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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在有一個模樣乖巧,一心向學的女童捧著一冊本子走上講台,尤慕月一看拿得不是小夜譚,非常欣慰。像我們栓子一樣的淳樸孩子,梧桐嶺還是有的,天方沒有完!

  天方沒有完!

  只聽小女孩子問道:“蕭先生,您看這段感情描寫是不是有些突兀?”

  尤慕月接過一看,啪的一聲翻過去拍在桌上,面紅耳赤。

  鄰國有個名伶喚作詹一美,鐵粉無數,坊間流傳著他的不少同人本。此人甚妙,每每看到都眉毛一挑,親自再發一車。

  可尤慕月不是個妙人啊!

  眼前學童雖然寫的只是清湯寡水,但誰知道長大以後不會成為小夜譚的當家主筆燉五花肉呢?

  故而此刻按捺自己震驚下來,讓學童們安靜下來。才不管自己交的是不是官話課,她要給梧桐嶺適齡學童上思政課。

  回憶起以前在國子監上思政課的情形,尤慕月信心滿滿。把那一套“ 囚皇不過是舊勢力的糟粕,該棄當棄。指不定下一秒就轉角遇到愛,若帶著這個不切實際的夢如何能珍惜眼前人,怕是要錯失良機,與真正的貼心人陌路兩隔,老來老去悔不當初。”的話又說了一遍。

  說完自己都在感慨,這是進步的曙光,這是思想解#放運動的開端,這是讓天方子民朝著更加理智的方向前進!而她,尤慕月,將會是中宗之後在天方史冊中再度留下改革身影,濃墨重彩的一位陛下。

  這種心態每個給小夜譚投稿的作者都曾有過,剛出鏢局的門就認為,這本老子能紅。

  然而世事難料,總是不盡如人意。

  尤慕月期待能得到在國子監一樣的掌聲,不料底下的學子們先是沉默如雞,接著面面相覷,然後不知道是哪個孩子率先嚎哭了起來,其餘眾人也都跟著哭了起來。

  嚇得小陛下不知所措,連忙下去哄,學童們也打開她的手,怎麼哄也沒用。一個個的收拾書包,摸著眼淚就往家走。聞聲尋來的李先生見狀嚇了一跳,他教書教了多少年沒見過這種場面。

  二人攔也攔不住,看著一個個離去的學童背影,無奈又慌張。

  小陛下被村塾開除了。

  尤慕月抱著胳膊,覺得初冬的天分外冷,朝著栓子家慢慢的挪。

  遠遠的就看見栓子家的大梧桐樹底下烏泱泱的圍著一群家長,王二栓手裡拿著鍋勺,黑著臉,挨罵。

  尤慕月:嗯,路漫漫其修遠兮。

  ☆、造反啦!

  小陛下因為在村塾傳播負能量反#動言論,不光被李先生趕了出來,就連好不容易打牌打出來的一點鄰里友誼,此刻也消失殆盡。若不是她回來的時候栓子護著,幾個不講理的大娘可能要弒君了。

  晚飯的時候王二栓本來是想教育一下她的,但看著尤慕月腦袋垂著整個人頹喪的不行,他的話也說不出口,乾脆就只是不住的給尤慕月夾菜。罵不能罵,還得反過來安慰:“不做也好,能掙幾個錢。”

  尤慕月拿筷子大力戳碗裡的米飯,悶悶不樂,鬱鬱寡歡,思想解#放太難了。

  兩人正悶頭吃著飯,因為小陛下的情緒低落,王二栓這個悶葫蘆覺得自己的口音在尤慕月面前顯得越發難聽,不願開口說話,一頓飯吃的安安靜靜。

  突然間門外傳來了一陣敲鑼打鼓的聲音,王二栓知道這是城裡的傳令官來了。傳令官是位屬錦宮陛下直接管轄,一般是得了命令後,一匹快馬沿著各自所屬路線把上意傳達到沿途各地。一般傳達的就是開選秀,辦春闈之類的消息,平時是見不到的,稀罕的緊。是故聽到鑼鼓聲的時候王二栓和尤慕月一起放下筷子走了出去,栓子站在大門口和已經出來的鄰居問話,尤慕月扒在大門上探出腦袋去聽。

  天方民間宮中歷來都有摸黑尋釁的習慣,小陛下此刻的人際關係不佳,貿然出門不是個好想法。但在屋子裡她也坐不住,傳令官自古就只是像各地傳達聖意,但如今她這個聖都不在,哪來的聖意傳達?

  王二栓回頭看見尤慕月扒在大門框上的模樣,感慨尤為可愛,想起來他兒時養的一隻貓。有一天他隨父親下地幹活,突然一隻奶貓就停在他腳邊打滾撒嬌,賴上了他。帶回家後被他寵的沒邊兒,吃的都是他從王屠戶那裡買來的豬心肺,拌著化軟的饅頭。小東西舌頭挑的很,常常就只是把肉吃了,剩一碗沒有味道的軟饅頭。村里養的貓都是用來逼鼠的,王二栓養的這只可不是,除了賣萌什麼都不會。他精心養著那隻貓,小貓也曾一樣扒在大門口只探出一個腦袋,一雙綠眼睛忽閃忽閃,不敢往出邁一步。

  舊事襲來和眼前人重合,王二栓突然心情大好忘記了之前的小小不快,轉回頭繼續和鄰居交談。

  傳令官傳的什麼聖意?

  陛下離宮出走,今歲廢選秀。

  王二栓聽了挑起眉毛,啥啥啥?

  他上錦都買糧至今,已經不長不短快要一個月,陛下怎麼還沒找到。錦都的官員真是尸位素餐,沒用的東西。嗨呀,饒是他已經無緣選秀仍覺得心裡戚戚,更不要提村里其他適齡青年。

  尤慕月還琢磨怎麼突然傳這個廢選秀的皇令,就聽到四面八方傳來男子女子的痛哭之聲,劃破漆黑長夜,顯得格外悽厲。

  此刻也並非只有梧桐嶺的青年在嚎啕大哭,但凡傳令官所經之地皆是如此。循照慣例,不日就該選秀報名了,要在春日來臨前給選秀的人做個體檢,背景調查什麼的。適齡青年成天美滋滋的盼著這天,不料卻等來了這個消息。

  梧桐嶺鄰村幾個年輕人剛聽到這消息就惱了,起了反心。初冬時節沒了竹子,無法抽根竹竿揭竿而起,可又不能舍了這項傳統。只見其中一位鑽進了自家的廚房,拿著根燒火棍滿村的轉悠,吆喝造#反有理。不到三更天就已經糾結了滿村的適齡青年,填好報名冊後回家收拾行李了。

  按理說,今次不選參與來年的不就好了?

  那哪行!

  一年要流失多少膠原蛋白!明年又有多少小妖精及笈加冠?等一年?不可能的!

  就連王二栓回房之後也坐在炕上,看著自己攢了一箱的簡裝版的小夜譚抱著腦袋糾結。想起父母的諄諄教誨,越發懊惱。

  王父:再苦不能苦孩子!

  王母:再窮不能窮教育!

  齊聲:給栓子訂一年小夜譚開拓視野!

  就這麼著,王二栓愣是熬到了五更天,天蒙蒙亮都沒有睡著。推開南房門出來做早飯的時候下了尤慕月一大跳,滿眼的紅血絲,一夜之間長起了一層青色的胡茬,整個人十分頹廢。

  兩人吃早飯的時候,王二栓一雙眼睛紅紅的,望著對面尤慕月,在心裡吶喊:你不知道為你放棄了什麼!

  尤慕月喝著雞蛋湯,完全沒有發現到栓子的欲言又止,她還在心裡美滋滋,這雞蛋是她早上親自從雞窩裡掏的,雞是她親自餵的,雖然雞蛋湯不是她打的,但這成就感還是撲面而來。

  試問哪個陛下餵過蘆花雞!

  兩人這裡吃著,忽然聽見有人叫門。尤慕月腦袋一縮,放下筷子一臉警惕。栓子臉色一軟,把碗一推,拍拍小陛下的頭說:“怕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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