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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緊緊抵著牆壁,他在暗處似籠中困獸,想喊想叫,卻只能死死咬住牙,淚水滂沱而下,唯一只有一個信念不斷盤旋在心間,不會負她,他不會負她,一定不會辜負她所盼!

  夜風蕭瑟,等到一腔沸騰熱血好不容易冷卻下來後,魏於藍才伸出手,一本本揀起地上散落的書卷。

  “先祖宗法,立國根本,螢火之與日月,寒門貴族不可逾越……”

  他呢喃著,冷月之下,周身氣質仿佛變了個人,目含精光,從唇齒間溢出一句:“可這法,又是由誰來定的?”

  (五)

  這一年,春風十里,朝中巨儒龔太傅破天荒收下一介寒門子弟,還將他送入了宮學,一時引起坊間議論紛紛,秦侯府的打砸聲更是響了一夜。

  魏於藍在書院的日子,起初是並不好過的,除卻他特殊的來歷外,還因為,秦之越也在書院。

  這個小胖墩兒約莫是受了太大刺激,瘦了一大圈,但飛揚跋扈的氣勢還在,他帶著一幫人到處在書院裡宣稱,魏於藍曾是他家的馬夫,住在臭烘烘的馬廄里,還因為一次偷東西,被他吊在馬廄門口好一頓痛打教訓。

  龔清漪氣得想去找他理論,卻被魏於藍拉住,才短短一季,少年像是又長開許多,俊秀的眉眼更顯溫和收斂,氣質也愈發沉穩。

  “無妨,水越辯越渾,能盪清的,只有自己和時間。”

  事實證明,魏於藍並沒有說錯,他的天賦很快在幾次院試中顯露出來,而秦之越則贏得了個“糙包小侯”的稱號,更遑論平素兩人的為人處事,更是大相逕庭,大家瞧在眼裡,比在心裡,紛紛有了判斷,不再相信此前那些刻意抹黑。

  書院幾位老太傅對魏於藍也是讚許有加,說他是個謙謙少年郎,聰慧好學,龔太傅聽在耳中,面上雖未顯露分毫,但再望向魏於藍的眼神里已是截然不同,掩不住欣慰笑意。

  等到又一年過去,魏於藍已經成為書院首屈一指的人物,將一眾王孫貴女都比了下去,大家對他心悅誠服,都道他溫潤如玉,根本不像寒門出身。

  這些話魏於藍聽了,只是一笑置之,卻沒有人看見,他轉身冷了面孔,眉眼低垂下藏起的一絲精光。

  只有面對龔清漪時,那張平時完美無缺的面具才會有所鬆動,他們還像兒時一樣,靠在長廊下一起讀書,一起賞月,一起飲著果子酒,他會背著她走過花叢間,用好聽的聲音給她唱起動人的歌謠……

  斗轉星移,花開花落,不知不覺里,龔清漪已經成為整個竹岫書院女弟子們最羨慕的人。

  但龔清漪有時也會奇怪,魏於藍總是望著庭院出神,不知在想些什麼,她問他,他便挪開眼睛,笑一笑了之。

  直到那一回,龔清漪才聽到他的回答,一個讓她不甚明白的回答。

  那一年盛夏,又有寒士登門求學,不出意外地被拒之門外,但那人居然頑強地趁守衛換班混進了書院。

  他抱著一個包袱找到一位太傅,魏於藍和龔清漪看見的時候,他正跪在地上,拖著那太傅的腿苦苦哀求,旁邊圍滿了書院的學生,個個竊笑著指指點點。

  那位太傅似乎頗覺丟臉,不斷揮著袖子道:“你快走快走,這裡不會收下你的,不要再痴心妄想了!”

  那人懷裡緊抱的包袱被踹開,裡面的東西散落紛紛,竟是滿滿一地鮮嫩蓮蓬。

  有人認了出來:“宣太傅的家鄉不就是盛產蓮蓬的嗎?看來這是親族尋上了門,不如就收下這位蓮蓬兄吧?”

  諷刺的話語一出來,滿院的王孫貴女們齊齊大笑,魏於藍站在長廊上,面無表情,只是盯著地上的蓮蓬,一動不動地看著。

  當那人被守衛架了出去後,門外還一直迴蕩著他的聲聲絕望哀求,而門裡的宣太傅則是沾了晦氣般,毫不留情地踩在了那些蓮蓬上,同周圍的學生們澄清道:

  “簡直豈有此理,仗著說是老夫的同鄉人,便死皮賴臉地湊上來,瘋狗一般,也不看看自己何等身份,老夫豈會理會那等腌臢之人?”

  旁邊人趕緊點頭附和,也學著宣太傅的樣一腳踩在蓮蓬上,“給狗吃都嫌!”

  長廊上的龔清漪看不下去了,長眉微蹙:“當真過分至極,心向學問,寒門貴族,又有何區別?”

  她說完,見身旁的魏於藍沒有反應,不由拉了拉他的袖子,輕聲道:“你在想些什麼?”

  魏於藍依舊盯著地上的蓮蓬看,就在龔清漪以為他像以往一樣不會回答時,他卻幽幽嘆了一聲——

  “我在想,大禹治水,三過家門而不入,那該是有多大的毅力和決心啊?”

  (六)

  白駒過隙,一眨眼又是幾年過去,書院求學的日子也走到盡頭,魏於藍與龔清漪因人才出眾,搖身一變,當上了魏少傅與龔女傅,時年不滿二十,是竹岫書院最年輕的兩位院傅。

  而依舊不學無術的秦之越,世襲了家中的侯位,還是成天跑到書院來找龔清漪。

  他比年少時期又瘦了許多,下巴尖了,眉眼也突顯出來,居然很有幾分味道,穿上錦衣華服往那一站,當得上一聲“俊美”了,只可惜有人永遠視而不見。

  當聽說龔清漪要和魏於藍定親的消息時,他終於再也忍不住了,帶著小廝去書院把兩人一攔。

  “清漪,我現在可比這死馬夫還要瘦了,你怎麼就不能多看我一眼呢?”

  秦之越嗓門大,不少學生圍了上來,聽到“死馬夫”三個字時,魏於藍還沒怎麼作出反應,龔清漪已經把秦之越的手一把拍開:“是是是,秦小侯最瘦了,瘦成一張老鼠尖嘴,臭不可聞!”

  滿院哄堂大笑,龔清漪拉著魏於藍就走,秦之越在她身後連連跺腳,“你當真要嫁給他?他以前是睡我家馬廄的,你也不嫌髒,你一定會後悔的!”

  秦之越的聲音很大,圍觀的學生們紛紛變了臉色,當即就有幾個女弟子站了出來,為魏於藍抱打不平:“如果魏少傅都髒的話,那某些老鼠豈不是一身陰溝味,臭得十條街都能聞到?”

  她們俱是顯貴之女,也不忌憚秦之越的侯爺身份,將秦之越圍著你一言我一語,逼得節節敗退,狼狽而逃。

  走在前方的魏於藍,將身後一切都盡收耳底,卻一言未發,漆黑的眸中也看不出一絲情緒,他只是忽然牽住了龔清漪的手,緊緊相扣,緩緩道:

  “清漪,我上次與你說到的麒麟擇士,你考慮好了嗎?”

  麒麟擇士,是魏於藍精心籌劃多年的一套納賢之法,一年一度,廣納天下有才之士,無論寒門貴族,不憑血統身份,只以學問人品錄之。

  龔清漪與他的想法自然是不謀而合的,但卻有些擔憂:“這套法度能在書院推廣開嗎?一旦施行,可是動搖了大梁多少年的貴族……”

  “所以才要徐徐漸進,並且換個說法。”暗室中,魏於藍指向桌上的筆記,道:“麒麟擇士,並不是削弱貴族勢力,相反是為貴族輸送血液人才,擴充實力,大梁貴族子弟依舊享有特權,只是分出一定名額予天下寒士,選拔出其中的翹楚,待這批人學成之後,便可效力於貴族,循環不息,加固貴族地位,國家也將蒸蒸日上,生機綿延不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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