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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場鬧劇,整個書院議論紛紛。

  過了幾日大夫子回來,被提去官衙問審,聽說被革了職,調往隔壁憫州府支教去了。肖家被狠狠地罰了一筆巨款,充作青州府地方辦學基金。

  衛大人後來又說,除了肖天賜,他那返京車隊裡還能塞倆人,問誰願意跟著。

  大夥雲裡霧裡,一方面詫異於還有花錢請考官給自家兒孫榜上除名的家長,一方面困惑於官衙的判案結果——這也要革職罰款?更對衛大人返京車隊裡那仨席位捉摸不透。

  當朝平復八州後,不拘一格降人才,除以往的常科和恩科考試外,開始大力撥款,支持地方辦書院,數年間各州府大小書院如雨後春筍拔節而出。到今年年初,當朝派人下來視察辦學情況,發現林子多了什麼鳥都有,於是打算上手認真規整一番,扶優除劣,給各書院劃分個等級高低來。青州府的明山書院歷史悠久師資雄厚,是全州最好的書院,如今更是私營轉國營,由朝廷撥錢督管,算是半個官道上的了,過了明山書院的院考,頭十名都有機會被舉薦去全國最厲害的學院——京學。進了京學,不僅可以直接參加科考春闈,還可能不經科考,直接被任命官職。可以說是一條光輝而坦蕩的通天大路。

  相較之,跟隨衛大人去鴻都府做抄撰小吏,就顯得有點劍走偏鋒。已然在院考中拔得頭籌的其他學生仍不清楚那位“大人”究竟是哪根蔥,雖仰慕鴻都府大名,仍不大敢舍大道取小道。

  所以直到返京車隊啟程前夕,偌大一個書院只有倆聰明鬼向衛大人遞交了隨行申請。一個是人精官二代林玉,一個是久仰鴻都府清名的貧困優等生吳桐。這倆機靈鬼加上一個被剝奪選擇權的二愣子肖天賜,在同窗們或驚奇或羨慕、或不屑或嫉妒的目光中,收拾完行李,為了不在第二日一大早驚擾他人,頭天晚上就挎著小包袱往衛大人的小院子中打地鋪去了。

  吳桐同學撂不下臉道歉,仍舊別彆扭扭吝惜給肖天賜正眼,但肖天賜渾然不覺,罵完吵完事情真相大白,趕緊把腦子裡那幾兩委屈憤怒扔出九霄雲外——畢竟突逢大變,前路顛撲不明,需給別的事兒騰騰地方。林玉同學夾在中間,緊鑼密鼓哄完這個勸那個,還得負責觀察丞相大人的臉色——畢竟仕途都捏在大人手裡了,丞相大人一個不滿意把他們幾個遣返回去,今後官場上還怎麼混。

  衛大人高深莫測在一旁偷瞄仨崽子你撓我一下、我咬你一嘴,屢屢被同樣偷瞄過來的林玉同學抓包,不好意思道:“你們放心。一,不用瞎猜我是誰,我姓衛,單名一個裴字,沒什麼不能說的。二,鴻都府抄撰官職雖小,可參涉機密,責任重大,上皇繼位之初重啟鴻都令時開設恩科取仕,當時的殿試三甲,便多領此職,今人不知,以為屈就。三,跟了我來,不代表以後就得聽我的,我不拿捏你們,進京後若仍想走科考,包括肖天賜,也還是可以去考,要是心都用在看我的臉色上,就無心看其他了。”

  三人心思各自被勘破,紛紛羞愧地垂下腦袋。

  肖天賜不僅垂下腦袋,臉紅得也最厲害,從頭髮絲到腳後跟都在賣力表演“想鑽地縫”這個意思。

  衛大人笑了,又道:“四,肖家行賄之事,你們困惑官府的判法,是不是?肖天賜,你覺得委屈嗎?”

  三人點頭。肖天賜緊跟著又搖頭。

  衛大人坐在書案前,慢條細理就著油燈打包筆墨紙硯,看了眼窗外青藍暮色,一字一頓,鄭重道:“不委屈就好。如果委屈,現在還可以選擇,只是不跟我走,恐怕你今生與官場無緣了。人各有志,這世上不是容不下‘獨善其身’的人,只是當世當朝,更需要‘兼濟天下’的人。你們要是有這顆心,我既然領了你們入朝,就會保你們行有落足之地、抱負有伸展之機。”

  他頓了頓,略一垂目,補充道:“我負責鋪平道路,你們要做的,是記住今天自己站在這裡,心中的所思所想,來日方長,一刻不能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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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為了這番話,三個學生一夜輾轉反側,亢奮無眠。

  躺在地鋪上,抬眼便看見裡屋的衛大人似乎也沒睡著。

  衛大人輾轉反側,耳邊也全是那番話:

  “我負責鋪平道路,你要做的,是記住今天自己推開這道門時,心中所思所想。來日方長,一刻也不能忘。”

  常言“八字衙門朝南開,有理沒錢莫進來”,當年他吃盡個中苦頭,承蒙刑部侍郎宋琅指點,找到大理寺門口時,也沒報多大希望。

  恰逢年輕的大理寺卿心情不佳,渾身酒氣臉色陰沉地打外頭回來,聽了他呼天搶地一通狀詞,大概一時因醉糊塗了沒搞清楚,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嫌嫌棄棄讓人把他先抬進了大理寺。

  薛寺卿著實不是個東西,過幾日醒了酒,開口就問他要錢:“傻書生,子曰,‘八字衙門朝南開,有理沒錢莫進來’,你有理,可你有錢嗎?”

  “沒有。”

  “沒有錢,你告什麼狀?你看咱們衙門像搭粥棚的?”

  “……大人,我來錯地方了,你要麼殺了我吧,要麼放我走,我趕著找下家。”

  薛大人頗為自負地冷哼一聲:“嘖,氣性倒不小。窮書生,睜開你那綠豆眼看清楚嘍,全境八州,滿朝上下,你這件事除了本官沒第二個人敢管!還下家?省省命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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