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頁

投票推薦 加入書籤 小說報錯

  許鳳儀沉默了一會兒,從鼻子裡發出了一聲很輕的笑,嗤笑,不是笑周一岑,而是笑他自己。

  電話響了三聲,那邊很快接起來,兩人卻都沒說話,隔著電波能聽到對方呼吸的聲音。周一岑過了好一會兒才說:“不是說去美國出差了嗎?”他的語氣倒沒有想像當中的興師問罪,似乎是壓抑了火氣,混含著一丁點兒愧疚,想要息事寧人的態度。

  “沒有去,是騙你的。”

  周一岑大概是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他的心裡預想到了一些可能性,或許是許鳳儀出軌,或許是許鳳儀發現了他出軌。兩相比較,他希望是前者,許鳳儀心軟,對他是有感情的,尚可挽回,但許的原則又太強,為人過剛易折,面對背叛,眼底是絕容不得沙子的。

  他曾想像過偷情暴露的後果,有過愧疚,但更強大的性刺激完全蓋過了這點微不足道的低落情緒。

  “你現在住在哪兒?酒店還是原來的公寓?我去找你。”

  “你不用過來,我回家。”

  許鳳儀掛掉電話,吩咐秘書,叫人來幫他整理行李到另一間公寓,樓下的凌然不像是會善罷甘休的角色,周一岑也知道他這處房產,繼續住在這裡大概會不得安寧。

  他自己驅車,到曾經的愛巢,現在的墳墓。

  周一岑正在客廳里抽菸,雲霧繚繞間露出焦躁的表情,仍是帥的,眉眼深邃,鼻樑挺直,是一副很優秀的面孔。

  許鳳儀站在他面前看了一會兒,周一岑並不抬頭,一口接著一口抽菸,菸灰缸里已經積攢了一小撮菸蒂,不知是因為被煙嗆到,還是因為難過,他忽然劇烈地咳嗽起來,跟著紅了眼眶,隨後垂下頭,過了很久,才悶悶地說出一句:“回來就好了。晚飯吃牛排好不好?我訂了你最喜歡的那家餐廳。”

  畢竟是曾經愛過的人啊……

  許鳳儀看向他的眼神變得複雜,過了很久,才將手裡的離婚協議書放到他眼前的茶几上,說:“一岑,我們離婚吧。”

  “是因為照片裡那個小男孩兒嗎?”

  許鳳儀臉上的表情木然,良久點頭:“是。”

  周一岑抿了抿嘴唇,揉了揉眉心,說“……我可以原諒你,我們可以重新開始。”

  聽到這句話,許鳳儀很淡地笑了,笑著笑著,那笑容愈來愈苦澀,然後,他忍不住哭了,嘴唇顫抖著,哭得很很傷心,額上的青筋都暴起來:“可是我不想原諒你啊……”

  周一岑這時明白,許鳳儀已經知道了。“鳳儀……”

  “這處房產和鳳一文化我都留給你,簽字吧。”

  “鳳儀,我們都給彼此一個機會不好嗎?你那個小男孩,只要斷了,我不會再計較,我這邊也會收拾乾淨……”

  “簽字吧。”

  “鳳儀,我那只是逢場作戲,只是一時的意亂情迷,我心裡還是愛你的,只愛你。”

  “是嗎?”

  “你不能這麼自私,我原諒你,你為什麼不能原諒我?”周一岑的臉上表現出一種垂死掙扎的憤怒:“我都不計較你的小男孩兒了。”

  許鳳儀的表情有些麻木,他終於還是沒能控制住自己,說出了一段曾經他認為丟臉到極點的討伐的話:“你知道我是怎麼發現你出軌的嗎?你的小三因為你出軌小四吃醋,打我電話,發了一段視頻,然後叫我晚上十二點到‘煙火’去,你應該很熟悉那裡,就是你拍到我跟小男孩兒的那間夜店,然後……你猜我聽到了什麼?看到了什麼?”

  周一岑兩手撐在額角沒有說話。

  “我曾經那麼無私的愛你,你回報了我什麼?”

  “我的愛不是讓你拿來踐踏的……一岑,我們最後給彼此留點顏面吧。”

  “你愛玩兒,我放你自由……”

  12.

  他們最後也沒能吃一頓散夥飯。

  許鳳儀的胃袋因為心情抑鬱一陣陣絞痛。他跟周一岑在一張餐桌上相互看了七年,不差這一頓,不管是表面平和暗潮洶湧,還是捶胸頓足痛徹心扉,單單靠想像,那情景都足夠黑色幽默,不要吃了,他們不必在婚姻存續的最後一天還要堅持相互折磨。

  他走時周一岑還在抽菸,一邊抽一邊痛哭流涕,但沒有再說什麼挽回的話。許鳳儀猜不出他的眼淚為誰而流,可能是為他自己,也可能是為他許鳳儀,還有可能,是為他們過往這七年的感情,為曾經美好的時候……

  每當一份新感情開始的時候,大家都堅信“白頭到老矢志不渝”,當時那句誓言不是撒謊,許鳳儀相信周一岑七年前的那句“愛”是真的,可是“性識無定”,人的劣根性啊,上面刻滿了朝秦暮楚貪得無厭……

  就連他自己,不也在凌然的手裡動搖了嗎?

  “不見可欲,其心不亂。”

  許鳳儀搬到了遠離市區的另一處公寓,秘書說:“叮囑了保潔每周來兩次,都挑您不在家的時間。”

  許鳳儀點頭應了,又吩咐:“以後鳳一文化的帳不再走集團內部,你叫財務那邊記好。”

  秘書從查帳時便已悟出,老闆家庭里或許是出了什麼齟齬,偷偷看他的臉色,不見他有一絲狼狽失儀的神色,一邊在心中猜測他與周一岑之間的過往,一邊暗自嘆服許鳳儀鋼筋鐵骨的冷血。

  大多數人家曠日持久的離婚案件,到了許鳳儀手裡,不過小半個月的時間,便已經快刀斬亂麻一般落下帷幕。他為防周一岑對財產分配提出異議,儘管婚前進已經行過財產公證,卻還是悉心保留了過錯方的出軌證據和鳳一文化疑似偷稅漏稅的流水證明……

  事後他自己想了想,也覺得,或許這婚姻的草草收場也該有他自己一部分原因,如此冷血的夫,不論對方是男是女,大概時間長了都要厭倦。

  夜,煙火里人聲鼎沸。

  慕南怯怯地湊到經理身邊說要辭職。

  不是什麼好營生,反正這歡場裡永遠不缺新鮮面孔,見他回頭是岸,經理也不挽留,只說:“你免費吃了那麼多果盤,這半個月工資可不給你結了,還有工作服。”

  許鳳儀搬家之後,凌然有一個多星期沒有見過他,心裡痒痒的,可又找不著人,問慕南,這小子嘴巴像石頭一樣硬,連那張名片大概也被他嚼吧嚼吧咽進肚子裡吃了。

  凌然一直觀察著,許是應了那句歌詞,“得不到的永遠在騷動”,他對許鳳儀的好奇心和興趣與日俱增,因此時常觀察慕南,看他是否還跟許鳳儀有聯繫。

  以後日子真長了,這份興趣說不定也就隨著天長日久的時光一起淡了,但慕南此時提出辭職,就叫凌然警惕了。

  他問經理:“沒說下家去哪兒?”

  “沒說,他還能去哪兒?就那學歷,就那小身板兒,除了洗碗跑堂也就剩工地搬磚了吧?”

  “去問。”

章節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