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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孫墨釋呆呆地走過去,將粥碗捧住了。“他怎麼會給你呢?這不對……”

  “尚書大人不肯,妾身難道就沒有法子了麼?”紅檀抿嘴一笑,用了何種方法,不言而喻。

  孫墨釋長這麼大,還是第一次見到傳說中會武功的人,心中也不知先吃驚哪一個,最後只是擔憂。“若是賀尚書問在下,這鑰匙哪來的,在下真是跳進黃河洗不清了!”

  “大人怕什麼?”紅檀道,“他若是這般問你,你便問他:你是戶部倉司員外郎,這鑰匙不在你手裡,難道還能在尚書大人手中麼?若是尚書再有話說,您便請他一同去清點國庫,妾身保管他掉頭就走,一刻也不停留。”

  是這樣麼?孫墨釋心中仍是戰戰,上朝時不說女帝的臉了,連賀尚書也不敢多看一眼,下了朝就趕緊往國庫去。沒成想賀存竟在國庫面前等著他,一見他掏出鑰匙和官印便將他一把抓住。

  “好你個孫墨釋,你一個讀書人,竟做這等雞鳴狗盜之勾當!當真可恥!走,跟本官去見女帝!”

  他不提女帝也就罷了,一提女帝孫墨釋便想到自己差點辜負皇恩,立刻便來了氣。孫墨釋腦中閃過紅檀的話,衝口而出道:“賀尚書之言下官卻是不懂了,下官身為戶部倉司員外郎,這國庫的鑰匙不在下官手中,難道還在賀尚書手中麼?”

  賀存不曾想他一個斯斯文文的書生,竟說得出這樣無恥的話來。昨日孫墨釋到他府上問國庫鑰匙,他再三推辭,避而不見,這是整個戶部有目共睹的事,誰都能證明這國庫鑰匙在他手上。只是昨晚……賀存想到那紅衣女鬼般的慘白容顏,那刺耳欲聾的絲弦聲,臉也不禁白了。

  這也就不提了吧,關鍵是府中鬧了一回鬼,國庫鑰匙卻丟了。自然,沒了戶部倉司員外郎的官印,就算對方有鑰匙守衛也不給開的,可若是有人要悄悄地溜進國庫呢?旁的不說,便是弄丟國庫鑰匙這等烏龍事,也夠他丟了頭頂烏紗了。

  是以賀存決不能承認他曾弄丟過國庫鑰匙,這不是找死麼?可若是不承認,這鑰匙現在出現於孫墨釋之手,不久等於是他給的麼?那丞相的囑咐……

  賀存的臉色青一陣白一陣,半晌說不出一個字來。

  “賀尚書。”孫墨釋好聲好氣道,“您若是無事,不如同下官將國庫清點一陣,如何?身為倉司員外郎,上任至今方才清點國庫,下官好生愧疚。”

  賀存聽了這話卻臉色更白了,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轉身而去。

  這就走了?孫墨釋不過是按照紅檀說的做了,不想事情竟如此順利。他一想到能妥妥噹噹將女帝之命辦好,心中無比舒暢,便也開開心心地去清點了。這一呆就是一整天,出了國庫一看,連天都黑了。

  “糟了!”孫墨釋拍著腦門叫道。

  京城除初一十五有夜市之外,其餘的日子都有宵禁的,這下天也黑了,他要如何回家?若是不回家,辱母與紅檀豈不是要擔心麼?可他要回家,如何躲得過金吾衛的巡邏?

  便在此時,一聲輕柔的呼喚響起。“大人。”

  孫墨釋轉身看去,只見國庫前一株小小的臘梅樹下站著個窈窕修長的身影,手中提著一盞燈籠。那燈籠的光微醺昏黃,映得她的臉如暖玉生煙般縹緲,她微微笑著走來,腳步輕盈如煙,聲音也輕如霧靄。

  “大人,妾身來接大人回家了。”

  “紅檀……”孫墨釋傻傻地看著,“你怎麼會來?完了,天這樣冷,你若是也露宿街頭,豈不是要生病麼?這要如何是好?”

  “不妨礙的。”紅檀柔聲問道,“大人擔心辱母麼?想回家麼?”

  “想呀。”孫墨釋點頭。

  紅檀便將燈籠遞過來,“大人且拿著。”

  孫墨釋接過,瞬間便有一雙柔軟的手將他的手抓起來了,搭在那瘦弱的肩上,接著那柔軟的手便摟住了他的腰,他尚未明白髮生了什麼,人已入飛鳥般掠起,幾個起落間便在了十丈之外,還是在屋頂上。

  “……!!!”孫墨釋幾乎衝口叫出來,卻被紅檀一把捂住了嘴唇。

  紅檀仰著頭看著天上的一彎眉月,幽幽嘆道:“可惜無花,否則便是花前月下了。”

  第33章託付

  “若是花前月下便該談情了,這雪夜月下麼,咱們來談談心,好麼?大人?”紅檀笑問道。

  孫墨釋聞言不禁臉色一紅,抬手想抓住那捂住自己的手,但手指觸碰,卻覺那雙手細膩柔軟,心中不禁又是騰地一跳,再也不敢亂動,只能“嗚嗚”地叫著。

  “大人,放開你可以,但您可不能亂叫呀。若是將金吾衛發現了,妾身可打不過他們。”紅檀湊近他輕聲說,吐氣如蘭。“大人,好不好呀?”

  孫墨釋忙不迭地將頭點成小雞啄米,只覺得自己的臉燙得就像六月的天,想必也紅得跟五月的榴花一樣。

  紅檀看他實在不能再逗下去了,便將他的嘴唇放開了。孫墨釋一得自由便想離她遠些,卻被紅檀一把按住了。

  “大人,莫要亂動,這可是屋頂呢,若是被人發現了如何是好?便只是摔下去,也要斷手斷腳了。”

  孫墨釋又嚇得腿軟,不敢動了,只好道:“那……那你好好說話,別……別……”

  “別什麼呀?”紅檀沖他眨了眨眼睛,看他紅著臉別過頭,又不禁笑了。她坐在屋頂上,雙手撐在膝蓋上,支著臉,問道:“大人,妾身從一個被人欺凌的弱女子變成了武林高手,您為何不吃驚呀?”

  “好人壞人,在下還是分得清的。”她換了話題,孫墨釋便自在多了,“你不會害在下,而且你玩心重,大約只想痘痘在下罷了。”

  紅檀笑問道:“大人說妾身是好人,那敢不敢將大人的身家性命交給妾身呀?”

  孫墨釋聞言轉頭,只見紅檀一身紅衣坐在覆滿了白雪的屋頂上,一雙眼眸如水,盈盈地看著他。他只覺自己心跳猛然失序,問道:“要……要如何將在下的性命給你?”

  紅檀卻沒有回答,只道:“大人,妾身確是從江南而來,今夏江南大水,三十萬流民無家可歸,魚米之鄉顆粒無收,大人知道麼?”

  孫墨釋點頭:“在下知道,實不相瞞,當時江南太守上奏,請求先帝賑災,但先帝說國庫空虛,沒錢沒糧。上一任戶部倉司員外郎便將國庫的情況報了上去,先帝怒斥,以泄露機密之罪要殺夏大人。最後是同僚們求情,先帝才將死罪改成了流放三千里,貶至涼州服役。”

  “原來還有這等事,我等百姓卻不知了。”紅檀掠了掠鬢邊的散發,嘆道:“大人,朝廷不顧百姓死活,大人為何還要為朝廷做事?難道大人也想搜刮民脂民膏,享榮華富貴麼?”

  她背上仍背著那把紫檀木螺鈿琵琶,此刻便將琵琶解下抱在懷裡,隨手撥了幾下,輕聲唱道:“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可憐身上衣正單,心憂炭賤願天寒!”

  她唱的這兩句都是說百姓窮苦、朝廷無道的,孫墨釋聞言不禁道:“不是的!在下覺得,女帝會是明君!”

  “哦?”紅檀歪頭問道,“為何呢?”

  “因為女帝用我。”孫墨釋認真道,“雖說女帝身邊實在無甚可用之人,但女帝身為女子,倉促繼位,卻能想一番作為,這便足夠我追隨了!”

  紅檀一笑,不作評論,只問道:“大人不怕麼?若是追隨女帝,丞相之流便不會放過您的,例如您今天將國庫清點了,丞相要如何想呢?”

  孫墨釋登時色變:“丞相大人不會想殺了在下吧?不,在下死了不要緊,女帝還等著清單呢,若是清單沒了,在下不是白死了麼?”

  他就只擔心自己白死,不怕死麼?可真是個呆子。紅檀眼眸不由溫柔下來,輕聲道:“這便是妾身方才說的,大人可願將性命交給妾身?大人可信任妾身?”

  “在下當然信你,啊!”孫墨釋明白了,“你是說,將清單給你?”

  “對。”紅檀點頭,“妾身的身手,大人不信麼?大人,妾身幫您將清單送到女帝手上,如何?”

  “啊?”孫墨釋傻了,“這豈不是將你牽扯進來麼?若是丞相他們……”

  “妾身足以自保。”紅檀道,“只問大人可願?”

  “在下相信你,沒什麼不願的。”孫墨釋將一份摺子從懷裡取出,“給你。”

  紅檀接過,不知想到了什麼,忽然低頭一笑,隨後轉身,足尖一點已在屋檐那頭。

  “紅檀!”孫墨釋忽然叫道。

  “嗯?”紅檀回頭。

  “你……你為何幫我?”

  紅檀一笑,“為報大人之恩吶!”

  語罷懷抱琵琶,凌風而去,一身紅衣飄渺如霞,寂靜中只聽一陣歌聲傳來。

  “投我以木桃,報之以瓊瑤,匪報也,永以為好也……”

  孫墨釋坐在屋頂上,痴痴地看了她離去的方向半晌,才後知後覺地想到——他還在屋頂上呢!

  “救……救命啊!”孫墨釋僵坐著一動也不敢動,只能梗著脖子大叫。“快來人啊!金吾衛呢?救命——!”

  那聲音傳出去,立刻有金吾衛前來查看,登時一陣大鬧。喧囂聲遠遠地傳入京城另一方,小小的閣樓上,身穿墨藍夜行衣的女子正將面巾繫上,冷聲道:“這便是你看上的人?一個呆瓜?”

  “呆瓜有什麼不好?我喜歡就行了嘛!”賴坐在錦榻上研究瓶瓶罐罐的紅衣女子,可不正是紅檀麼?她頭也不抬地說:“你護送東西,千萬小心。”

  “哼。”女子不屑地冷哼,掠出窗外。

  若紅檀是一縷輕煙,那女子便是一道黑色的閃電,縱橫躲閃,沒多久就進入了宮城。

  紫宸殿中,謝凝剛沐浴過,披著外袍斜靠在龍床上看奏摺存檔,忽然心中一動。她抬頭看了一下周圍,道:“朕困了,瓊葉,你去外邊守著,不要旁人進來。”

  “是。”瓊葉帶著人退下了。

  一直等屋子裡寂靜無聲了,謝凝才冷笑道:“太尉府當真了不得,連朕的寢殿也要來去自如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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