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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綺蘭卻有主意,她不要別的,就看上了擺在桌上的一副黃jú圖。那是霜娘這幾天正在繡的,還沒完工,差了兩片葉子,繃在繡花繃子上,周邊放著絲線針剪等物。

  周綺蘭說著就走過去伸手拿,沒留神手指刮到半張的銀剪尖上去了,劃了道半寸的傷口,流了血出來。

  周綺蘭嗚嗚就哭了。

  霜娘嚇一跳,蘇姨娘可不是個講理的主兒,周綺蘭要在她這裡傷了,可麻煩得很。忙走過去一看,見是道又淺又小的口子,才鬆口氣。

  這種傷要在她手上,她都懶得管,過一會自然好了。但傷的是客人,為表禮儀,霜娘親自給她先洗過,又讓人拿止血的藥米分來,灑上,再剪了一截乾淨的白布替她包裹上。

  周綺蘭雖然嬌慣,但霜娘這麼樣樣親手幫她處理傷口,她自覺得到了足夠的重視,傷本來也不重,她的眼淚慢慢就止住了,又想起問霜娘討要起繡件來。

  “等繡好了我叫丫頭給你送過去。”霜娘答應了她。

  周綺蘭握著受傷的手指,眼圈紅紅地道:“六嫂,明天能繡好嗎?我想早一點擺到我的臥房裡。”

  她這麼催促雖然不太禮貌,但比起以前來是好多了,霜娘就沒留難,道:“好,明天送給你。”

  “謝謝六嫂。”周綺蘭開心地道,又說了兩句,便回去了。

  她走了不多一會兒,太醫來了,安氏接到消息也跟著來至,霜娘避在裡間,專心聽著太醫的複診情況。

  “六爺底子強健,恢復得很好。”仔細檢查之後,太醫說,“之前的方子需要換一換了,不必再內服,我開一副新的外敷方子,照方外敷一個月,屆時看情況再斟酌是否還需用藥——我看六爺這復原情況,應該是不用了。”

  安氏和霜娘聽得這話,都放下心來,安氏便和太醫約好了一個月之後再請他來做最後的診斷,之後因這時辰是理事的時間,安氏那裡有許多媳婦嫂子等著回話,便先回去了。

  金盞請了太醫到外間堂屋裡去寫好方子,奉上診金,送他出門——剛出門,太醫被劫走了。

  霜娘聽到院子裡忽起一陣喧譁,疑惑地出來一看,見金盞在門口跺腳,一副要追又不好往外追的樣子。

  “怎麼了?”霜娘快步下了台階。

  “蘇姨娘那裡來人,把太醫拉走了。”金盞焦急道,“我沒攔住。”太醫是個男人,就算年紀老大,她一個姑娘也不好太過拉扯,只能眼睜睜看著把人搶了去。

  “蘇姨娘生病了?”霜娘問。一般的丫頭下人什麼的不可能動用得到太醫,只可能是蘇姨娘本人身體有問題——嚴格來說,她一個妾其實也不夠格用太醫,不過受寵的話,周侯爺肯為她賠這個臉,那就有通融的餘地。

  金盞搖頭:“不知道,來的人就喊著要太醫救命,然後就拉走了。奶奶,我叫上春雨疊翠一起去看看吧,太醫是我們這裡請來的,總要好好的把人送出去才是。蘇姨娘就算有什麼急事,也不該這麼無禮。”

  霜娘略一思索:“我和你去吧。”三個丫頭加起來也還是丫頭,未必壓得過蘇姨娘,再者,肯定要對太醫有所賠禮,金盞她們出面也顯得過於輕慢。

  她就返身先回屋裡去,和周連營說了一下。

  周連營聽說,也猜不透蘇姨娘為何鬧這麼一出,就道:“你去看一看,好處理就處理,要是情況不好就回來,有我呢,別在那裡硬頂著受人欺負。”

  霜娘一笑:“我知道,我有靠山呢。”

  便留下春雨在院裡應答,帶上金盞和疊翠兩個往蘇姨娘院裡去。

  一時到了,霜娘頭一回來這座院落,不如去正院梅氏等處隨意,先要叫門口迎客的小丫頭通報一聲。那小丫頭卻心不在焉的,人站在門口,半個身子往裡傾斜,勾著頭只管往裡看,金盞叫了她兩聲她都沒聽見,不得不直接伸手拍了她腦袋一下,才把她拍回神了。

  “你看什麼呢?進去告訴你們姨娘一聲,我們奶奶有事來拜會。”

  那小丫頭忙屈膝給霜娘行了一禮,然後吐了吐舌頭,道:“你們還是改天再來吧,姨娘現在沒工夫見客。”

  金盞聽了生氣要說話,霜娘伸手攔了攔,道:“我見不見你們姨娘無所謂,把林太醫請出來,我們就走。”

  “這可不成。”小丫頭道,“七姑娘出了事,姨娘正要太醫救命呢。”

  霜娘主僕三人都不由一怔,互相看了一眼。金盞就問:“七姑娘怎麼了?才剛從我們那裡走時還好好的,難道是路上摔著了?”

  “不是——”小丫頭剛說了兩個字,院內正房裡便衝出一個人來,正是蘇姨娘,她全沒有往日那神氣自在的模樣,滿面焦急神色,步子邁得又大又快,衣擺都飛起了。

  她直直衝出了院門,原要繼續向前,但一眼看見站在門側的霜娘,猛地剎住步子,上前扯住了霜娘的衣襟,瞪著眼睛,嘶聲道:“你在那剪子上塗了什麼?綺蘭好心好意去看你們,就算有什麼不到之處得罪了,她不過一個孩子,你何至於要這麼害她?!”

  ☆、第99章

  “姨娘這是做什麼!”金盞不好拉扯太醫,拉扯蘇姨娘卻是無懼,上來便把蘇姨娘的手扳開了,推遠她,然後擋在霜娘前面,正色道,“姨娘有話說話便是,哪有直接動上手的道理。”

  蘇姨娘直著脖子,因情緒激動,臉上的肌肉都有些變形了,眼睛死死盯著霜娘:“綺蘭在你院裡受的傷,你到底在剪子上動了什麼手腳,快點說出來。不然別說動手,我拼命的時候還有呢!”

  她再一次提到剪刀,霜娘終於確定她發急的應該就是周綺蘭手上那個還沒黃豆大的小傷口了——但聽她的話音,似乎其中出了別的岔子。

  霜娘先不管,微抬了下巴,冷道:“姨娘沖我發火之前,難道沒有問過七妹妹,她那傷是因為自己亂動東西,不小心碰到剪子上碰出來的?”

  疊翠從旁幫腔:“雖然是七姑娘自己碰出來的一道小口子,但是姑娘嬌貴,我們奶奶也知道,當時就親自幫著上藥包紮了,七姑娘自己也沒多說什麼,走的時候還高高興興的。如今看姨娘這樣,倒好像是我們奶奶拿刀砍了七姑娘一刀似的,這火氣旺得實在叫人不明白。”

  蘇姨娘滯了一下,霜娘立刻道:“原來七妹妹是個好孩子,早已說了實話,那姨娘為何還執意栽到我頭上?且姨娘說了這麼些,到底也沒說七妹妹怎麼了,還隨意叫人把林太醫拽走,林太醫是有品級的命官,姨娘即便著急,也該讓人好言來相請,怎能這般對待——”

  “我還用不著你來教訓我!”興師問罪的倒變成了被數落的,蘇姨娘終於按捺不住,怒而打斷道,“你問綺蘭到底怎麼了,那我就告訴你,她手上的傷到現在還流血不止,太醫看了都說不出緣故!”

  “……”霜娘愣住,然後她仔細算了算時間,包紮好後周綺蘭說了兩三句話就走了,從那時算起,到蘇姨娘派人來搶太醫,中間差不多總有半個時辰,那麼一點小傷且還上了藥,絕不可能到現在還沒止住血。

  事情確實不對。

  她側臉吩咐疊翠:“你回去,立即把桌上的銀剪取來。”一想又補上一句,“把我先前用的止血藥米分也帶來。”

  疊翠答應一聲,快步去了。

  霜娘再向蘇姨娘道:“姨娘跑出來就是去向我要那把剪子的吧?不必姨娘親自去了,馬上就送來。現在,還是讓我看一看七妹妹的傷如何了罷。”

  蘇姨目光陰沉地盯了疊翠的背影遠去,才收回來:“你的人去取,誰知會不會把動的手腳抹掉。”

  “我若真要下手害七妹妹,這會兒也早把證據消滅乾淨了,姨娘去,和我的人去又有什麼差別?”

  “……”蘇姨娘被反問得說不出話來,這個道理本來簡單,只是她心被嚇得急亂了,才沒想到。

  她沉著臉,轉身走回院子,霜娘也不管她招沒招呼,逕自跟了上去,金盞緊緊貼著走在旁邊。

  剛到階下就聽到斷續的嗚咽聲了,及到進屋掀開門帘,便見周綺蘭滿面淚痕地坐在窗下炕上,半歪著倚著身後的大迎枕,右手垂放在炕桌上,太醫彎腰站在前面,正用布條替她包紮。

  這時事關緊要,霜娘也顧不得避嫌了,直接跟著蘇姨娘進去,先靜立一旁,等太醫包紮好了,便向太醫賠禮,又詢問周綺蘭現在到底是什麼狀況。

  “血流不止,”太醫垂眼答道,“這傷口古怪。照貴府小姐的說法,離受傷到現在過去了這麼長時間,實不該是這種情形。我先已試過按壓之法,並無效果,單單上藥也不行,過一會就隨著血珠被沖走了,如今只好再重新上藥包裹起來試試——但恐怕也不會見效,畢竟這法子奶奶一開始就用過了。”

  霜娘道:“傷到七妹妹的那把銀剪馬上就送來,我想請問太醫,有什麼毒物會導致出現這種情況呢?”

  太醫怔了一下,然後道:“奶奶誤會了,這位小姐沒有中毒。她傷口的周圍皮膚都如常色,血液鮮紅,本人神智清明,沒有任何中毒跡象。我想看那把銀剪,只因從小姐的病理上實在找尋不出原因,所以才要一見,想看一看能否找到一點線索。”

  霜娘便看一眼蘇姨娘。

  蘇姨娘冷冷別開眼去。她心裡未嘗不知霜娘根本沒可能要害周綺蘭,只是見女兒如此,難免遷怒罷了。

  接下來一屋人都默默無語起來,目光都盯在周綺蘭那根裹住的手指上。

  看了一會兒,便見那素色布條上滲出了淡淡的一抹紅色,那抹紅色緩緩加深擴大,周綺蘭猛地抽噎了一聲,一把把布條拽下來扔掉,蘇姨娘慌忙過去要攔,沒攔住,只得道:“你扔了它做什麼。”

  周綺蘭白著一張小臉哭道:“又沒有用,包了也是白包。”

  “好了,不包就不包,姨娘不說你,你別哭了。”蘇姨娘忙心疼地哄道。

  周綺蘭還是哭:“姨娘,這血一直止不住,我是不是快要死了?”

  ”不要胡說,怎麼可能。就算這一個太醫治不好你,太醫院裡太醫多著呢,等你父親回來,讓他拿了帖子挨個去請,就這麼一點小傷,哪有看不好的道理。”

  正說著,疊翠氣喘吁吁地回來了。

  她進來遲疑片刻,便把手裡攥著的銀剪直接遞向了太醫。

  太醫接過,正反仔細打量——就是把最普通的小銀剪,沒有任何花頭,他以手指在剪尖拂過,也沒感覺出什麼異常。

  疊翠又遞上一個小瓷瓶:“這是當時給七姑娘敷過的止血藥米分。”

  太醫便把剪刀放到炕桌上,又接過瓷瓶來,倒出一點到掌心看了看,又嗅聞片刻,便道:“這藥也沒問題。”

  這就是把霜娘的嫌疑全部排除掉了。

  霜娘心內反疑惑起來——倒不是她想惹這個嫌疑,而是這總得有個緣故吧。

  想著便湊過去看周綺蘭露出來的手指,見仍是先前那道小傷口,並沒擴大或又添別的新傷之類的,但就是流血不止,太醫檢驗物品的這一會功夫,她手下墊的一張帕子上已被滴下了兩三處血團。霜娘不由看得心驚,再小的傷口,血液這麼一刻不停地流失下去對人的元氣也會有極大損害。

  蘇姨娘急道:“那是為什麼?!”

  太醫略有為難:“這,我醫術淺薄,略精的是跌打損傷,然而小姐這傷應該是有別的內因在,我不擅於此,不知究竟是何,也不敢胡亂診治,還是請府上另請高明罷。”

  他說著就要告辭,蘇姨娘欲待阻攔,霜娘回神過去道:“林太醫說得很清楚了,姨娘攔他又有何用,倒要耽誤七妹妹的病情。依我說,還是打發人去前院問問陳大管家,看可能取著侯爺的名帖,速去請別的太醫來看診才是。”

  蘇姨娘冷靜了點,她再遷怒霜娘也知她此刻說的是正理,便馬上叫個丫頭去了,霜娘這裡則令金盞送林太醫離開。

  蘇姨娘叫完人,回頭向霜娘厲聲道:“你不許走,綺蘭總是在你那裡傷的,你別想全部推脫掉!”

  霜娘原來不想和她爭執,她隱隱有個猜想,只是暫時不能確定,只在心內思忖。但到這時蘇姨娘還要把責任強壓給她,她心下一怒,如何肯背這個鍋,張口便要反駁。

  簾外卻先傳來聲音:“姨娘這麼大威風往丫頭們身上撒一撒也罷了,怎麼衝著六奶奶來了!”

  跟著帘子掀開,現出來人,卻是梅氏身邊的金桔。

  疊翠一喜,挨到霜娘身邊悄悄道:“我回去拿東西,六爺問了我發生的事情,然後便說要請人來幫著奶奶一把,以免奶奶面軟,叫蘇姨娘欺負了。果然,金桔姐姐來了。”

  這應該是周連營叫人去大房找梅氏求助,梅氏身子沉重不好前來,便令金桔出面了。金桔雖然是丫頭,然而是世子夫人身邊的丫頭,份量比之金盞等自然不同,金盞等不能和蘇姨娘說的話,她能說。

  霜娘才升上來的怒氣都化為烏有,笑著上前和金桔打招呼,又把現今情況三言兩語簡單說了。

  金桔聽了,過去看了看周綺蘭的傷口,安慰了兩句,又拿起小銀剪看了看,自然她也沒看出什麼頭緒來,只得又放了回去。

  蘇姨娘卻好像想起什麼,一把拿過來,目光繞著屋裡諸人轉了一圈,定到站在周綺蘭旁邊的一個丫頭身上,道:“你把手伸出來。”

  那丫頭手裡捧著一摞帕子,就是為了給周綺蘭替換著墊在手底下用的,這時茫然著騰出一隻手來伸出去,被蘇姨娘拽住,剪尖豎起就刺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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