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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嘴中如是說道,目光卻有意無意地瞥向聞人姝身後的……聞人雋。

  豈知聞人雋一眼也未望向他,徑直走向院牆下斜斜倚靠著的駱秋遲,她纖秀的身子站在他跟前,不知在說些什麼,臉上帶著隱隱可見的關切。

  付遠之雙眸一黯,斂下長睫,一時心中百般不是滋味。

  那頭院牆下,聞人雋各番勸說無果,只得揪緊駱秋遲的衣袖,上前一步壓低聲音道:“老大,你既然執意要進去,那我只有最後一句話了,如果你沒被扔出來,那你也不能把別人扔出來啊!你下手千萬得注意輕重啊,一定不能傷了院裡那個男人,他不知身份來頭,院首估計都得敬他幾分,萬一出了事,沒人能保住你的……”

  “你這是七□□句話了吧?”駱秋遲扯出衣袖,隨手一彈聞人雋的額頭,“行了行了,你到底是猴子,還是鸚鵡啊?”

  一旁的姬文景背著畫匣,月下身影清冷孤傲,扭頭看向另一方角落裡的趙清禾,皺了皺眉,最終還是向她走了過去。

  “那天你說的賭……”

  趙清禾心都快跳到嗓子眼上了,姬文景的話卻被陡然打斷,不知從哪冒出的孫左揚,拎著自己一件外袍,湊上來就想往趙清禾身上披。

  “夜裡風大,清禾師妹你怎麼穿得這麼單薄啊,要不要再加件衣裳?”

  趙清禾嚇得跟受驚的兔子似的,面色緋紅,手忙腳亂地推拒道:“不,不用了,多謝孫師兄……”

  孫左揚不動神色地擠進她跟姬文景之間,用後腦勺對著一臉冷漠的姬文景,手裡還拿著那件外袍向趙清禾湊近,連聲溫柔道:“清禾師妹,不要緊的,你披上吧,免得受了涼……”

  “真的,真的不用了……”趙清禾面紅耳赤,一邊擺手,一邊往後退,耳邊驟然響起姬文景冷冷的一聲。

  “孫左揚,你知道你現在很像什麼嗎?”

  孫左揚一頓,扭過頭,對上姬文景唇邊一抹嘲諷的笑意,他逐字逐句道:“一匹隨時隨地發情的野馬。”

  “姬文景,你!”孫左揚怒不可遏,目光卻陡然盯向了姬文景身後:“你背畫匣來做什麼?”

  “你管我做什麼。”姬文景面色冷冷,孫左揚不自覺拔高語調:“你難道想跟駱秋遲一道進關雎院,幫他畫下那男人的模樣?”

  這廂動靜引來不少學子,竹岫四少也面露疑惑地走過來,當先的謝子昀鳳眸一挑,眼尾一顆紅痣艷艷逼人,月下對著姬文景陰惻惻地笑道:“怎麼,姬大世子,你素來不管閒事,別跟我說這回真打算幫駱秋遲?”

  院牆下,駱秋遲懶洋洋走了過來,站到姬文景身旁,剛要開口,姬文景已經冷冷一哼,對著謝子昀等人道:“有何不可?”

  他背脊挺直,神情孤傲不屑,月下眉目籠上薄光一層:“你那生死狀上只說取來畫像,有說不能帶人一同進去嗎?”

  謝子昀一下語塞,風中握緊拳,咬牙道:“你,你真想進去送死?”

  “命是我的,我樂意進去送死,你管得著嗎?”

  一片譁然中,人群中的趙清禾卻瞪大眼,心潮莫名激盪起來,她緊緊盯著月下那道清冷身影,覺得頃刻間有什麼光芒四射,直照入她心底。

  那邊孫左揚卻一聲嗤笑:“死倒不可怕,就怕半死不活,遭了殃及被拋出來,斷了一雙作畫的手,那可真是一無是處了。”

  這一回,還不待姬文景開口,駱秋遲已經先一步笑道:“這雙作畫的手會不會斷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有人下了大注,賭我一定會輸,待會可千萬把褲腰帶勒緊一些,別輸到底褲都當了才好,畢竟這麼多位女公子在場呢,污了眼睛找誰訴冤去?”

  人群里的貴女們臉一紅,卻也忍俊不禁,個個捂嘴笑出聲來。

  孫左揚惱羞成怒,上前還想再說什麼,卻被自家妹妹一把拉住了,孫夢吟學著上回哥哥教訓自己的話,做了個鬼臉道:“大哥,快別說了,還嫌不夠丟人嗎?”

  一片吵吵囔囔中,姬文景徑直看向駱秋遲:“何時進去?”

  駱秋遲把雙手背到腦袋後,一身白衣俊逸飛揚,仰首微眯了眸:“不急,待到月上中天,酒氣傳出之時。”

  說到酒氣,酒氣很快也便傳了出來,與之同時傳來的,還有蕭蕭肅殺的舞劍之聲。

  駱秋遲向姬文景示意了一個眼神,兩人屏氣凝神,一同踏入了院中,外頭的人便紛紛湊到院門處,探頭探腦,男女各據一邊,小心翼翼看著裡頭的動靜。

  冷月之下,那男人果真又在醉酒舞劍,他披髮掩面,一襲月白長袍,頭上僅插了一隻白玉簪,手腕纖巧靈動,風中劍如銀蛇,每一寸都沾滿清輝,身姿飄逸若謫仙。

  “好漂亮的招式啊,不像提著劍,倒像女傅教我們的鼓上舞一樣,輕盈動人……”

  有女公子忍不住驚嘆出聲,另一頭那曾經吃過虧的兩個男弟子,聞言卻是陰影卷上心頭,恐懼哆嗦道:“師妹千萬別小瞧這劍法,看起來漫不經心,紅袖起舞一般,可實際上跟千萬條水蛇圍著你似的,密不透風,滲人不已,一抹劍光就是一道血印,逃都逃不過,誰試誰知道……”

  這不,外頭正竊聲著,院裡的駱秋遲已經掠身上前,瞅准空隙,欲奪過那男人手中的劍。

  那男人依舊舞得不緊不慢,仿佛全然未將院裡兩個“不速之客”放在心上,只是手腕輕巧一扭,不僅避過了駱秋遲的裹挾,還冷不丁將劍向他一刺,駱秋遲猝不及防,眼中升起笑意:“有點意思。”

  這人分明喝醉了酒,步伐凌亂,身子歪七扭八,看似每一劍都軟綿綿,卻出其不意,勁風剛烈,威力凜然,讓人避無可避。

  “漂亮。”駱秋遲又一聲嘆道,月下與那劍光纏鬥在了一起,眸中的興致愈發濃厚。

  當真是漂亮,不僅劍舞得漂亮,殺傷力也漂亮極了,完全不是個花架子。

  院外眾人只覺看得眼花繚亂,駱秋遲身形閃動,白衣飛揚間,竟一時奪不過那男人手中的劍,姬文景在月下早就打開了畫匣,攤開了筆墨紙硯,此刻見駱秋遲起了玩心一般,不由催道:

  “別玩了,你快把他頭髮掀開,讓他把臉露出來!”

  “得嘞!”駱秋遲笑應一聲,也不再奪劍,只猛然欺身上前,借著巧力腳尖一點,在那長劍之上轉了個彎,反手一把探到那人身前,一把撩起他那凌亂長發,在風中衝著姬文景喊道:

  “快,小姬,快看一眼!”

  姬文景早有準備,說時遲那時快,迅速蘸墨提筆,手腕如風一般,行雲流水,寥寥數筆畫下那大致輪廓,未有絲毫凝滯。

  那男人在月下一露臉,院外便響起一片驚嘆之聲,他們離得遠,雖沒能完全看清那人容貌,但還是被一股撲面而來的絕美風姿震懾到,月色朦朧下,只覺天人下凡,美到不可方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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