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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它當然是個好東西,能讓林彥弘從幼時的體弱多病恢復了尋常人般的健康。但它偏偏也是差點永遠困住林彥弘的東西,又讓人恨不得將它立刻碾碎。

  林彥弘自己對它還是很有感情的:“既然我們不能完全聽悟覺大師一面之詞,那我現在可以進出須彌芥子, 裡面的書卷說不定都是墨山先生留下來的,我找機會將它們研讀一番,也許能找到一些事實的真相。”

  聽到林彥弘這樣說,李景承點點頭,算是將古玉的事情暫時放下,他吩咐屬下整裝待發,準備返程。

  因為來時與回去時, 身邊的人不同,所以心境也大不相同。

  李景承只覺得自己的懷抱是滿的,心也是滿的。

  相比之下,他的“坐騎”就比較慘了——身上一次坐了兩個先祖返魂,自己明明有兩對翅膀,但還是克制不住想抖啊抖。

  由於李景承不能長時間離開南嶺,他們等林彥弘稍微恢復了些,就疾行返回平武。

  原本李景承不想讓林彥弘再去見悟覺大師,但聽暗執營的首領道大師情況很不好,林彥弘對李景承道:“去看看他吧。”

  他們相攜來到都督府的內院之中,終於看到了悟覺大師,一點都不懷疑暗執營首領的話了。

  因為被困在須彌芥子中,對於林彥弘來說,過去大半年的時間其實是靜止的,如果不是李景承把他昏迷之後的事情告之,他的印象還停留在悟覺大師帶他到天京之後。

  再次見到悟覺大師,無論是李景承還是林彥弘,心情都是十分複雜的,尤其是看到形同枯槁的悟覺大師時,一時之間說不出話來。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魂現之力,梁皇族的壽元都不算長,悟覺大師作為皇嗣,活到如此高齡,實屬難得。

  但再如何身體強健,也經不起這一輩子不斷“奔波”。

  無論是當年往返於天京和雲水以控制順帝的“魘症”,還是後來為了讓姬硯岐“甦醒“而對林彥弘動手腳,亦或者一直以來殫精竭慮、在背後操縱一切耗費無數精力……這每一步的計劃都在消磨著他的生命力。

  林彥弘腦中閃過了一些當年在巫山的畫面。

  身著青灰僧袍的老僧,手持一根長帚,在戒碑院旁的菩提樹下,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地掃著落葉,陽光透過菩提的枝葉落在他的身上,顯得格外柔和。

  那時的悟覺大師是那樣的慈祥。他飽讀經書、知識淵博,總有說不完的佛經故事,還有使不完的耐心,哪怕小狼崽調皮搗蛋,讓他新編的蒲團連一個夜晚都過不了,但悟覺大師從沒有真的對它生過氣。

  時至今日,在巫山的那段時光,依舊是林彥弘記憶力非常美好的一段日子。

  暫時忘記了“上輩子”的痛苦和不甘,朝聽晨鐘,晚聽暮鼓,還有大師們喃喃念經的聲音和林間鳥獸的啼鳴……這些聲音就算交織在一起,一點也不會顯得嘈雜,然而襯得周圍格外寂靜。

  華音寺就仿佛是一塊淨土,住在裡面的人能被洗滌心靈的塵埃。

  這也是林彥弘自醒來之後一直感到疑惑的地方——到底是因為什麼原因,讓睿智如悟覺大師選擇這樣一條讓許多人萬劫不復的道路呢?

  如今看著對方面無血色但依舊平靜的臉,再去想巫山那些日子,仿佛已經遠遠不止相距八年時光,而是仿若隔世。

  林彥弘突然意識到,也許悟覺大師明知道這樣步步為營、陰謀算計會加速自己的衰老和死亡,卻還是一意孤行……這份執念實在讓人心驚。

  “無心一從飛出岫,到處舒捲意何長……大師,您曾說過,無論遇到什麼挫折,我最終都會心想事成的……但是現在看來,一個人要心想事成,實在太難了。”

  他若是被姬硯岐占據了身體永遠不能醒來,自然就談不上心想事成。

  他得到這樣的簽文,尚且不能如願,可見世事難以預料……不管悟覺大師的真實目的是什麼,他這一次顯然也沒有“心想事成”。

  原本盤坐在榻上閉眼調息、毫無動靜的悟覺大師聽到這句自己曾經為林彥弘解簽的話,終於慢慢地睜開了眼睛。

  他那雙眼眸已經不見任何光彩,但卻依舊不顯渾濁,仿佛至始至終都是清明的。

  悟覺大師似乎一點也不奇怪林彥弘何時從須彌芥子中脫困:“如果我說,你原本福薄,乃孤星之命,應當活不過二十一歲,不僅身體羸弱無緣仕途,更不用說遇到心愛之人、與之朝夕相伴了……你是否相信?”

  林彥弘當然相信,因為這就是他“上輩子”經歷過的事情。

  被林佟氏和臻夫人所害,一生纏綿病榻,不要說去巫山還願和去青桐書院讀書了,就連雲陽城的宅子都難得出去一次,最後是死在林彥興與郡主的婚禮當天,死的時候身邊只有奶娘和琥珀她們,沒有妻室和孩子。

  誠然,如果與“上輩子”的自己相比,他這一世得到的東西,確實多太多了。

  無論是少時的考學,後來為官,一路都是順風順水、平步青雲,與父親重拾父子之情,遇到了李景承,多了彥思這個弟弟,得到了齊家外祖和舅父舅母的疼愛……

  這樣看來,說他“心想事成”,似乎也並不誇張。

  李景承才剛剛聽林彥弘說起過這些“上輩子”發生的事情。

  但林彥弘為了不讓他太過心疼,描述的時候自然選擇避重就輕,並不突出自己曾經經歷過得不幸,而是著重說了自己獲得新生後遇到的種種幸運。

  可就是這樣,李景承都覺得難以忍受,恨不得以身代之。

  所以此時驟然聽到悟覺大師用一種極其冷靜的語調,直白而殘忍地把林彥弘短暫的一生概括出來,李景承只覺得心仿佛被誰緊攥,難受得生疼。

  他上前一步,似想與悟覺大師理論一番,卻被林彥弘牽住了手,對方搖了搖頭,對他露出一個安撫的笑容。

  李景承是難得一遇的先祖返魂,加上他已經鎮守北境多年,完全褪去了少年時的青澀,加上他生得身材高大挺拔,氣質凜然,若是發怒起來,可讓南嶺的妖魔膽寒。

  但林彥弘一個眼神、一個動作就能讓他完全鎮靜下來,如一隻狂暴狀態的銀狼被人摸了頭,頃刻變得乖巧,仿佛全然無害一般……

  見此似曾相識的場景,悟覺大師漠然冷淡的眼中閃過一絲異樣的情緒。

  眼前的這兩個年輕人,和當年的姬硯岐、博爾帖赤那是那麼的相似,都是少時教養陪伴,最後變成同心同德。

  不同是,姬硯岐遇到博爾帖赤那的時候在遙遠異鄉,李世海只聽姬硯岐在信中提到他們相遇相識的經歷,但在巫山,他卻能親眼見到林彥弘和幼時的李景承相處。

  有時候看到林彥弘和李景承,悟覺大師就能想起姬硯岐和博爾帖赤那,他感嘆他們相似的經歷,也感嘆他們不同的結局。

  從他醒來的時候知道姬硯岐跟景承離開了都督府,李世海就猜到他們要去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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