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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他給的時候該怎麼說呢?難不成要拉著人的手,細細囑咐這些用法?未免尷尬了點,還是直接記在紙上,遞給他便走,比較好一些?

  正胡思亂想著,付遠之已走近院舍門邊,卻遙遙瞧見門內一道再熟悉不過的清雋身影,手中拿著什麼東西,不住往駱秋遲跟前湊,駱秋遲似乎躲閃不及,兩人你推我送,相隔極近,都快跌在一起了。

  那身影,正是聞人雋。

  付遠之心念一動,來不及多想,身形一閃,貼著院牆,隱於花糙之間,聽著裡頭傳來的動靜。

  “拿開,你再弄這些玩意兒來,我真翻臉了!”

  “不行,你今天必須吃一條,我查了好多古籍,才查到這個偏方的,每天吃一條生泥鰍,你臉上的傷疤立馬就能好,一丁點痕跡都不會留下,光潔如初,你一定要信我!”

  “姑奶奶,你別再成天搗鼓這些偏方了,我謝謝你了!屁點大的小事,天天來煩我,至於嗎?頂天了也就是落條疤下來,有什麼大不了的……”

  “什麼叫就是落條疤下來,落條疤還不夠嗎?你不心疼,我還替你心疼呢!這麼好看的一張臉,要是破了相,豈不是惋惜終生,更何況,你還是替我擋的刀,要是治不好你,我這輩子都寢食難安……”

  “那也就一條小疤,寸許長而已,不痛不癢的,現在顏色也特別淺了,不湊近仔細看,根本瞧不出來,我自己每天照鏡子,沒覺得有什麼呀?”

  “你當然不會覺得有什麼了,姬師兄說得沒錯,你就是個野蠻人,恐怕臉上割上千百刀,只要命還在,你都不會當作一回事,但我在乎啊,我們整個女學那邊都在乎得很呢,你不知道大家有多麼心痛,都說老天不公,美人多舛,太不幸了……”

  “我的媽呀!”

  裡面傳來駱秋遲倒吸一口氣的聲音,他似乎感到匪夷所思:“你們女人也太看重這點皮相了吧,我是來書院求學的,又不是靠臉吃飯的,更不是什麼以色侍人的小白臉,破點相,難道還要了命不成?”

  “要命,要命,就是要命!駱小白臉,你別掙扎了,乖乖聽話,快給我吃下這條生泥鰍……”

  “救命啊!這裡有人用生泥鰍殺人啦!快來人啊,救命啊……”

  裡頭的動靜越來越大,夾雜著鬧聲笑聲,一牆之隔,隱於花糙間的付遠之,一雙眸卻越來越冰冷。

  他慢慢抬起手,打開卓彥蘭給的藥瓶,面無表情地一倒,裡面的藥粉紛紛揚揚地落入,風一吹,消散在了花糙間。

  姬文景抱著幾本畫冊,從外頭走入院中,迎面撞上了失魂落魄的付遠之,他微微一驚:“付遠之,你怎麼在這?”

  付遠之看也未看他一眼,只是輕渺渺飄出一句:“走錯院舍了。”

  擦肩而過時,他依舊是一臉失神的樣子,叫姬文景都有些二丈和尚摸不著頭腦:“走錯個院舍而已,怎麼跟丟了魂似的?”

  他目送付遠之的背影而去,搖搖頭,回身繼續走向門邊時,卻忽然“咦”了一聲,眉心微皺。

  院舍旁的花糙之間,赫然顯現著一地碎瓷,那瓷身上花紋精緻,捏起一塊嗅了嗅,還散發著一股清苦的藥香。

  姬文景蹲在花糙間,遙望付遠之背影消失的方向,皺眉思忖,屋裡卻傳來愈加鬧騰的兩個聲音——

  “拿開,我寧願破相也不要生吃這玩意兒!”

  “不許你再提破相兩個字,再提就給我吃兩條!”

  浮雲悠然,長風掠過庭院花糙,晴光正好,裊裊藥香飄入空中,姬文景微眯了眸,忽地福至心靈,恍然明白了什麼,他望向屋內兩道身影,搖頭失笑:“你這野蠻人呀,捲入春光卻不知,我真同情付遠之……”

  他又看向了空中浮雲,心裡莫名想到當日流觴曲水,那身白衣對著辛如月,喃喃念起的那句佛偈:“由愛故生憂,由愛故生怖,若離於愛者,無憂亦無怖……”

  陽光灑在姬文景身上,映出他清美如畫的面龐,他若有所思,長睫一顫:“究竟情這個東西,是何種滋味呢?”

  ☆、第四十二章:小駱駝哥哥

  書院休沐日到來的那一天,姬文景再一次問向駱秋遲:“你真不打算跟我回府,小住兩日,要一個人待在這空蕩蕩的書院裡?”

  駱秋遲百無聊賴地躺在床上,撐起腦袋,有一搭沒一搭地把玩著腰帶,點點頭:“這麼快就隨你上門,我沒做好心理準備啊,再說了,才出了前檔子那事兒,我又生得這般儀表堂堂,去你府上,實在怕你哥哥誤會啊……”

  “去你的,你愛待哪待哪兒,我不管你了!”

  等到姬文景也同眾人一起離開了書院,天色漸漸暗了下來,平日熱熱鬧鬧的書院,只剩一地寂寂泛黃的夕陽。

  駱秋遲望著窗外斜陽,糙木隨風搖曳,黃昏中天地一片靜謐,長空連只掠過的鳥兒都沒有……竟是忽然間一個詞湧上心頭,形單影隻。

  平日不覺,一大幫子人打打鬧鬧,去哪都前呼後擁,無憂無愁,好不快哉,但只有這種時候,才於孤寂一人的書院裡,深深看清楚,其實自己……是沒有家的。

  從前在青州,東夷山上有過一個,還有一幫出死入生的兄弟,但慘烈一戰後,兄弟死了,地盤剿了,家也……沒了。

  天下之大,他駱秋遲,真真正正地成為了一個……孤家寡人。

  一隻手不覺摸上了臉頰,細細摩挲著那道淺淺小疤,目光一陣失神。

  不知為何,這孤零零的黃昏之中,竟分外想念起,往日那個嘰嘰喳喳,成天尋來古怪偏方,不是灌他活吃泥鰍,就是讓他生嚼蟾蜍的聲音……

  可這般日子裡,她也是要回家的,家中有阿娘等著她,那個據說會舞雙刀,很是厲害的俠女娘親。

  他的娘沒那麼傳奇,只是村中一個普通的婦人,但依稀可辨的記憶里,是生得很美很溫柔的,若是他娘親還在,一定會像小時候一樣,將他抱在膝頭,摸摸他的臉,問他,衡兒,你怎麼受傷了?臉上還疼不疼啊?讓娘好好看看,吹一吹就沒事了,我兒不疼的……

  長長的睫毛顫了顫,有氤氳的水霧一點點升起,模糊視線中,遠處炊煙繚繞,米香四溢,是家的味道……

  風拍窗欞,床上那道白衣一激靈,陡然醒轉過來,心頭一跳,狠狠一吸鼻子:“大老爺們,有點出息行不行?別跟個娘們似的,不許想了不許想了……”

  他一撩腰帶,索性一把坐了起來,從枕下摸出了一副棋盤,拂袖展開,正打算自己跟自己來一局時……

  外頭忽地傳來窸窣響聲,長風習習,窗口忽然冒出兩個陶瓷娃娃,一男一女,各自頭上頂著一顆棋子,嘴角咧開,憨態可掬,相映成趣。

  黃昏中,那兩個陶瓷娃娃一動一動,窗下有人捏著童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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