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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豆芽不再只懂得怨恨,她開始會動腦筋,十四歲那年,小豆芽決定和徐家主人攤牌交換條件--

  「除非伯伯答應我兩個條件,否則,我就要把伯伯虐待我的事說出去!」

  「-以為人家會相信-還是我?」

  「我有證據。」

  「什麼證據?」

  「就算我再怎麼會虐待自己,也沒辦法在自己背上留下那些傷痕吧?醫生伯伯不說話是不想多事,因為他和伯伯你是好朋友,但如果我去找警察呢?」

  「……什麼條件?」

  「請伯伯替我在銀行里存一筆費用,一筆足夠我念完大學的費用,在高中畢業之前,伯伯愛如何折磨我都請隨意,但高中畢業之後,我就要離開這個家了。」

  依據過去的經驗,就算她能即刻離開這個家,其它地方不一定會更好,但如果她繼續忍耐到高中畢業即可換來未來獨立的本錢,她願意再多受一點苦,這是必須付出的代價。

  「……可以。」

  「好,那我們說定了!」這麼多年的折磨下來,她已經深刻的了解到人只能靠自己,決心要自己開創自己的未來,不想一輩子被人家欺負下去。

  除了她自己,世上沒有任何人能讓她依靠。

  然而,即使是如此渺小的願望,上天也要刁難,她甫升高五(注),徐家主人便因為腦血管破裂暴斃,換言之,徐家不需要她了,這時她才發現徐家男主人根本沒有遵守諾言為她在銀行存下半毛錢,而徐家女主人也不打算再為她付出任何費用,甚至準備將她扔回台灣去自己吃自己。

  照常理來講,來自台灣的華僑回到台灣去也是理所當然的事,但對於成長於義大利的豆芽而言,義大利才是此刻的她最熟悉的環境。

  事實上,她連中國話都講不太輪轉了,一旦回到台灣之後,她反而不知道該如何生存下去,所以只好自動滾出徐家,再也不花徐家半毛錢,甚至把名字也改回原來的姓氏,這樣徐家女主人該沒有理由把她扔回台灣去了吧?

  橫豎還有十幾年辛苦攬下來的零用錢,省吃儉用也是能捱過去,水深火熱的地獄她都活過來了,還會怕什麼窮困日子?

  但事實是,她一出生就註定過不得順遂的日子。

  高五上即將結束前半個月,一位女同學突然跟她親近起來,滿誠懇地說要做她的朋友。

  「別老是獨來獨往,跟我作個朋友嘛!」

  「為什麼?大家都不喜歡我,為什麼-願意和我作朋友?」

  「沒辦法,我就是看不得人家孤孤單單一個人嘛!」

  於是,她交到生平第一位,也是唯一一位朋友,無論對方說什麼,她都傻傻的相信不疑。

  長這麼大,頭一回有人主動親近她,她怎能不欣喜得變笨了呢?

  不久,這位「好朋友」又「好意」把一位看上去挺老實的設計學院學生介紹給她。

  「-不是說很喜歡設計時裝,所以,畢業後要進設計學院嗎?喏,他也是學服裝設計的,我曾經把-畫給我的設計圖拿給他看,他說很不錯,不過,還有許多需要改進的地方。我認為-可以把畫好的糙圖全部拿給他看看,相信他一定可以給-很多寶貴的意見。」

  不知是上天的補償,或是米蘭這種充滿藝術氣息的環境影響,豆芽從小就很會素描畫畫,高一開始偏好時裝設計,高三時決定將來要進設計學院,之後便嘗試投稿到學生時尚雜誌上,沒想到竟能獲得編輯的讚賞,要求她固定提供設計作品。

  她很高興,也很得意,但還不至於到忘形的地步,她知道自己的設計思考上仍有偏差,但不知差在哪裡,能得到內行人的指點,正是她所渴望的。

  然而令人驚訝的是,高五下剛開學,那個長相挺英俊的男孩子竟然直言喜歡她,她期待他能給她一點意見,他卻要追求她,滿嘴的天花亂墜騙死人不償命,哄得她暈頭轉向分不清白天黑夜。

  他的藝術天分若是有他那張嘴一半功力,早就是世界聞名的設計師了。

  「我是個名符其實的醜八怪,你為什麼會喜歡我?」

  「因為美女看太多了,然後我才明白,表相的美是如此膚淺、虛偽,現在人工美女那麼多,-以為那就是真的美嗎?不,像-這種發自內心的美才是真正的美,-的堅強、-的獨立、-的上進心,讓-整個人散發出如此絢爛的光彩,-都不知道在我眼裡的-有多美!」

  當然,這些都是不花錢的甜言蜜語,聽聽就算了,但當時的她不懂,只以為終於讓她碰上一位不重外表的男孩子。

  長這麼大,頭一回有異性主動親近她,她又怎能不昏頭呢?

  直到高五下即將結束之前,那個混蛋捲走了她所有存款以及設計糙圖,這才省悟自己是天底下最白痴的大笨蛋!最糟糕的是沒有人相信她的話,而他也打死不承認拿過她任何東西,所以她什麼也要不回來。

  「要人家相信-,必須先去相信別人」,這種隨口胡謅的狗屎話,從今爾後她全當放屁!

  經此一事後,她也徹底覺悟了。

  在這個世界上,她將永遠是孤獨的,不會有任何人真心想要親近她,也不會有任何人真心想和她做朋友,更不會有任何男人真心喜歡她,所有企圖接近她,說要做她的朋友,或者向她示愛的人,都是沒安好心眼的壞蛋。

  一輩子,她都會是孤孤單單的!

  她必須先認清這一點,才有辦法築構起夠堅固的防衛網保護自己,讓自己不再上當,不再受到任何傷害,然後,她才能夠繼續走下去。

  這趟人生旅程,她只能一個人走!

  如今,既已走到這種地步,她只能放棄進米蘭IM計學院的計劃到羅馬去,因為羅馬大學願意提供她獎學金;又屈就自己做公用女傭以換取住宿,再另外打工賺取生活費,這樣總算勉強捱過來了。

  生活依然那麼辛苦,日子始終那麼難過,為什麼平平都是人,她就得活得這麼可悲呢?

  只因為她生來就沒人要嗎?

  這世上的孤兒又不止她一個人。

  還是因為她長得實在很抱歉,小小一對老鼠眼,只要一低下眸去看課本,老師就K過來粉筆罵她上課偷睡覺;鼻子像蓮霧,喘個氣就好像風箱在鼓動,還可以瞧見兩個宇宙大黑洞:嘴巴是名符其實的血盆大口,幾乎占去了半張臉,頭髮稀稀疏疏還有少年白;皮膚又干又黃,身材又瘦又小,前面是洗衣板貼上兩片燒乾的荷包蛋,後面是飛機場跑道;屁股不曉得長到哪裡去了,十九歲的年紀看上去像九歲,既難看又惹人厭,想倒貼人家都引不起人家的興趣呢!

  也對,這副德行連她自己看了也討厭,吃飯時不小心看到鏡子裡的尊容都會吐出來,除了瞎子,又有誰會喜歡?

  有,智障!

  只有瞎子或智障有可能喜歡她,但是她不甘心,所以,這趟人生旅程,她寧願自己一個人走下去,直到終點站……

  註:義大利的學制和台灣略有不同,小學五年,中學三年,高中五年(分有文學、科學、藝術、技能等四類組),公立大學四~五年,畢業後相當於碩士。

  「難怪她這麼不相信別人!」路希喃喃道。

  「換了是我,大概也差不多。」沙利葉咕噥。

  「不過這份報告可真詳盡呢!」羅弗寇不變的實事求是。

  「因為調查的人把她的日記拷貝一份回來了,」沙利葉指指桌上另一封牛皮紙袋,比他們手上這一封更厚。「應該在那裡頭。」

  「這是犯法的吧?」羅弗寇推推眼鏡,很下以為然地嘀嘀咕咕。「未得屋主同意偷偷潛入人家家裡,這是竊盜行為,又未得同意私自拷貝人家的日記,這是侵犯隱私權,還有……」

  「你真-唆!」沙利葉不耐煩地拿起另一封牛皮紙袋,正要打開,冷不防一隻手橫過來奪去。

  「慢著,交給我,她的日記只有我能看,你們不准動!不過……」路希困惑地盯住手中的牛皮紙袋。「有一點我實在無法理解,她明明如此美麗,宛如天使一般,為什麼……」

  羅弗寇與沙利葉不約而同翻了一下白眼。

  「夠了,那個不重要,重要的是想要說服她相信你並不容易……」

  「那怎麼辦?」路希焦急地問。

  沙利葉聳聳肩。「只有先說服她給你機會。」

  「你辦得到嗎?」

  「我會盡全力,不過……」沙利葉上下打量他。「你最好先去把自己弄整齊一點,否則,她會認為你沒有誠意喲!」

  路希彷佛被針剌到屁股似的猛一下跳起來。「我去淋浴!」

  支開路希後,沙利葉立刻卸去輕鬆的外貌,換上嚴肅的表情。「你認為呢?」

  羅弗寇頂了頂眼鏡。「沒有和她當面談過話,我什麼也不認為。」

  沙利葉頷首。「我也是,除非和她談過,否則,我也不敢肯定她足不是那種別有企圖的女孩子。」

  「如果不是呢?」

  「那就幫他們,儘管她的容貌實在令人不敢領教,但,路愛她,這就夠了。」

  「那如果是呢?」

  「立刻判出局!」沙利葉毫不猶豫地比了一下出局的手勢。

  羅弗寇哼了哼。「她出局,路那邊怎麼辦?」

  「唔,這個嘛……」沙利葉沉吟著。「嗯,這實在是令人傷腦筋,路的脾氣你我都清楚,如果……呃,算了,到時候再說吧!」

  「無論是或不是,情況都很麻煩。」

  「那倒是,唉!為什麼那女孩子就不能像愛蓮那樣溫馴呢?」

  「路不喜歡愛蓮。」羅弗寇點出事實。

  沙利葉窒了一下。「該死,路的品味怎麼這麼奇怪呢?」

  「你的品味也不怎么正常。」羅弗寇嘲諷道。

  「我的品味哪裡不正常了?」沙利葉不服氣地反問。

  「你喜歡……」

  「壞女人,」從旁驟然岔進來一個聲音。「而且要很壞很壞的壞女人,這才不正常。」

  「那種女人才有味道嘛!」沙利葉咕噥。

  羅弗寇連忙起身去拿浴巾扔給路希。「你的頭髮該修了。」

  「待會兒就去。」路希蒙著頭說:「幫我挑一套衣服。」然後坐下,繼續擦頭髮。「無論如何,我只要卡露蜜,所以……」浴巾稍揚,露出一雙深黝的藍眸,藍眸中隱隱浮現一抹嚴厲的冷酷之色,令人不寒而慄。

  「我絕不容許你們判她出局!」

  哎呀!他聽到了。

  沙利葉裝了一下鬼臉,羅弗寇正大光明的躲在更衣室里打死不出來。

  「哈哈,只是說說而已嘛!」沙利葉打著哈哈,見路希眼中的森冷依然不變,不禁又吐了一下舌頭。「呃,我說,路,倘若我們能說服卡露蜜給你一個機會的話,我建議你,先讓她生個孩子,女人嘛!她們可以不要男人,卻心甘情願被孩子綁死,這是她們的天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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