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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於不相干人的遭遇,我向來沒興趣知道。”他冷眼冷心地踹開她的身子。

  “表哥,”蘇月琪咬咬牙,“如果連你都不肯收留我,那我──我只有死路一條。”

  “隨你。”他的黑瞳在笑,一種陰狠令人毛骨悚然的笑法。

  是她先對不起他的不是嗎?這女人根本沒資格以死要挾他,早年的落魄滄桑讓他練就一身的鐵石心腸,再多的淚水,也休想換取他丁點的悲憐。

  由著她沮喪著地,楚孟揚面色寒郁的踩著步子走開,迅速如幽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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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倚紅眼中,仙兒是打著燈籠也找不到的頭號搖錢樹。她恩威並施,教仙兒細勻鉛黃,對鏡梳妝,學習唱曲彈琴。

  今日,是她被拐入青樓的第十六天。倚紅千挑萬選,為她找了一個高官富佬,收取五百兩開苞金,準備讓仙兒正式掀簾接客。

  窗外拂過一陣細風,榻前俏立了一個人影,於煙燈閃爍中,美得不近情理。

  “倚紅閣的門檻快被我踩平了,竟有這麼個人才,虧你藏得密不透風。”高官目不轉睛,只是一臉垂涎的傻笑。

  “好酒沉瓮底,五百兩銀子,總不能叫您白花了。”倚紅抿嘴一笑,紅袖淺斟,遞給他一杯貴州茅台。

  這位富佬的官位是花錢捐來的,一對吃人的斜眼,兩排黃垢黑牙,舉止粗魯得令人作嘔。他為仙兒“擺房”,倚紅院從上到下算是開了眼界,說不出名字的古玩奇珍堆滿新房,擦手的布巾每一條穗子掛了一隻金元寶。僕婦偷咬了一口,金子成分十足。

  奢靡到了這等田地,眾人唯有艷羨嘆息的份。

  仙兒無措地,由著倚紅擺布……方才猶喧騰熱鬧的閨房,一下子變得沉寂駭人。

  那高官扯過她的袖子。仙兒倉皇琢磨如何對付下一步可能作踐她身子的嫖客。

  她並非弱不禁風,且有足以護身的法術,倘若情勢危急……她寧可再輪迥一世,也不要受此凌辱。

  “怕什麼呢?一回生、二回熟,再來你就生冷不忌,老少皆宜了,哈哈哈!”

  抓破她的沉香色水緯羅對衿衫兒,高官淫心揚起,出手更形粗暴。

  仙兒暗地裡纖指握住扇柄,往他天靈蓋重重敲下──“臭婊子,媽的找死!”

  仙兒不敢遲疑,撩起裙裾,慌忙衝出繡房,奔向大廳,驚擾一廳尋歡的客人,以及甫拾級上樓的楚孟揚。

  呵!夢裡尋她千百回,而她──凝目注視眼前的女子,由一名素淨純樸的丫鬟,蛻變成千嬌百媚、曼妙婀娜的青樓艷妓?!

  “老爺,救我。”仙兒不假思索躲進他懷裡去。

  普天之下,恐怕只有他救得了她了。

  他當然要救她,雖然他來此的目的不是她,但既然讓他遇上了,就沒有袖手旁觀的道理。

  “楚老爺,請高抬貴手,這丫頭不懂事,她是我的──”倚紅膽怯地打躬作揖,深怕得罪這位權傾一時的大倌人。

  “你的?”楚孟揚星芒益形凌厲,揮袖抹去仙兒臉上濃烈的粉彩。“看清楚,她是我憩園的丫鬟,是楚某手底下的人,你連我的人也敢擄掠?”

  “這,這……”倚紅這一驚非同小可,心虛地堆滿笑容,強作鎮定,“楚老爺,您該不會弄……弄錯──”

  “住口!”在他面前裝瘋賣傻?找死!

  楚孟揚低下頭,輕柔詢問懷中嚇壞的人兒,“是誰把你捉到這兒來的?”

  “兩個地痞流氓,在天后宮里。”仙兒顫聲道。

  “把人交出來。”他的命令絕無轉圜餘地。

  倚紅很清楚,如果不乖乖照作,楚孟揚鐵定有本事將她窮畢生心血建立起來的樓坊夷為平地。

  “人現在不知去向,請寬限一天的時間,我保證親自押解到憩園,交予楚老爺處置。”夜路走多了,遲早踢到鐵板,只沒料到,那兩個兔崽子,居然給她捅下這麼個大漏子,存心害死她。

  “嗯。”他淡然點頭,比之旁人的張牙舞爪更顫動人心。森幽陰沉的黑眸和糾結的眉宇,源源匯成蓄勢待發的張力,周身上下透著濃重的危險訊息。

  楚孟揚右臂擁住仙兒,昂然且目中無人地步出倚紅院。

  清冷涼夜,馬車達達轉入荒郊別道,四周立時闃暗,寒氣逼人。

  仙兒和楚孟揚面對面坐在馬車上,寒風梳櫛她的長髮,一綹飛掠過臉龐,讓他給拂了開去。

  “多謝。”兩翦水眸與他對上,忙別過臉避開。

  她欠他一個解釋,他正捺著性子等著。

  “為什麼不看著我?心虛?”他的嗓音順著鑽入布簾的冷風掃過,鷙猛的眼神,銳利如刀。

  “我既沒做錯事,何來心虛?”仙兒不敢直視他,實乃這一身不倫不類的裝束教她渾身不自在。

  楚孟揚嘴角微揚,“那麼告訴我,你四更天跑到天后宮去做什麼?”

  廟寺里的僧侶待至五更方作完早課,允香客入廟膜拜,她一早到天后宮去做什麼?

  “我正巧路過。”

  “從何處路過?”他咄咄相逼,不容仙兒打馬虎眼。

  “不知道。”她看著他:“我人生地不熟,只曉得那是一處廢置的宅子。”她以為這樣含混其辭,便可瞞天過海。

  儘管她尚未領教過楚孟揚的手段,可從他陰惻悍戾的臉容判斷,一旦讓他知道她和阿郎居心不軌,篤定不會有好下場。

  但萬萬始料未及,楚孟揚對整個洛陽城方圓數百里了如指掌,即便阿郎武藝高強、神出鬼沒,一樣難逃他的法眼。

  “清坡門北郊的張家舊宅?”該處斷牆殘垣,龍蛇雜處,是好女孩就不該涉足,仙兒非僅私自離園,徹夜不歸,還……楚孟揚厲眸上揚,冷霜罩臉。

  希望她沒做出傷風敗俗、有辱憩園聲譽的事。

  他不再追問,等著仙兒自圓其說。

  “也許是,也許不是。總之我……我家裡來了人,約我在那兒碰面。”她心下惴惴,自袖底取出一枚小鐲子遞給楚孟揚,“我娘過世了,這是她留給我的遺物。”

  “噢?!”他將信將疑,卻並不伸手接下小鐲,反倒直勾勾地盯著她瞧。“你家住何處?”

  就曉得他會有此一問,隨便謅個地名給他。“伊川山淨慈寺西側朝右直走,約莫半個時辰便可到達。”奇怪,怎麼念起來挺順口的?難不成她在那兒住過?

  楚孟揚似笑非笑,一眼看穿她在說謊。

  清坡門位於憩園以東,而伊川卻在憩園西陲,她的家人除非吃飽撐著,否則幹嘛繞個大圈子約她在張家舊宅子見面?

  亂打誑語的女子最是可疑,他遲早會查出她在隱瞞什麼。

  仙兒討厭看他跋扈飛揚的神色,即便他適才救她逃離倚紅的魔掌,然而她就是沒辦法打從心底感激他,總覺得他之所以那麼做,純粹是為了彰顯他不可一世的權勢。尤其他深邃彷如無邊汪洋的黑眸,老是有意無意、莫測高深地往她身上瞟,更是攪得她心神不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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