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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他仍浸在海水中的觸鬚及時地推著救生筏出現了,怪物長久地凝望著少女的面龐,到頭來還是捨不得放手。於是這艘本來位於船頭沉浸海水中的救生筏中坐上了一位少女,一隻怪物。

  “……我的……琴……”被怪物密不透風地抱在懷裡的女孩子在夢中發出了難過的夢囈,正幫她打理頭髮上凝結血塊的幾百根透明觸鬚唰得一下收了回去,怪物輕輕伸出手,牽起林舒的手,引導著她覆蓋上比她的掌心冰涼不了多少的指板。

  “在這。”怪物用他冰冷的嗓音說。

  林舒眉頭驟然一松,表情重新變得平靜起來。在怪物猝不及防地的時候,空茫地睜開眼睛看了一眼。

  怪物第一反應是逃跑、逃回海里去,可是此時他正抱著林舒,兩個人沒有半點縫隙地緊密依偎在一起,船已經徹底沉了下去,小船要靠他的觸鬚們划水才能繼續平穩地向前駛去——理由有很多,可他就是找不到任何一條讓自己鬆開對方的理由。所幸林舒似乎並沒有恢復意識,眼睛沒有焦距地向聲源處望一眼已經是目前她能夠做到的全部回應了。她閉上眼睛,昏昏沉沉地又睡了過去。

  看不見星也看不見月,一切都被大霧遮蔽的海面上,海浪有節奏地響著,怪物擁著他浸入夢海的那支歌,居然明白了人類口中的永恆。

  霧氣漸漸消散了,人世的聲音還是傳了進來。在聽到最後和女孩子在一起的那個人歇斯底里的呼喊聲後,怪物用戴上了繡球花戒指的長觸鬚拉了拉林舒的手,他模仿那個人輕輕地在林舒眉間吻了吻,猶豫了片刻,又在她柔軟的嘴唇上碰了碰。

  “……你的琴弓放在我這,你再來找我好不好?”

  怪物輕聲在林舒耳邊呢喃,直到等到救生筏即將駛出這團藏身的霧氣,林舒也沒有給他回應,可這不妨礙他將兩根擰亮了的螢光棒擺到她的身旁。一個龐然大物站了起來,輕柔、沒有濺起半點水浪地沉入了海中,橙黃色的筏子短暫地晃了晃,不再停歇地筆直漂向其他人類所在的地方。

  心急如焚的Parics和Joan爬上林舒所在的救生筏時都快瘋了,她們一個緊緊地摟住林舒,用自己的體溫給她取暖,另一個卻半天不敢去摸林舒的脈搏。

  “……好……”

  聽到林舒喃語,確定對方還活著的Joan崩潰地大哭出聲。而差點以為自己把林舒留在原地害死了她的Parics也痛哭起來。

  沒有人管為什麼林舒和她的大提琴一同出現在這艘救生艇上,也沒有在意林舒脖子上掛著她和他父母合影的項鍊墜旁是什麼時候多出了那麼一大塊蛋白石。

  在漆黑無光的海面上,在無數閃爍著的救生艇和直升機的燈光下,在敞亮的月光和粼粼水光中,蛋白石散發著冷清卻又非常溫柔的光暈。

  如同沉寂在海下的那個怪物的心。

  而他的愛,卻將如同附著在少女臉頰上的那顆露水般,在被她察覺前,於天明時分蒸發殆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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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流光

  第4章 (一)維瓦爾蒂雙大提琴協奏曲

  “等等——我說等等!!”

  當徐任之幾分鐘前從酒吧被據稱是克萊伊韋特家的保鏢們打斷了表演然後架出來的時候,她整個人都懵了。她沒在意身後被隔在門裡的觀眾和樂隊隊友的大喊大叫,也沒注意自己是以既沒形象也沒尊嚴的近乎綁架的姿勢被一路拖出來的。她崩潰地順手抓住了右邊保鏢的袖子,厲聲質問道:“什麼叫林舒正被送回紐約準備搶救?可就在不到十個小時前她還打電話告訴我她登船了啊?!”

  沒有人回答她,幾個人看她的眼神仿佛在看一個必須到場的擺設——擺設既不需要問問題也不需要說話,只要低人一等地安靜聽話就好。這讓原本脾氣就算不上好、和林舒合住以後性情才被古典音樂陶冶得溫順了些的徐任之終於火大了,爆發出了屬於一個專業架子鼓手應當有的力量,以及常年酒吧混夜場的打架素養——她一腳踹上左邊那個保鏢的腿窩,直接把對方踹得跪在了地上。隨後她掙脫出自己的左手,兩手用力一錯,乾脆地把右邊這個保鏢也放倒在地。當她的夥伴們扛著吉他貝斯話筒架空酒瓶子緊跟著衝出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徐任之提著領頭保鏢隊長的衣服領子,聲嘶力竭地在吼那個癱軟在地上的受害者。

  “你說什麼??什麼叫做遊輪失事了、沉在大西洋上了??”

  徐任之實在是沒法克制自己的音量,聽到答案的瞬間她甚至以為明年的愚人節提前來了。她又晃了晃提溜在手上的那個倒霉鬼:“哥們,現在是二十一世紀了啊!你他媽真以為我會相信這群有錢人集資在那玩真人鐵達尼號嗎!!!”

  “……等等,Xu,先鬆開手,別晃了。”樂隊主唱膽戰心驚地從不會被徐任之背摔的角度拍拍她的肩膀,又小心翼翼地把自己的手機伸到了徐任之鼻子下面:“他說的沒準是真的……你看,剛剛的新聞推送。”

  徐任之鬆開被自己快擰成醃菜的襯衫領,接過手機一看,一條加粗加大的重大突發新聞:阿弗洛狄忒號於紐約時間7月7日0:28沉沒,海上搜救隊和海岸警衛隊已趕到失事現場參與救援,目前傷亡人數尚不確定,已獲救的傷者被緊急送往克萊伊韋特旗下醫院進行救治。

  “……”

  徐任之表情空白地站了起來,這次她沒有再揪無辜保鏢的領子了,她一把把人家提了起來。

  “快——”她嘴唇哆嗦著,腿感覺也有點軟,手指不聽使喚地在兜里找手機的同時嗷嗷叫喚起來:“現在、立刻!帶我去紐約!!!”

  於是十個小時後,迎接甦醒的林舒的除了滿屋子的速溶咖啡香以外,還有一臉睏倦的徐任之。見到她醒來,徐任之長長地鬆了口氣,一邊按鈴叫護士一邊輕輕握住了林舒因為輸液變得冰涼的手。

  徐任之唏噓:“這次你的醫保又省下了。”

  林舒虛弱地抱怨:“徐任之女士,你看我就說這次不要去吧……”

  兩個人異口同聲地說完,齊刷刷地一塊變了臉色。

  林舒瞪大了眼睛,聲調徒然提高了一個八度,半點也聽不出是個才搶救完的傷員:“什麼玩意?!樂團給包的醫保這也用不成??不會是像我上次骨折一樣說是和工作內容沒關係只給我折抵百分之六十吧???法定工休期間的傷還硬要人和工作扯這就欺人太甚了啊??”

  徐任之冷哼一聲:“誰知道你最近倒霉到除了會被樹砸、坐船還會沉啊?出息大發了啊林小舒!我可聽說你的頭是怎麼撞的了啊——居然用身體去護你的琴!好不容易能被吊上直升機了居然還死死摳著!危急關頭誰輕誰重搞不清嗎?”

  “本能反應,本能反應……”林舒訕笑,臉上是一個大寫的心虛:“以後一定改正。”

  徐任之瞪她:“這種倒霉到家的事居然還想著以後??趕快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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