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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氏急得直搓手,還要央求,卻聽得秋紋他爹的一聲暴吼:“收拾一下,咱們走。”

  “老頭子……”花氏驚的忘記了言語,下意識的聽了話去整理東西,走了兩步猶自不可置信的將回頭看了一眼。

  只見一向精明能幹,凡事都留條後路的老頭子,居然難得的一副一往無前的架勢,對著前來的婆子豎起了眉毛。

  兩個婆子對視了一眼,笑道:“這樣便好,你們且趕緊著。”

  這屋子臭氣熏天,誰也不耐煩多待。

  秋紋也提了個小包袱來送行,伏在已經昏迷過去的善長被上大哭一場,直到婆子催了,這才放下包袱里的一套新衣,一雙新鞋,哀哀哭著離去了。

  兩個婆子都是能幹的,不到半日就安頓好了秋紋一家,回來和雨竹回話。

  本也只是小事,雨竹就沒有多問,給了賞錢就打發她們下去了。

  很快到了月底,季氏便團團忙碌了起來,家裡的事情一大堆,管事的媽媽和丫鬟婆子們更是忙得不行,掃塵、擦洗、貼桃符、從庫房取年裡的擺設……

  唯一的好處就是因為孝期,所以年節時的宗祠祭祖規模小了很多,早早通知了旁支不用來國公府,倒是給季氏減了不少壓力。

  這天晚上,雨竹正在給晞哥兒的小襖兒做最後的修飾整理,華箬肅著個臉進來了。

  “太太,春曦居那邊來人了,太夫人叫你過去。”

  雨竹一怔,眉頭就皺了起來:“這會兒?可有說是什麼事?”

  華箬迷惑的搖了搖頭:“只來了一個小丫鬟,什麼也不懂。”

  雨竹就換了身衣裳,帶著丫鬟去了春曦居。

  還是新入住的院子,處處都是修繕過的痕跡。廊下明亮的燈光下,新粉的牆面和新布置的松樹小盆栽相映成趣,整個院子都透著一股勃勃生機,果不愧她春曦居的名字。

  “給二太太上茶。”剛進門,諸邑公主就笑著吩咐丫鬟。

  笑著接過茶杯,放在桌上,雨竹迎上諸邑公主的目光,道:“您這會兒喊我來可是有事?”雨竹懶得再與她虛與委蛇——馬上程巽勛就要回來了,晞哥兒也要醒了,好好的一家三口時光可不要被她破壞。

  話音剛落,外頭小丫鬟的聲音傳來:“老公爺和二爺來了。”

  “喲,真是不巧,怎麼都回來了。”諸邑公主十分驚奇的站了起來,還微微笑著瞥了雨竹一眼。

  雨竹也緊跟著站起了身,向著進來的兩人微微福身。

  “行了,都坐下吧。”老公爺有些疲倦的揉了揉眉心,緩緩在上首坐了下來。

  諸邑公主馬上端著茶杯遞了上前,笑道:“是您愛喝的大紅袍,今年的新茶……喝些熱茶好去乏。”

  老公爺神色微緩,含笑接了過來,輕輕呷了口茶,氤氳的茶香水氣蒸騰,他眉間的疲色就淡了許多,“這是怎麼了,這麼晚還在說話?”

  諸邑公主掩嘴輕笑:“只是小事罷了……不過妾身想著,以後都是一家人,有些話便不想藏著掖著,就煩了二太太跑一趟。”

  “哦?”老公爺放下茶杯,看了雨竹一眼,又轉向了諸邑公主。

  雨竹雙手自然交疊,垂於小腹處,一派低眉順眼。

  諸邑公主笑道:“真不是什麼大事,本來只是我們女人家的悄悄話,沒想到倒是驚動了你們爺們。”

  隨著她的動作,發間一支纖長的纏絲點翠步搖輕輕顫動,明翠的波觳蕩漾,“記得前些日子,二房裡一個叫秋紋的通房丫鬟家人來了,一家子老老小小在我跟前又哭又跪的,就想為寶貝獨子求醫看病,我心軟就留了她們下來。因為不方便插手二房的事情,就由著二太太領回了院子。”

  頓了頓,又道:“不久前還聽得二房請了好幾位大夫,我心裡高興得很,還以為自己也算間接救人一命,雖不如姐姐慈悲心腸,好歹也靠近了一步。”

  諸邑公主拿帕子點了點眼角,眼圈微紅,“哪知道最後人沒救回來,還因為年關將近給送走了……我聽了心裡不好受,想著安置的地方偏僻,也沒有好大夫願意去看診,索性就又派了個大夫去看看,年前也算給全家積德行善,可誰知竟然聽說了……”

  雨竹霍然抬頭,看著諸邑公主的眼波遲疑閃爍著掃到了自己的臉上,然後倏地止住了話頭。

  老公爺聽了半天,半清不楚的,忍不住追問道:“然後呢?”

  程巽勛墨眉皺起,看了雨竹一眼。

  “誰知道那大夫居然回來跟妾身說,秋紋的哥哥已經許久未有得到救治了!還說若是好好照料醫治,病情決計不會拖到如此嚴重的地步!”諸邑公主很是痛心的看了雨竹一眼:“……這又是何苦。”

  何苦什麼?

  不就是,自己是嫡妻,秋紋只是一個小小的通房丫鬟,無妊無娠,根本對自己構不成丁點威脅,又何苦用這般狠毒的手段對付她哥哥。

  雨竹歪頭想了想,程巽勛當初是讓自己照看的,要是真的因為善長病重不治,那自然跟自己沒有一點兒關係。不過若是因為沒有得到醫治而病重甚至死亡,那就有些麻煩了……

  再說這個時候叫自己過來也是有用意的吧,偏巧湊了老公爺和程巽勛回來的時候,擺明了要讓自己受個教訓。

  “許久未有得到醫治?”程巽勛有些疑惑的重複一遍,沉聲問道:“這是怎麼回事?”

  雨竹不至於這般小心眼,她平常連對秋紋都是色色周全妥帖,更別提是苛待她哥哥了!

  他抬眼看了諸邑公主一眼,緩緩垂眸,掩住眼底淡淡的厭惡。

  “怎麼會這樣?”雨竹緊跟著接了一句,聲音不僅更大更亮,而且中氣十足、怒氣沖沖:“是哪個去照顧的?快去找來,看我不打她板子。”

  “……莫動氣,自然是丫鬟的錯。”諸邑公主笑著啜了口茶,看的是老公爺,話卻是對雨竹說的。

  老公爺有些尷尬的低了頭……二媳婦處置一個通房丫鬟,有什麼了不得的,巴巴鬧出來這不是添事麼?於是乾脆趕人:“時候也不早了,老二和老二家的就先回去吧,查清楚了再來說一聲。”

  “是。”

  程巽勛和雨竹答應著站起身,躬身行禮。

  老公爺倦極,馬上就往淨房去了。

  雨竹走到了門口,忽的轉過頭,朝著諸邑公主綻開了一抹穠麗艷寰的笑容,嘴角輕勾,又帶上了幾分俏麗頑皮,似乎在說“你等著”。

  諸邑公主正低頭喝茶,並沒有看到,而身邊伺候的於媽媽卻看得清清楚楚,當即就有些暈眩,心砰砰劇烈跳動起來。

  對二太太動手,是不是錯了啊……還有,她們的計劃能成功麼?

  匆匆回了青葙院,不等程巽勛說話,雨竹就召了當初負責善長住的小院子的婆子進來問話。

  只是不知道能不能問出些什麼,因為秋紋是通房丫鬟,本身能有個小丫鬟伺候著做做粗活,已經算是恩典,更別說是派丫鬟去照顧她哥哥了!

  國公府里的丫鬟過得大多如副小姐,不說是心比天高,起碼也自有一股子氣勁在裡頭,即便是被派了過去,伺候也不會周到盡心,還不如親人的照看。

  她萬萬沒有想到煎好送去的藥居然沒被用到秋紋的哥哥身上……既然這般不當心,為何還要大老遠冒著被主子責罰的風險跑到國公府來?

  這家人究竟是怎麼想的,雨竹左思右想還是一頭霧水。

  來回話的婆子圓圓壯壯,頭髮在腦後梳的油光水滑,與李氏頗有幾分相似,見了雨竹和程巽勛,忙不迭跪下。

  待聽得雨竹問話,她急了,忙道:“奴婢實在是不知情……因是太太吩咐,所以住了大半月,並不敢有絲毫怠慢。”

  “平常在床前照看的有幾人?”

  一旁沉默不語的程巽勛忽的開口。

  婆子唬了一跳,反應過來後忙恭聲回道:“只有荷花一人。”

  她忍不住忿忿道:“那病就是臭,屋裡屋外都燃著最濃的薰香,這樣都沖不走那股子味道,旁人避之不及,只有荷花被主婆逼著進屋去換藥餵藥。”

  “荷花……可是那善長的妾?”雨竹記得阮媽媽提起過,秋紋的哥哥是有一妻一妾的,妻子不樂意進去,那倒霉的應該就是妾了。

  “正是,剛納還沒多久。”婆子忙回道:“也給染了病,不過好在病症尚輕,和李氏一道都給治好了。”

  雨竹奇道:“為何他親娘不照看著,不是說只有一兒麼,怎麼捨得交給一個年輕妾室照看?”

  再臭再麻煩,妻子可以退避,母親怎麼會躲開呢?

  婆子搖頭表示不知。

  “二爺?”

  雨竹轉頭看向沉著臉坐在炕上的程巽勛。

  程巽勛略一沉吟,冷聲道:“要查清楚……先把那荷花帶進來。”頓了頓,又吩咐:“華箬,你去喚秋紋。我倒要看看,是誰將這事傳到公主那兒去的。”

  華箬忙答應著屈膝行禮,退了下去。不多時,小丫鬟打起帘子,滿臉淚痕的秋紋就跌跌撞撞進了正房。

  第255章 雌螳螂

  “二爺……”隨著悲痛欲絕的一聲哀喚,秋紋身形如風中亂葉,搖搖欲墜的跪在了程巽勛腳邊。

  雨竹眼觀鼻鼻觀心,端坐一旁——這會兒她還是做個聽眾比較好。

  程巽勛的視線從秋紋臉上掃過,神情微緩,“你起來回話。”

  秋紋卻沒有起身,甚至還膝行幾步,伏在程巽勛的膝頭哭了起來:“奴婢的哥哥怕是不成了……”

  程巽勛也不發話,只由著秋紋的淚水浸透了他衣袍的下擺,在寶藍色的緞面布料上暈染開一大片深色迤邐的墨藍。

  一時之間,屋裡落針可聞,只聽得秋紋聲嘶力竭的哭聲和含含糊糊幾個詞句。

  雨竹靜靜的聽著,眼睛卻掃向了沉默不語的男人身上。

  ……他會怎麼做?

  足足過了半盞茶的功夫,哭聲才漸漸弱了下去,只余陣陣抽泣聲還不時響起。

  程巽勛正想說話,卻有婆子進來稟報:“荷花帶來了。”

  接著一個煙霞色繡花腰背交領長襖的女子走了低頭進來,她生的單薄細瘦,五官雖然不甚出眾,膚色卻極白,整個人像個瓷娃娃似地剔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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