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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用回答不用回答,我想到了,是我太蠢了!”

  東夷山君好整以暇地斜睨了她一眼,低沉的聲音依舊慵懶好聽:“知道蠢就好,你見過哪個書生統領一幫山匪的?”

  還是個色如皎月的“美人書生”,出去搶良家婦女都怕被人反過來惦記上,更別說威風凜凜地征服十八座匪寨了。

  這話聞人雋卻是萬萬不敢再說出來了,只在心裡腹誹著,乖乖跟在東夷山君身後,耳邊卻忽然聽到一陣喧鬧聲。

  抬頭一看,一輛花車正從她身邊經過,後面跟著不少年輕姑娘,嬉笑著往花車上拋灑柳條兒和甘露。再看那花車上,除了供奉著一位花神娘娘外,旁邊居然還立著一座雕塑,高大威猛,滿臉粗獷鬍子,越瞅越熟悉。

  聞人雋一下驚了,胳膊肘輕撞身旁的白衣:“老,老大,你看那人怎麼好像你?”

  那身白衣正在一個小攤前挑揀小玩意兒,漫不經心地瞥了一眼,“不然你以為是誰?”

  聞人雋又一下張大了嘴,望著漸漸駛遠的花車,半天沒從震驚中迴轉過來。

  她忽然發現自己真是一點都不了解東夷山君,不知道的東西太多了,像挖一口井,越挖越沒盡頭似的。

  夜風颯颯,行人如織,兩人走累了,往路邊一處茶攤上坐了下來。

  才一坐下,桌前的一位老者就笑呵呵地開口了:“瞧兩位不是青州本地人吧?”

  聞人雋心中一動,趕緊湊上去,“是啊,我們是第一次來,聽說這花神節熱鬧著呢。”

  她裝作不經意地指了指遠處的花車,“老人家,向您問個事兒,您看那邊的花車上,怎麼還供奉了一個大鬍子男人啊,他跟花神娘娘有什麼關係嗎?”

  老者遙望了眼花車,撫須一笑,“那是我們青州城的守護神,東夷山君,和花神娘娘沒關係,只是我們愛戴他,想一起供奉他。”

  聞人雋本將茶杯湊到嘴邊,聞言差點沒一口噴出來,她瞪大眼,正要開口,卻忽然想到東夷山君還坐在旁邊,趕緊咳嗽兩聲掩飾過去。

  卻是偷偷一瞄,發現那身白衣在低頭抿茶,沒什麼反應,於是膽子也漸漸大了起來,想著乾脆豁出去問個明白算了。

  她起身為老者倒了杯茶,一副請教模樣,故作懵懂:“老人家,那東夷山君是何人,我怎麼聽說……他是個山匪呢?”

  老者很受用這杯茶,顯然對聞人雋的印象極好,哈哈大笑,“小兄弟,這你就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了吧。”

  老者從青州的位置說起,自然繞不開那相鄰的狄族,各番淵源由來已久,聽得聞人雋頻頻點頭。

  只說從前匪患與狄亂將青州百姓擾得不堪忍受,但自從幾年前,東夷山君橫空出世,收服了十八座匪寨後,他們的日子便慢慢好過起來。

  當地官府懦弱無用,放任狄族人進城燒殺搶掠,而保護他們的恰恰是東夷山君,他勇猛無敵,率匪抵抗,與狄族人的數次大小交鋒都一舉得勝,把狄族人打壓得輕易不敢進城。

  而且他還定了規矩,約束各處匪寨,有十搶十不搶,貪官污吏、為富不仁的首當其衝,老人婦孺、窮苦百姓的反而多受接濟。

  更別提去年有一位瀘西將軍經過青州城,人生得跟塊黑炭似的,卻還喜歡玩嫩生生的黃花大閨女,在城裡搶了好多戶人家的姑娘,官府都不敢出面管,多虧了那東夷山君,把黑鬼連同一幫子流氓兵都綁上山。最後黑鬼被劈成了兩半,血淋淋地掛在青州城門口,當地百姓無不叫好,被解救出來的姑娘們更是感恩涕零,視東夷山君為心目中的大英雄。

  這樣一個劫富濟貧,盜亦有道的人物,不是官府,勝似官府,成了所有青州百姓心中的守護神。

  夜風襲來,茶攤上,聞人雋越聽越驚奇,越聽越入迷,越聽越忍不住去偷瞄那身白衣,可那身白衣全程卻都靜靜抿著茶,未發一言,一副置身事外,真正外地來的書生模樣。

  倒是老者說得動情了,望著遠處的花車與歡聲笑語的人們,無限感慨道:“所以小兄弟,你說說,他和花神放在一起有沒有道理?”

  “春天萬物復甦,花神給了我們新一年的生機,而東夷山君卻為我們守護了一方安寧,我們難道不應該供奉他嗎?”

  老者說完後,放下茶杯,茶攤上一陣久久的沉默,那白衣書生卻忽然站起,向老者一躬身,掏了銀錢在桌上。

  “老人家,您慢慢喝,您的茶錢我們請了。”

  ☆、第九章:斷袖的男人

  月下街頭,煙花當空綻放,聞人雋步子邁得小,跟不上前面兩條大長腿。

  夜風拂過她的衣袂發梢,她顯然還沉浸在老者的述說中無法自拔,回味到激動處時,還不由抬首追上前方那身白衣,狗腿子般:“老大老大,你好厲害啊。”

  玉面書生在月下頭也未回,似好笑道:“又來了,怎麼誰在你嘴裡都厲害得不行啊,我可不想往你身邊那群厲害猴子裡湊了,平白擠得慌,你還是別拍我馬屁了。”

  聞人雋不以為意,繼續狗腿子地湊上前:“我沒拍馬屁,我是真的覺得老大很厲害,要不百姓們怎麼會供奉老大呢?”

  她說到這,小心翼翼地看了那身白衣一眼,故作不經意地嘀咕了一句:“可是我有件事想不明白,老大你幹嘛要抓我們竹岫書院的女學生呢?”

  來了,來了,重點來了,她屏住呼吸,可那身白衣只一頓,便繼續往前頭也未回。

  她不禁自言自語地補充一句:“老大一定是跟竹岫書院有什麼血海深仇,還燒了那麼多宮學玉牌,一定是這樣的……”

  “行了,別瞎猜了。”東夷山君回頭淡淡打斷:“壞人做壞事還需要什麼理由嗎?跟我到那邊去買對檀香燭,買完咱們就回去吧,不早了。”

  “這麼快就回去啊……”聞人雋的一腔熱情像被冷水澆熄,一說到回去就開始鬱悶了,故意跟在後面磨磨蹭蹭的,還各種不死心地嘀咕著。

  嘀咕的聲音不大不小,剛剛好能讓前面的白衣書生聽見。

  “東夷山君可是大大大英雄……幹嘛不把一個小姑娘放了呢?”

  白衣裝作沒聽見,聞人雋又翻來覆去嘀咕了好幾遍,見實在混不過去了,索性一把抓住那隻衣袖,直接擺出一副哭喪臉。

  “我說老大,你為什麼不把我放了呢?”

  書生眨了眨眼:“自古名士都願一較長短,爭出高下,你都還沒下贏我一盤棋呢,我怕你想不開,一輩子鬱鬱寡歡,特意給你機會來著呢。”

  “不不不,老大,我不是名士,我很想得開的,我沒臉沒皮的,我不在乎輸贏的……”

  “的確是慫得獨樹一幟。”

  書生拂開聞人雋,徑直一路走進一家香燭店,聞人雋卻賴在店外,不肯進去了。

  “裡頭味道重,我聞不慣,就在外面等你吧,老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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