲擊,為何他不能上山救人?

  ——他若能冒著生命危險在千尺懸崖下救起她,又怎會與她和離?

  一時間,竟心亂如麻。

  “陛下?”瓊葉輕聲叫道,謝凝猛地驚醒,一抬頭便看到自己臉上的傷疤。

  瓊葉小心地問道:“那……後來呢?”

  小丫頭被她寵壞了,都會好奇追問了。謝凝道:“朕醒來之後才知道,原來觀主已經為了救朕而死。而朕的雪豹,也中了毒箭,回到道觀便發了狂。朕的臉,便是雪豹撓傷的。”

  “這……”瓊葉本想罵一句“不知善惡的畜生”,想到雪豹是女帝心愛寵物,更救了女帝,便忍住了,但她的性子直率,哪能藏得住話?心裡想的早寫在臉上了。

  “不要怪豹兒,若不是它,朕現在不過是懸崖下的一堆白骨而已。何況……”謝凝嘆了口氣,“豹兒對朕情深,傷了朕之後愧疚難當,已自行跳崖了。”

  那之後,她便不想治這張臉了,留著這道疤,想許多辦法,把那些害死了豹兒與師父的人一個個都找出來,千刀萬剮。

  瓊葉見她神色鬱郁,心裡也難過得很,趕緊找了個話題岔開了:“陛下,您昨晚喝醉了,今日不上朝,滿朝都在議論呢!”

  謝凝果然感興趣,問道:“都議論什麼呢?”她頓了一下,又補充問道:“可曾連累鎮南王世子的名聲?”

  “陛下放心,昨晚除了婢子、太尉、蘭橈、青瓷,並無人知世子殿下來過。外頭打聽只知道陛下叫了酒宴,而太尉深夜醉醺醺地離去。”瓊葉說著便是一笑,“大家都說,君王不早朝。”

  想不到她的一生里也有美人誤國這一筆,而且還是擔著君王的角色。謝凝笑了,吩咐道:“讓祿升好生照顧著太尉,御膳房有什麼都讓人給他送過去,把太醫院的太醫都叫來,給太尉好生看著傷。”

  眼見陸離的名聲壞了,謝凝心中便舒暢不少,她扔記掛著兩年前的舊事與昨晚的夢,命人將酒奏摺調了出來。翻閱之後才發現,兩年前的冬天,陸離根本就不在京城。永定侯府的嫡長女陸裳嫁給了江南太守,陸離見丞相與御史都成一團,大約是厭煩了,也知道軍隊在這場文官的爭鬥里撈不到什麼好處,便上奏告假,藉口探親,去江南住了半年多。從深秋到初夏,從未離開臨安。

  真是的,她在想什麼?怎麼可能是陸離呢?當時的她不過是個窮途末路的公主而已,陸離巴不得她死了才好呢,哪裡會救她?

  失望、傷心、放心……這麼一想,謝凝也不知自己心裡的哪種感覺多一些。她走到窗外看了一會兒雪地里盛放的白梅,終究狠下了心。

  既然陸離不是救她之人,那她下手之時就不必顧慮,朝堂之上,哪有那麼多講究?

  謝凝叫道:“瓊葉。”

  瓊葉入內,謝凝走到御案前寫了些字,吩咐道:“將這些東西準備好。”

  瓊葉不敢多看,只去準備了。謝凝又將官員的履歷取出來仔仔細細地看了一遍,心中稍有計算,便打算去找段昀商量,誰知才出了紫宸殿,便看到個官員急匆匆地離開。

  “這是何人?”謝凝問道,她怎麼不記得今日召見了什麼人?

  “回陛下。”底下的小太監忙跪地應道,“太醫院院正瞿永瞿大人奉旨來給太尉診治,但是太尉給打出來了。”

  “打?”謝凝的臉色沉了沉,“哦,太尉脾氣挺大的麼,連朕派去的太醫都打出來了?”

  “對。”冷漠的聲音在身後響起,陸離不知何時來了殿前,道:“陛下,臣要求出宮。”

  “不行。”謝凝一口回絕了,“太尉,朕下了旨讓你在宮中養傷,太尉怎好讓朕食言於眾?”

  陸離的眉頭皺得緊緊的,其實他和謝凝都清楚,以他的本事,羽林衛未必攔得住,只看他願不願意在她登基前鬧一場罷了。

  謝凝看著他,他也看著謝凝,兩人互不相讓地看了一會兒,最終是陸離退了一步。“不讓我出宮也行,你將葉睿圖叫來。”

  葉睿圖?謝凝的眼神沉了沉,吩咐道:“去傳旨。”

  祿升立刻應道:“是。”

  他來這麼一出,謝凝也不急著去找段昀了,一句話不說就回御書房裡等著。不多時,瓊葉回來了。

  “陛下,您要的東西都準備了。”

  “嗯。”謝凝按照記憶里的程序都走了一遍,再用帕子小心地將東西包好,里三層外三層,才交到瓊葉手裡,叮囑道:“待會兒放到配殿裡去,帶著帕子直接扔。小心些,回頭記得洗手。”

  瓊葉點頭:“是。”

  她退下時,恰好葉睿圖來了。

  “驍騎長史。”蘭橈在台階前就攔了下來,微笑道:“陛下召見。”

  葉睿圖的目光動了動,也微笑道:“煩請姑娘通報。”

  蘭橈微微福身,走在前邊,將葉睿圖帶到了御書房裡。葉睿圖忙拜道:“叩見吾皇,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平身。”謝凝先是吩咐,“去將太尉請來。”又笑道:“太尉好犟的性子,朕留他在宮中養傷,叫了太醫過來診治,他卻將太醫們都攆了出去,只要葉愛卿你來。葉愛卿與太尉情深義厚,朕好生羨慕。”

  陸離為何叫他入宮,葉睿圖心中清楚得很,只是不能說出來,謝凝大約也是惱了陸離不肯吐實話,才特意將話說得這般曖昧——宛如他與陸離之間有何不可告人的秘密,例如……斷袖之癖似的。

  葉睿圖一口白牙都要咬碎了,在心中念了一萬遍不可耽誤大事,才將滿嘴的話咽下。他性子自來極壞,偏愛捉弄人,從前便喜歡欺負謝凝,所以謝凝對陸離身邊人大多稱字,唯獨對他連名帶姓地叫。

  這一次葉睿圖吃了個啞巴虧,乾脆也豁出去了,笑道:“回陛下,七哥的性子確實奇怪,不如讓微臣前去安撫一二,以免觸怒陛下。”

  陸離恰好此時進來,聽到那個“七哥”,差點將昨晚的酒也要吐出來了,他瞪了葉睿圖一眼,道:“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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