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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鍾離子音這樣一個之前還毫無審美的土包子,現在居然做起了這種令人賞心悅目的事,真叫人難以置信。他的一床被子孤單地縮在角落裡,應該是沒敢爬上床榻和白三一塊擠著睡。

  不,與其說是不敢,倒不如說不忍心。

  白三現在這副模樣,除了還是三殿下時候也有的傲氣,別的一樣也沒剩下了。

  我的目光落在白三床榻邊的一隻虎頭上。

  這虎頭是鍾離子音平日裡腰間掛著的那隻,從不離身,起初我以為是他從哪裡殺了只老虎,把虎頭拆下來,又用了什麼讓其屍首不腐的方法,後來注意了幾次發覺這虎頭太玲瓏……倒像是小孩過端午時掛在床頭的玩具。

  以前端午節阿影給羅卜也掛過一隻,大小與之相似。

  只是平日裡鍾離子音始終赤著上身,把虎頭別在腰間,我就是再好奇,也不好意思湊上去看。今日得以近距離觀察,原來這是一隻木頭打磨後染了色的虎頭。

  見我盯著這虎頭看,白三掀過一頁書道:“這玩意拿去扔了吧。”

  我尷尬地回答道:“這不好吧,畢竟是別人的東西啊。”是鍾離子音珍視的寶物。

  白三冷淡道:“他送給我了。”

  我沒吭聲。

  白三重複了一遍:“去扔了。”

  我腦海中回想起阿影給羅卜在床頭掛上一隻虎頭時候的場景。

  羅卜命不好,張素雲死的早,他沒見過自己的母親,名義上的父親又把他給丟下了,丟給了一個根本不會撫養他的人。

  我不是個善於編故事的人,和他也沒多少感情,倘若他以後問起我他的身世,我還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羅卜身體也不太好,三天一小咳,五天一發燒,

  阿影說,掛一隻虎頭吧。掛上一隻虎頭興許驅災辟邪,好運會來,平平安安。

  鍾離子音大抵也是這種心情。

  否則掛在腰間珍視了那麼多年的東西,說送就送了。

  白三又重複了一遍:“拿去扔了。”

  這次的聲音陡然提高了好幾個度。

  我抓起虎頭,想往他臉上砸,想了想,又覺得會弄髒了虎頭,於是沒有砸下去。

  我徑直往外走,在走到門口時,一手掀開帳門,一手抓著虎頭,回過頭說:“三殿下,酒明天我讓人送來,我就不過來了。”

  他埋頭翻書,連聲“嗯”都懶得講。

  ……這什麼人啊。

  出了營帳,我順路拐到楚溪和沈月卿的營帳去看看。

  楚溪在擦拭著自己的傳家寶劍,楚無疑正趴在沈月卿的膝蓋上,仰著那張邪惡的小臉,裝著天真無邪的樣子問道:“月哥哥,塞北的風沙真的可以堆出一座城堡嗎?真的有那樣的城堡嗎?”

  沈月卿溫溫一笑:“可以的,但那已經是很多年前的事了。”

  “去去去,下去!”我把楚無疑從沈月卿的膝蓋上拽下來,扔到了地上教育道,“多大歲數了,還趴著呢,成何體統!”

  有楚溪在,楚無疑也沒那個膽子敢對我出言不遜,只得咬著嘴唇死盯著我,防止嘴唇咬不攏,一句髒話就罵出來了。

  我滿意地點點頭,坐在了沈月卿腿上,居高臨下地望著楚無疑:“這可不是你的位置。”

  楚無疑不敢罵我,只能哇哇大叫,撲向楚溪的懷抱尋求安慰,不過楚溪可不是沈月卿,毫不客氣,直接一腳就將楚無疑踢到了一邊。

  “別鬧,擦劍呢。”

  楚溪看也沒看楚無疑一眼,專注地擦拭著手中的劍。

  我和沈月卿相視一笑,沈月卿注意到了我手上的虎頭,微微一怔。

  我搖了搖虎頭,獻寶似的遞到他面前:“怎樣?雕的好看吧,這個以後歸我了。”

  沈月卿淡然地凝視著虎頭,聲音也沒了方才的輕鬆喜悅。

  “這隻虎頭,是鍾離一族的信物,幾乎等同於軍隊大虎符,族長是不可能隨意送人的,鍾離品性隨和,但族規不會輕易拋棄。”沈月卿騰出一隻手,就著我的手將虎頭翻了過來,底部果然刻著“鍾離”二字。

  他說的那麼篤定,我怎麼有種不妙的感覺?

  楚無疑坐在地上哼唧道:“坦白吧,是不是偷的那個傻狍子的。”

  用傻狍子來形容鍾離子音,倒真有幾分神似。我偷偷笑了笑,這一舉動正好落在沈月卿眼裡,沈月卿正色道:“朱珠,還回去。”

  “……真不是我偷的。”

  “不是偷的也要還回去,這樣東西對鍾離子音來說很重要。”

  “哦,知道了。”我悻悻地答應了。

  本來還想把白三騙我的事全盤托出,但一想到他如今在軍營的地位,還是忍住了。不想他以後的日子更難過,雖然很討厭他。

  我謝絕了沈月卿要陪我一起去還虎頭的要求,雖然知道他是好意,但這樣會更加顯得這虎頭是我自己拿的。

  想想也是不爽,白三又害我。

  等我原路返回白三的營帳時,沒讓守衛通報,裡面傳來了激烈的爭吵聲。

  ……只是單方面的激烈,鍾離子音是一句重話沒說。

  “說想看虎頭的人是你,非讓我摘下來給你玩的也是你,好端端的,你扔了它作什麼?”

  “我嫌它礙眼!不止如此,我還嫌你礙眼,你為什麼還是這麼不要臉的往我這裡貼,真噁心!”

  “你討厭我打我罵我都沒關係,如果你覺得能出氣,虎頭可不能亂扔啊。”

  ……越聽越離譜,越聽越氣人。

  我推門而入,看到裡面是一地狼藉。鍾離子音從沈月卿那裡借的書也被撕碎了,天女散花般的鋪了一地。

  看來白三這次瘋的不輕。

  “朱珠,這麼晚你來——”鍾離子音正蹲在地上粘書,見我來了起身說,“不好意思啊,書可能粘不上了,放心,我會賠給沈先生的。”

  白三在旁邊冷冷道:“你這個窮鬼,能拿什麼賠?下次你再借,我就再撕。”

  鍾離子音竟也不生氣,慢悠悠道:“三兒,我沒學過字,看不了書,你學過字,能看書為什麼不看書?你和書過不去幹嘛?自己再不痛快,書又惹你啦?就因為是我給你借來的?往後攻下南詔,你還不吃那裡的大米啦?”

  他站起身來,錘了幾下腰,然後出其不意地戳了一下白三的穴位。

  白三本就坐在床榻上,毫無防備被這麼一點睡穴,馬上就倒了下去。

  鍾離子音拿起被子,拉到他的胸口下方,認認真真地蓋上。

  臉上的表情倒並不是很認真。

  “總是這個嫉惡如仇的小性子,以後要怎麼辦?”他甚至還伸手戳了一下白三的臉頰。

  幸好白三睡著了,不然肯定一口咬斷他的手指。

  “鍾離,他這不叫嫉惡如仇,叫腦子不好。”地上的紙屑看的我都心疼,那可都是沈月卿精心挑選的讀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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