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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淨土聽了淡淡瞟了沈蕎一眼,小女子睛青眼白,真是個瞎子?當下也不點破。

  “請……”姐弟兩都端起了茶盅,各飲了一口,確實是上好的青茶。

  “我確實不再收弟子了……天氣冷,喝了茶就早些回去吧!”

  沈玉謙失望道:“看來先生還是覺得我愚鈍了……”

  一般人總要客套幾句,說你不愚鈍,挺聰明的,但是方淨土只低頭喝了口茶,並不解釋。

  “我可以送你幾本書,若能通讀理解,不比做我的學生差的”

  “謝謝先生!”

  沈玉謙知道他這樣的人,雖然看著和氣其實很固執,胡攪蠻纏對他是沒有用的,他不是要送自己書嗎?這也算是大有收穫了。

  “五弟你先出去片刻,我同先生說幾句話”

  沈玉謙差點失手摔了茶盅,三姐這是要幹嘛?使美人計?方先生可是不近女色的啊,他整個院子裡就沒有一個年輕女婢。

  “三姐,我們還是走吧,先生贈書賜茶已經很是難得了”

  方淨土看他一眼,小孩子倒挺明白的,不知這小女子打的什麼主意?他淡淡一笑,“不妨的,我願聞其祥……”

  第48節 抱酒來

  沈玉謙帶著書童和染秋站在門外等,院子裡花匠在修剪梅枝,沈府里有綠萼梅,四方書齋里都是白梅,樹形十分剛勁自由,並不扭曲拐彎的。

  小僕細心的把地上的落葉掃起,除了甬道的青磚上沒有雪,兩側都積著厚厚的白雪,青白相間像深山裡的農舍一般,也挺好看的。

  忽然屋裡沈蕎在喚:“五弟抱酒瓶進來!”

  沈玉謙哦了一聲,從書童懷裡接過酒瓶走進去。

  方淨土坐著微微凝神,就像陷入一段回憶里似的。沈玉謙把酒放下,不知所以的看著沈蕎。

  “這是我親手釀的紅雲漿,請先生品嘗。”

  “可是古法紅雲?那是要用湘南的紅秈米的。”

  沈蕎笑,“小女子用的自己的法子”

  “那便嘗嘗小姐的手藝”他語氣里竟聽出幾分感慨來。

  “請問酒瓶里泡著的是什麼?”

  “一種山裡的野果子”

  小童倒了兩杯酒,第一杯遞給方淨土,第二杯給沈玉謙。

  方淨土先看其色,再聞其味,然後小小品了一口。

  半晌才睜眼道:“十分甘醇!我喜歡這酒!”

  他一口口喝掉後又淡淡說:“以後,每月的初三、十三、二十三的辰時正過來聽我講學,學期三年,不論颳風下雨就算地震也不許遲到,功課要在來之前做好,我布置的功課會很多,你可做得到?”

  沈玉謙放下酒杯跪在他面前磕了三個頭大聲道:“學生做的到!”

  “今日便去吧,還有,對外,不要說是我弟子,我不收弟子”說完自己起身向門外走去,經過的沈蕎身邊的時候微微一停,卻沒說話。

  直到坐進了馬車裡,沈玉謙都暈暈乎乎不敢相信剛才發生的事情。

  “三姐姐你到底和先生說了些什麼?”他捉住沈蕎袖管問。

  “就說你是個好孩子,不收是他的損失”

  “啊?!”沈玉謙漲紅了臉。

  “你怎麼能這樣說先生?”他已經是方淨土的弟子了,果然就向著自己的先生。

  “現在我們去吃午飯,然後去凌府。”

  沈蕎不想告訴他自己和方淨土的談話。

  “我們當然去凌府吃飯,我是凌安諾的朋友!”小孩子果然被轉移了注意力。

  “見過臉皮厚的,沒見過你這麼厚的!”沈蕎戳了戳他的額角。

  車廂里只有姐弟兩,染秋和書童都在車廂外,沈玉謙突然壓低了嗓音“三姐姐,你其實,看得見對吧?”

  沈蕎沒有驚訝,這個小鬼遲早會發現的。

  “嗯,用針灸治好了……不過,我還不想告訴任何人,你懂嗎?”

  “放心放心,要保密,我懂的”

  沈玉謙湊過來看她的眼睛,小鹿一般明淨的眸子映著沈蕎的臉龐,“三姐姐眼睛好了,就可以不用嫁給沈際了……”

  沈蕎像被什麼點化了一樣,對啊,只要自己復明了,還有誰敢逼自己嫁給沈際?到時候親朋好友鄰居同僚的唾沫都能把老太太和沈近山淹沒。

  但此刻還不是打出底牌的時候,籠罩在沈蕎身上的迷團還要解開,大秦氏到底怎麼死的,她留給沈蕎的嫁妝到底是怎麼分配的,沈際的身世之謎,小秦氏有沒有陰謀,還有,沈蕎有沒有未了的心愿;既然得了這具身體的恩惠,就該把這些都弄明白了再走,不然於心難安。

  一年的時間,應該夠了。

  沈玉謙如夢囈道:“方先生居然收了我……方先生收了我,三姐姐,你真是我的福星!”說著拉過沈蕎的左手,撩起她的袖口,準確的找到一條淡淡的疤痕。

  “以後有一天,只要你需要,我會傾盡所有回報你……”

  言重了吧小鬼?沈蕎盯著他看,小臉布滿鄭重。

  他指著那條疤問:“你不記得了?我一歲,你五歲,玉昆大哥哥養的狗發了瘋病撲了我的辱娘,辱娘怕狗咬了我用自己的腿去擋,結果太疼了身子一歪就把我摔下來,三姐姐離的最近跑過來抱住我,手臂卻被劃了深深的一道口子,鮮血一直留到腳背上……”

  “還有今日之事,你說,我該不該報答?”

  “好,我記住了,希望你他日出息大一點,我這個報答也可以豐厚一點!”

  小破孩撇了撇嘴。

  她拉開窗簾看著街景,今日之事純屬機緣巧合。

  方淨土原來就是方煥啊,文人最不善處理俗事糾紛,他方家在通州的祖上老宅多年無人居住,只留了幾個老僕人看房子,就被當地的刁民看上了,連偷帶搶的,就連窗戶上精美雕板和堂屋裡的老紅木家具都被搬走了,老管家被打傷後又愧又恨闔然長逝,管事去報官後官衙卻睜隻眼閉隻眼,只因那幾個惡霸既有背景又狡詐兇殘,他們也不敢惹,案子就辦的拖拖拉拉。

  唐適是通州衛的指揮使,一直敬仰他的學識人品,便派人出手料理了那幾個地痞流氓,還將被侵占的東西也還給了方家。

  他得了消息後親自到衛所里來道謝,沈蕎見過他一面。

  一個剃著光頭氣質風雅俊逸的文人,當然給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她今天就不太君子的提了提舊事,還說,自己是唐適的“知己”。

  知己這個詞在不同的人心裡有不同的含義,以方淨土的修養自然不會去刨根問底,也不會作無聊的猜想,唐適既然將這事告訴了她就是信任她的,那麼自己也會信任她。

  方淨土坦然說自己許久不收弟子確實是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並非藉口;不過,沈玉謙他決定收下,並非是報答往日的恩情,而是向忠烈英魂致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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