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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住手!”她尖叫著撲到蘇牧背後,直覺而本能地護住他的身體,“啊!”火辣辣的鞭子抽到了背上,疼痛襲來,她抓緊了蘇牧的手,哭叫,“我們走!蘇牧,我們快離開!”

  聽到“離開”二字,暴怒中的男人似是呆了呆,腳下一個踉蹌,立於門外。大雨沒頭沒腦地潑了下來,但見兩名少年緊緊相擁著奔出門外。他只覺心下一震,冰冷的雨水澆得神志清明了幾分。

  眼見那兩道單薄的身影消失,他似是如夢初醒,追上兩步顫聲道:“回來!快點回來……”

  雨鋪天蓋地地落下來,模糊了身後的路,也迷茫了前方的路。奔到巷口的某個屋檐下,他們終於站定,一邊劇烈喘息,一邊本能地抱在一起,拭去對方臉上的雨水。暴雨烈風呼嘯而來,帶著逼人的寒涼。

  “……冷嗎?”啞聲問著,他緊緊把她抱住,試圖為她遮去寒冷。

  她搖搖頭,意識還帶著幾分殘留的驚懼,瑟縮在他懷裡。茫然半晌,她驀地抬起頭,看了看他臉上的傷,又急促地去解他的襯衣紐扣。

  “我沒事……”喉嚨乾澀,他扣住她的手。

  “不要動。”她解開了他的襯衣。

  鞭打過的傷處青紫不堪,所幸並沒有嚴重外傷。默然半晌,她抬起眼,“他……是什麼時候回來的?”

  蘇牧垂下眼帘,“……昨天。”

  “昨天……”她喃喃重複,熱淚頓時湧出眼眶,“昨天就有傷,是不是?”她哽咽,“怕我知道後擔心,所以你今天一整天連藥酒都沒有擦,是不是?”

  他沒說什麼,緊緊抱住她。

  半晌,只覺得整顆心充盈火熱起來,“小童,你怎麼跑來了?”

  “我……”她停了停,一切該怎麼說起呢?憑直覺答著,“我很想見你,就來了。”

  汝愛我心,我憐汝意,以是因緣,經百千劫,執著纏縛。

  他閉閉眼,手指划過她蒼白的唇,“以後不可以這麼任性。”音線低沉沙啞,“我送你回家。”

  “不!”她慌亂搖頭,“我不走,我不要回去!”

  “你家裡人知道嗎?”

  她點點頭。半晌輕聲問:“蘇牧,今晚……發生了什麼事嗎?為什麼———為什麼他下手這麼重?”

  “今天,聖和學院的入取通知書收到,我不在,所以通知書落在了他手裡。”目光閃過瞬間的不明情緒,他垂下眸,“晚上回去的時候,他喝了很多酒,就在我面前,把通知書親手燒毀。”

  如遭雷亟,她顫抖著雙唇,竟一句話也說不出。

  “回……回來!”

  突如其來的聲音,令他們一震,不約而同地迴轉身———

  只見巷子深處踉踉蹌蹌地走來一道身影,漸行漸近。在方小童眼裡,那身影正如最可怖的噩夢,她忍不住打了個激靈,蘇牧幾乎是立即把她護在了身後。

  “回……回去吧……”嘶啞的音線竟似帶著幾分哀請,高大的身影搖搖搖欲墜,上前一步含糊道,“雨太大了,還是……還是回去吧……”

  蘇牧全身一震,怔怔地望著他。

  方小童呆呆地看著那道醉酒的身影———他在說什麼?他,真的醉了嗎?

  “雨太大了……小牧,你……你沒帶傘……”男人囁嚅著,腳下踉蹌。

  蘇牧一恍神,直覺要上前相扶。

  “———不要!”嘶聲大喊,她如見洪水猛獸,硬生生擋到蘇牧前面,“你不要過來!”明明那樣暴戾地對待自己的親生兒子,在這一刻他居然會用那樣顫抖而憂悒的語氣說著那樣的話!決絕地握起拳,她厲聲問:“你跟過來做什麼?明明那樣待他,你怎麼可能還在乎他會不會被雨淋?”

  踉蹌著的男人呆了呆,頓住腳步。

  “你幾時關心過他?他吃了那麼多苦,你幾時關心過他?”強烈憎恨襲來,她眼淚洶湧而落,所有的痛楚委屈都找到了源頭,就是他!就是這個罪魁禍首!她不顧一切,覺得自己快要爆炸,“你憑什麼那麼待他?他是你的兒子,為什麼你不疼他?為什麼不好好待他?他吃過那麼多苦,被那麼多人誤解!這些你都知道嗎?你怎麼配做他的父親?”

  “別說了……”蘇牧閉閉眼睛。

  “為什麼不說?為什麼不讓他知道?”她悽然落淚,“你總是想找一個兩全的法子,能獨自扛起自己的生活,又能好好照顧酗酒的父親———可他做過什麼?”

  蘇牧啞聲道:“不要說了。”

  “小……小牧……”仿若殘餘在喉口的低呼,帶著瀕臨窒息的氣息。

  驀地一驚,他飛快地抬眼望去———

  前方兩米多遠處,那個搖搖欲墜的身影,終於,終於不堪多年的暗無天日的頹敗生涯,緩緩地倒地。

  “啊……”方小童驚呼。

  一個箭步,蘇牧已撲了過去。

  最後的暴雨驟歇,迎來了八月的艷陽天。

  柵欄前的牽牛葉蔓越發繁盛,落地窗前的向日葵在秋天未到的時候就結出了飽滿的果實,八月,這也是一個葡萄成熟的好月份,趁著黃昏,將接受一天陽光照射的果實摘下,迅速放進水裡洗淨冰鎮,三十分鐘後剝去果皮將果肉填進嘴裡,舌尖滿是的甘甜清香的氣息,沁入心脾。

  等待是全世界最無奈的事———至少方小競深有體會。

  葡萄熟了一季又一季,心上人卻仍是蹤影全無,可是那道俏影卻像刻進了腦殼,竟愈見清晰,拭之不去。有時候他實在受夠了這種糾纏,但是看到童,他忍不住想她又是怎麼做到的?

  等待對方小童來說,就似一件甘之如飴的事。

  對於自己喜歡的人,她給予最大的自由,無論他做什麼她都甘願跟在他身後,如果不能跟隨,那麼她就甘之如飴地等待。

  把玩著手裡的項鍊,方小競有些心不在焉。手裡這條藍寶石項鍊,是爸媽送童的十五歲生日禮物,近兩年來她都掛在胸前,那夜,她卻不顧一切,隨手扯下來丟給了的士司機,就是為了能見蘇牧一面……

  第十章 君已不是少年時(2)

  更新時間:2013-04-25 10:00:06 字數:3332

  那晚的事,方小競閉上眼睛就能記起,暴雨之夜,他在巷口看到妹妹單薄的身影,她撲在心愛男孩的懷裡痛哭,她憤怒哀傷地指責著那個不負責任的父親……那樣痛心疾首的愛惜,那樣不可阻擋的勇氣。

  後來,蘇牧背起父親奔向附近醫院,她緊隨在他身邊,不離不棄。於是方小競毫不猶豫跑去召來的士,隨同他們一起去醫院……印象中,暴雨總是短暫,那夜的雨卻似乎永無止息,漫無邊際地潑下來,打在身上似是一種不能承受之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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