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頁
「奴才過得很好,勞陛下關心。」
謝容又沉默了。
三十歲的人生了半頭白髮、腰脊佝僂,也算是好嗎?
雖說撤了梁庸平的總管之位,但謝容並沒為難他,吃穿用度仍是按總管的份例。
早段時間謝容曾隨口問過小太監,小太監恭恭敬敬地回答,說梁公公如今安居住處,鮮少出門,看起來還不錯。
謝容想起過往和梁庸平相處的情形,心頭有些酸澀。
只是到底扎過了刺,就算□□了也意難平,他沒法再像以前那樣毫無芥蒂地信任梁庸平了。
謝容也不忍心,讓梁庸平發現他真正效忠的陛下已不在了。
淺薄浮雲飄過,沒了遮擋,陽光又熱烈起來,照得人有些刺眼。
謝容壓下心裡情緒,狀若無意道:「你怎麼從那邊來?」
「奴才去了……」梁庸平有瞬息猶豫,最後還是說了實話,「去了冷宮,那兒偏遠,宮人們向來懶怠打掃,奴才去催一催。」
頓了頓,他又低聲道:「是奴才年紀大了,腦子犯糊塗,總是容易想起過去的事……陛下恕罪。」
謝容:「……」
謝容長睫一顫,立刻察覺梁庸平話裡有話。
他本能地覺得這事挺重要的,幾乎是下一瞬就想問「過往的什麼事」,生生按捺住到嘴邊的話,呼吸了幾遍,才漫不經心道:「是麼。」
謝容留下個尾巴,只等梁庸平繼續說下去。
誰知向來能猜准他心思的梁庸平眼下卻真的腦子糊塗了似的,苦笑了聲「奴才糊塗」,便不再吭聲。
謝容心裡著急,面上又要控制著不露出異樣,想盡辦法拐著彎又引了幾次話。
都沒成功。
梁庸平這會兒成了個鋸嘴葫蘆,愣是沒聽懂似的,將謝容的話都帶過去了。
謝容沒奈何,也不敢再問,生怕露出破綻。
他停了腳步,疏疏懶懶地長呼口氣,裝作累了,意興闌珊地揮揮手,示意梁庸平先退下。
梁庸平見他倦意明顯,猶豫了一下,轉頭示意侍衛將御鑾送來。
旋即一如既往地恭敬行禮,彎著腰小步倒退了幾步。只是這回他在轉身前,抬眸深深望了謝容一眼。
謝容被他那深切的一眼望得呼吸一窒。
那眸光分明也沒什麼不妥,可謝容不知為何,覺得那一眼像有千鈞重。
待梁庸平轉身後,謝容無聲地深吸一口氣。
可能是這吸氣太用力了,他鼻端忽然泛起一絲若有似無的淡香,依稀有些熟悉。
再吸氣,又聞不到了。
謝容只以為是哪兒飄來的花香,並沒放在心上。
他望著梁庸平的背影,梁庸平走路又快又穩,衣袂晃動幅度卻很小,也不知練了多久才能達到這樣的水平。
不過這會兒他卻不想讚嘆梁庸平的穩當。
他的視線在梁庸平身上停駐了片刻,便收了回來,落在了身前不遠處的半片枯葉上。
——他們一路走來,所見皆繁花綠葉,謝容並沒有看見枯枝敗葉。
就算有,在御花園這等重要之處,也會有宮人時刻打掃,絕不會叫陛下看見一點兒不妥。
可面前這枯葉上甚至沾了些灰撲撲的泥。
謝容不知想到了什麼,忽然眯了眯眼,蹙起了眉。
御鑾很快來到,他擺了擺手,沒坐上去,毫不猶豫地轉身,抬步往先前梁庸平來的方向走去:「去告訴相爺,朕去一趟冷宮。」
*
(梁在33章出場過一夜,就修文刪了,補成了其他內容,梁這段挪後到這裡了←括號內容在免費區間)
作者有話要說: 不會虐,不翻車!……各種意義的車!
(梁這段在33章出場過,後來修文時覺得不好,補了其他內容,將這段刪改挪後了)
——————
大山裡頭↓
昨天雪豹吃了一口松茸,半晌後吐出一句話:「……胖了些。」
松茸遭受暴擊,今天做了一天的健康操。
左三圈右三圈,脖子扭扭屁屁扭扭……喔是真胖了,松茸的脖子都看不到啦。
第37章
梁庸平說來冷宮催人打掃, 大概只是個幌子。
謝容放眼望去, 空置許久的冷宮寂靜蕭索,雜草荒蕪。
他讓侍衛先進去探路。
侍衛動作迅速,很快掃過一圈, 出來稟告:「陛下,宮裡無人, 並無不妥。只是屋舍年久失修, 恐怕……」
謝容嗯了聲, 擺手打斷,抬步走了進去。
剛走兩步,他倏而頓住,偏頭示意侍衛們不必跟上:「你們就在外頭守著。」
他如今身邊的侍衛, 大多數都是沉硯替他挑的,也有部分是他自己選的……相信是能相信的。
只是謝容不知為何,本能地覺得不可以讓他們跟著。
宮裡久無人來打掃, 門窗也沒關好, 到處都蒙著厚厚一層灰。
地上還有不少枯葉, 踩上便是一聲清脆的咔擦。
謝容隨意挑了間屋,抬手推開門。
那門板歪歪斜斜,都壞一半了, 輕輕一碰就嘎吱響, 在寂靜的宮裡盪出詭異的回音。
聽得人心頭髮涼。
謝容無端生起一種壓抑感,明明屋外陽光明媚,他站在屋裡, 卻只覺陰冷裹身。
他緩步進屋。
這是一間臥室,不過屋裡空蕩蕩的,除了牆角擺著的床榻,一張瘸腿的桌,兩張歪倒的木凳,再沒別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