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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這等事?”謝凝輕輕地拍了一下腦門,笑道:“朕卻是忘了!長寧侯何在?”

  “回陛下,臣在。”長寧侯鍾紹廉趕緊出列。

  謝凝笑道:“當日是朕方寸大亂,如今孫墨釋關了這麼久,也算是為表弟出了口氣,如今長寧侯府沒怨言了吧?”

  鍾紹廉嚇得跪下,“陛下明鑑,長寧侯府上下銘感陛下恩德,從未有任何怨言。”

  “姑父請起,早朝議事而已,不必動不動就跪的。”謝凝道,“既然如此,祿升,你去將孫墨釋接出來。”

  “是,奴才遵旨。”祿升應道,立刻去了。

  天牢就在宮城外邊不遠處,祿升快馬來去,不過就是一刻多鐘的時間,回來時謝凝才看了一份人選履歷。

  孫墨釋走進大殿,事出突然,只是匆匆換了身長衫而已,並未梳洗,整個人憔悴得面黃肌瘦。他恭敬地跪下磕頭,叫道:“叩見吾皇,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起來吧。”謝凝溫和道,“孫愛卿,抬起頭來。”

  孫墨釋依言抬頭,卻是十分年輕俊秀的臉,因渾身書生呆氣,竟有一份別樣的可愛,眉目間仿佛能隨時流露出單純的委屈。

  謝凝看著就喜歡,笑問道:“孫愛卿,朕將你關到天牢這許多天,你怨不怨朕?”

  說不怨是假的,當日雖是他隨便將手中的奏摺交給鍾銘之,理當受罰。但若是鍾銘之也被關起來就罷了,偏偏鍾銘之連聲嚴厲點的斥責都沒有。這兩相對比,如何能不叫人心生埋怨?

  孫墨釋想起從小聽的戲,恨不得立刻唱一曲《竇娥冤》。

  地也!你不分好歹何為地?天也,你錯勘賢愚枉作天!

  如此一想,孫墨釋忍不住眼中淚漣漣,可惜面對皇帝,他還得說:“回陛下,微臣做錯了事,理當受罰。何況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微臣不敢有所怨言。”

  “只是不敢,而非不曾啊。”謝凝嘆息。

  孫墨釋心中一抖,嚇得立刻跪下了,結結巴巴地說:“陛、陛下,微臣……微臣失言衝撞了陛下……微臣……”

  “哈哈……”謝凝擺手道,“朕嚇你呢,你慌什麼?起來吧,朕知道你心中委屈,這樣吧,朕補償你,如何?”

  孫墨釋從來只知道讀書,聽得她的話根本不知如何作答,當場就愣住了。高崇禕與江自流兩人卻同時有種不好的預感,江自流拱手道:“陛下……”

  “孫愛卿,朕將你官復原職,但調到戶部做倉司員外郎,你替朕管理國庫,如何?”謝凝的話卻比江自流的更快,含笑不帶卡頓地說了出來,隨後一錘定音般說道:“孫愛卿,謝恩吧。”

  孫墨釋已然嚇傻了,從他在天牢等死卻被大內總管叫出來開始,他的腦袋就是懵的,現在聽到有人叫他謝恩,他想也不想就磕頭道:“微臣謝陛下隆恩。”

  ……江自流和高崇禕的臉色直接就鐵青了。

  “嗯,好。”謝凝趁機笑道,“起來吧,明日記得去戶部報到。”

  “是,微臣遵旨。”孫墨釋讓起來就站了起來。

  江自流終於回過神來,上前道:“陛下,戶部倉司員外郎一職非同小可,如何能糙率決定?請陛下三思!”

  “哎呀,御史不要緊張。”謝凝一臉天真地說,“朕看過職官志了,戶部倉司員外郎不過就是個管國庫的人而已,平日裡不需參與朝政,與吏部、兵部、刑部相比,實在是微不足道。朕既錯罰了孫愛卿,總要補償一二。江愛卿,你說是不是?”

  “可陛下方才令人舉薦,卻貿然將員外郎一職給了他人……”江自流頓了頓,再次拱手鞠躬。“請陛下三思!”

  “江愛卿說得十分在理。”謝凝真摯地點頭,繼續一臉無辜地問道:“可朕都答應孫愛卿了,孫愛卿還謝恩了。江愛卿,君王從來金口玉言,你卻要朕出爾反爾麼?”

  “陛下!”

  “御史大人。”一官員出列道,“御史一再逼迫陛下出爾反爾,卻是什麼道理?”

  “光祿卿說得在理。”另一官員道,“陛下既已說出口,那不如隨陛下的意,難道陛下親政後做的第一個決定,御史大人便要反駁麼?御史大人,您的職責是彈劾百官,可不是彈劾陛下!”

  “你們……”江自流氣得臉色鐵青。

  “好了好了,不要吵了。”謝凝勸道,又望向一直不出聲的高崇禕,語氣商量。“丞相以為如何?”

  高崇禕一臉忠心地道:“臣自當忠於陛下。”

  “好,如此甚好,哈哈!”謝凝點頭,“既然丞相也同意了,戶部倉司員外郎一職,就給孫墨釋孫愛卿了!”

  第28章挑撥

  從京城出發,出了最北的光華門,沿著筆直的官道往北百里再轉向東北,二百里過彭山,再百里至徑山,最後再五十里,便是大梁王朝巍峨的帝陵。

  正午時分,早朝已經結束,所有的官署都在用午飯,一隻黑色的隼卻從永定侯府出發,一路往北,在傍晚時分追上了浩浩蕩蕩的送葬隊伍。一聲鷹唳,主帳前的值守士兵便發現了它,抬手讓隼落下。

  “侯爺。”底下的兄弟一慣這樣稱呼他,報導,“總管的隼來信了。”

  陸離伸手接過,將信件看了一下,嘴角露出一絲微笑,隨手又將信件遞給了旁邊的一個文士。

  那文士身上穿著半舊不新的淡青袍子,卻掩不住身上的清貴之氣,正是人稱驍騎之智的驍騎長史葉睿圖。葉睿圖低頭看了一下信件,讚嘆道:“夫人好手段,這般無賴的做法,也只有小兒女才能自然從容。戶部倉司員外郎竟落到孫墨釋那呆瓜手裡,高老頭和江木訥可會氣死?”

  他模樣溫文清貴,一派世家公子之風,不想卻是如此毒舌。高崇禕與江自流若是聽到了,非打他的嘴不可。

  “什麼好手段?”陸離道,“她自來聰明,我知道,但她從未與朝政接觸,一出手便將國庫的出入口扎死了,這等主意,必定有人在後邊指點。”

  葉睿圖吃驚道:“侯爺,這不是你教夫人的麼?否則夫人怎能知道孫墨釋不屬任何朋黨?”

  “不是我。”陸離眉頭微皺。就因為不是他,所以他才煩惱。

  “哦!”葉睿圖不厚道地笑了,“夫人當真好手段!先是聽話將您調離京城,接著不知從哪冒出個心腹謀士,給她出了個旁人覺得她絕對想不到的主意,將國庫的出入口給拿下了。而夫人與你那一重關係明擺著就在面前,人人都懷疑這是你布下的局,高老頭與江木訥此刻一定恨死你了!”

  他笑得直不起身來,拊掌道:“一齣戲,拿下了戶部倉司員外郎之職,給您扣了黑鍋,還將您與丞相、御史兩派人馬都挑了個遍。一石三鳥,某對夫人真是佩服得五體投地!對夫人身邊的謀士更是好奇!究竟是誰,竟敢明知夫人是你的卻依舊呆在夫人身邊?某怎麼沒聽說過,朝中還有這樣的人物?”

  “你當然猜不到。”陸離語氣微冷,不出所料的話,這個“謀士”就是段昀了。想到那晚在太液池邊的情形,陸離的眉頭皺得更深了,一時竟想到了親上加親上邊了,恨不能立刻飛回京城,命令段昀趕緊回雲南去。

  好在他很快就想到,段昀作為鎮南王世子,按規矩正妃必定是擺夷族人,而以謝凝那脾氣,絕不會跟人共侍一夫,這才放心下來。然而轉念一想,名分不成,難道心動卻能控制麼?

  一時竟思緒煩亂如麻,出神了也不自知。

  “完了……”葉睿圖搖頭嘆息道,“三年前,三年後,你終究是逃不過這一道情關,我說陸七郎,你能出息點麼?這麼不放心,不如將你那媳婦兒再放回深山老林去?保准一個男人都見不著,只是恐怕也能愛上老道姑!”

  陸離橫了葉睿圖一眼,將信件燒了,道:“把地圖看好,行動不容有錯。”

  想了想,他還是提筆將回信寫了,讓隼送回去。

  於是,鷹隼又穿越九重層雲,回到了京城。

  御史府里,氣氛凝重。

  御史大夫江自流坐在主位上,手裡端著明前茶,垂目用茶蓋慢慢地撥弄著杯子裡沉浮的茶葉。周圍的官員們大氣也不敢吱一下,皆暗暗提起了心。

  半晌,江自流才將茶盞放下,嘆了口氣道:“也罷,落在無名小卒手中,終究比落在高崇禕手中要好。”

  眾人這才鬆了口氣,以官員道:“大人,依您看,此事……”

  “是太尉手筆。”江自流道,“只怕其後還有手段,太尉一慣在軍事上強橫,少有插手朝政之時。此事卻叫人不得不防,太尉恐怕……當真是要一爭天下了。”

  眾人登時失色,問道:“大人,這卻如何是好?”

  江自流沉吟道:“關鍵還是儘早找回十七皇子,西南那邊到底有沒有消息?”

  “慚愧,十年前鸝妃雖在瀘州失蹤,但十年來我們的人尋遍了巴蜀之地,也找不鸝妃與十七皇子的消息。”

  “如此……倒是為難了。”江自流道,“看高崇禕那老匹夫今日的行事,竟是要將女帝慣成個庸君,隨女帝的心意行事。”

  一官員道:“女帝不過是個婦道人家,沒有主意,左一個太尉以武力相迫,以情意相誘,右一個丞相縱容,庸君還是小事,只怕早晚要成昏君!”

  而此刻,御史一派口中的昏君預備人選謝凝正舒舒服服地趴在美人榻上,讓瓊葉給她捏肩。

  “陛下,您可還舒服麼?”瓊葉輕聲問道,“奴婢的手勁可大了?”

  “不,很好,就這樣……”謝凝唉唉叫道,“你不懂,啊……就是要疼,才能舒經活絡,朕的身子在道觀里凍壞了,一到冬天真是哪裡都疼。唉!朕還有那麼多奏摺要看呢,瓊葉兒,你說皇帝這般辛苦,為何還有那麼多人爭得不要命呢?”

  “那是因為陛下想做個好皇帝呀,所以才辛苦。”瓊葉笑道,“陛下若是做個昏君,每日吃吃喝喝,看美人兒,那日子就舒坦多了。”

  只是這麼一來,她離死也不遠了。謝凝笑了笑。

  “陛下。”蘭橈進來通傳,“鎮南王世子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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