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73】收拾劉婉玉,粘人的大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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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了文芳院,冬梅整個人都不好了,剛剛她就站在門外,王妃與小姐的對話她聽得一清二楚,簡直不要太窩火。

  「小姐!王妃在想什麼?沒經過你同意就讓別人入伙你的鋪子了?她的手是不是伸得太長了?」

  這要是親生的倒也罷了,關鍵她不是!一個嫡母,沒對庶子多麼好,卻要在庶媳的鋪子裡插上一腳,她不記得曾經怎麼冤枉小姐、怎麼冤枉姑爺了是吧?

  冬梅真是一肚子火!

  排揎完王妃,冬梅又開始派選劉婉玉:「司空夫人也真是的,兩家敵對了那麼多年,這才見了幾面啊,就好意思到您的鋪子入股了!她跟您講過話嗎?啊,一次,在她家!但你倆根本就不熟好嗎?她真是占便宜占得心安理得哦!三千兩?買根靈芝都不夠!還想占兩成的股!她把回春堂當什麼?把您當什麼了?冤大頭?」

  寧玥淡淡地笑了笑。

  冬梅皺眉道:「您怎麼還笑得出來呀?您辛辛苦苦做起來的藥房,就這麼寫上別人的名字……不覺得生氣嗎?」

  她又不是聖人,怎麼會不生氣呢?先說王妃,王妃是玄胤的嫡母,也是她名義上的婆婆,一直以來,雙方禮貌地相處著,井水不犯河水,倒也相安無事。但這回,王妃居然為了一點虛面子便嘴快地答應了那些人的請求,不給錢、不排隊,她忍了,左不過是一些必要的人情往來,權當給玄胤日後的發展積攢人脈,但入股是怎麼回事?王妃根本不了解劉婉玉是個什麼樣的人,便與劉婉玉做起了生意。而且,是她鋪子裡的生意!

  真是……蠢到家了!

  前世是遇到一個惡婆婆,這輩子遇到一個蠢婆婆,有些無語。

  當然,比起被人忽悠的王妃,劉婉玉顯得更加可惡。不論前世還是今生,這個老妖婆都那麼愛占人便宜,難怪生個女兒也如此貪得無厭,還貪的心安理得。

  劉婉玉去過回春堂了,肯定明白三千兩入股兩成的要求多麼無理,也明白提出來會遭到她的反對,於是去忽悠沒什麼經驗的王妃。今兒的一桌葉子牌,劉婉玉和另外兩個夫人只怕是串通好的,專給王妃下套。她們先提一些簡單的要求,王妃不好意思拒絕的,等王妃答應了,劉婉玉再提一個難一點的要求,層層推進之下,王妃很難不被她們牽著鼻子走。

  寧玥涼薄地勾了勾唇瓣:「把主意打到我的頭上,膽子不小。」

  每次小姐露出這種標誌性的笑容,就代表有人要倒霉了。冬梅興奮地睜大了眼睛,她就知道,小姐不是那種忍氣吞聲的人!

  「您剛剛與王妃說會考慮一下,其實是緩兵之計對不對?這才對嘛,千萬別答應司空夫人!」

  「你錯了。」寧玥淡淡一笑,「我會答應她。」

  「啊?」冬梅目瞪口呆,剛想說小姐是不是腦子進水了,那邊,琴兒回來了。

  「四嫂!」琴兒提起裙裾,香汗淋漓地跑到了寧玥跟前。

  冬梅趕緊噤了聲,給琴兒行了一禮。

  寧玥早在琴兒叫她的一瞬便斂起了漠然的表情,拿出帕子給她擦了汗,溫柔地說道:「東西都送她們了嗎?」

  「送了,她們都很喜歡,讓我謝謝你。」琴兒揉了揉紅撲撲的臉蛋說道。

  看得出來,她很興奮,她沒想過自己真的能一個人走那麼遠、說那麼多話。等她做完了,才發現一些自己認為很難的事,其實好像也沒那麼不可完成,突破那道坎就好了。

  寧玥對琴兒的進步感到非常欣慰和滿意,問道:「今天交到朋友了嗎?」

  「交到了,她們都是我朋友!」琴兒天真地說。

  寧玥沒立刻出言打擊她的信心,反正來日方長,與人接觸是第一步,識別好壞是第二步,慢慢來,總能讓她學會的。

  「今天來了很多世家公子,琴兒有印象特別深刻的沒?」寧玥旁敲側擊地問。

  琴兒與公子們接觸不多,只在入席時打了個照面,連他們誰是誰都分不清楚,唯一記得的……是陳小姐的二哥,他撞了她一下,把她的花撞掉了,然後很禮貌地拾起來還給了她,還為此惹毛了司空靜。

  「我……我就記得……陳二公子。」她低頭,輕輕地說。

  寧玥微微一笑,沒再往下問了。

  夜裡,寧玥將耿中直叫了過來,與耿中直在房中談了整整半個時辰,隨後,耿中直拿著一張清單離開了王府。

  瓊樓,樓如其名,造得精緻美麗。

  因處在地段偏僻的黑市,打門口路過的大多是些身份平庸之人,有百姓、有商賈、有流氓混混。若只看這些人會覺得瓊樓的生意沒什麼好做的,然而這些僅是表象。瓊樓從來不是一個普通人消費得起的地方,便是一樓用來混淆視線的賭場,也比別的地方貴上好幾倍。至於二樓的妓院、三樓的拍賣所就更不用說了。

  瓊樓的妓院不叫妓院,它有個非常好聽的名字:望川坊。

  望川坊的妓子也不叫妓子,叫戲子。

  望川坊養了許多戲子,男女都有,每天都搭台咿咿呀呀地唱,他們唱得確實不錯,人長得更加不錯。

  一間寬闊典雅的廂房內,三名男戲子、兩名女戲子和兩個樂師正在為他們的客人唱著最新編排的戲曲,曲子的內容,客人們似乎並不怎麼關心,躺在貴妃榻上,眸光迷離地喝著杯子裡的酒。她們一共三人,一位體態微胖、膚色白皙、長了幾粒小雀斑的婦人,一位身材纖細、膚色略暗、塗了大紅唇的婦人,另外一個是明顯看上去比她們年輕但實際年齡差不多的美麗婦人。她的眼神比另外兩個清醒一些,她沒吃盤子裡的東西。

  胖胖的綠衣婦人拿了一顆棕色「糖丸」:「你真不要?」

  美麗婦人說道:「我還有事。」

  綠衣婦人將「糖丸」毫不猶豫地吃了嘴裡,發出一聲舒適的輕嘆:「是回春堂的事有著落了?」

  紫衣婦人道:「能沒著落嗎?一個庶出的媳婦,敢跟王妃對著幹?早說了,搞定王妃就什麼事都沒了。」

  話雖如此,她與同伴還是齊刷刷地看向了不吃糖丸的婦人。

  這三人不是別人,正是昨晚在王府與王妃打了葉子牌的劉婉玉、綠衣夫人與紫衣夫人。

  劉婉玉笑了笑,站起身道:「我今天就不陪你們玩啦,這一頓記在外帳上,算我請你們。」

  紫衣夫人嫵媚一笑:「那就提起恭喜劉東家了!放心,以後我們會經常去回春堂照顧你生意的!」說著,對戲子們擺了擺手,「好了,別唱了,該留下的留下,不該留下的滾出去。」

  女戲子和樂師退了出去,剩下三名年輕俊逸的男戲子,他們朝三人走了過來。

  劉婉玉卻沒時間享受,因為,她約了人在茶肆。

  茶肆中,寧玥正跪坐在乾淨得沒有一絲灰塵的地板上,細細品著手裡的茶。陽光透過白色的窗紙照進來,柔柔的落在她臉上,像敷了一層涼薄的輕紗。

  梭門被打開,劉婉玉走了進來,一邊脫鞋一邊笑著道:「真不好意思,讓你久等了,家裡的事兒太多了,那些下人你是知道的,總是什麼都來問你,夫人這些花瓶怎麼辦?夫人今天的菜不夠新鮮怎麼辦?大小姐的嫁衣怎麼辦?總之……沒幾件正經的,卻煩得人抽不開身。」

  話落,她跪坐到了寧玥對面。

  這是一間六疊的大和室,卻除了一張小茶几和兩個墊子什麼都沒有,陽光倒是充足,能照到屋子裡的每一個角落。劉婉玉覺得空蕩蕩的,也怪怪的。好像沒有那些繁瑣的家具,她就沒了遮羞布一樣,整個人如同屋子,每一寸都暴露在陽光下,也暴露在寧玥的眼皮子底下,有些……尷尬和心虛。

  而寧玥長時的沉默,無疑加重了她心頭的忐忑。

  她就那麼跪坐著,冷汗都冒了出來。她不明白自己有什麼可心虛的?不就是撒了個謊嗎?自己是在家裡還是在瓊樓其實又有什麼關係呢?她是長輩,馬寧玥是晚輩,馬寧玥等她是應該的!但是這種可惡的感覺,有點像馬寧玥從她身上聞到了秘密一般,太不舒服了。

  就在她越來越如坐針氈的時候,寧玥開口了。

  寧玥抬起頭來,微微一笑:「您是當家主母,肯定有特別多的事要處理,我等一下沒關係的。」

  她的笑容,乾淨得沒有一絲雜質。

  劉婉玉悄然鬆了口氣,果然是自己多心了,一個小丫頭怎麼可能發現自己的嗜好與秘密呢?這些年來,她一直十分隱蔽,連她的丈夫都完全地信任著她。

  「司空夫人,我約您前來,主要是想談談回春堂的事。」寧玥笑容可掬地說。

  劉婉玉從她溫柔乾淨的笑容里找回了長輩的自信,郡王妃又怎樣?小輩一個,該敬重她的時候還是得十分的敬重。劉婉玉挺直了腰杆,說道:「那天……我其實只是隨便提了一下,沒往心裡去,王妃太熱心了,一口應下來倒是叫我不知該說些什麼好了。其實如果你不同意,我們還可以再……」

  得了便宜還賣乖,你怎麼不上天?

  寧玥笑得莞爾:「我完全沒有意見啊,母妃說的對,回春堂越做越大,我需要更多得力的人手,早聽聞夫人您持家有道、聰穎賢惠,相信有了您的加入,回春堂的發展能夠更上一層樓。」

  這馬匹拍的,劉婉玉的腳指頭都舒坦了,比吃五石散還令人飄然。劉婉玉拉過寧玥的手,一臉篤定地說道:「孩子,你很快會發現你做了一個最正確的決定!我一共開過二十幾間鋪子,每一家的生意都好到你無法想像。這一次,我是看在王妃的面子上才決定與你合夥的,如果我單幹,不是我吹,三個月,就能把回春堂的生意搶光。」

  寧玥小鹿般無辜的眼睛裡立時浮現起濃濃的訝異:「真的嗎?您真是……太、太厲害了!」

  劉婉玉驕傲地拍了拍寧玥的手背:「跟著我干,你不會吃虧的,而且我只占了你兩成股份,我向你保證,不出三個月,我能讓你鋪子裡的盈利翻上一倍!我好歹是司空家的主母,我認識的都是些有頭有臉的人物,他們隨便到回春堂走一趟,都比你一個月還賺的多!」

  寧玥睜大水汪汪的眼:「既然這樣,我們趕緊把事情定下來吧!」

  劉婉玉暗付,宴會上的沉穩果然是裝出來的啊,她就說呢,一個十四、五歲的小丫頭,怎麼可能比深宮的皇后更令她感到敬畏,昨天的感覺一定只是她的錯覺,是王妃調教的好,又從旁指導,她才脫胎換骨。今天王妃不在,她瞬間原形畢露了!這樣也好,省得她浪費口舌與她周旋。

  「咳咳。」清了清嗓子,劉婉玉壓下心頭的狂喜,平靜地說道,「你確定不用考慮考慮?我是說,與胤郡王商量一番?」

  「他在打仗,我不想用這種小事去煩他。」

  「也是,反正你自己的鋪子,最終決定權在你自己手裡。」劉婉玉看著一提玄胤便明顯染了落寞的小姑娘,溫和地寬慰道,「放心,胤郡王吉人自有天相,會沒事的。」

  「嗯。」寧玥的眸子裡閃動起感動的神采,「夫人您真是個大好人,我們以後應該多多的來往。」

  劉婉玉難掩得意地撫了撫鬢角的珠花,說道:「我可不是對誰都這麼好,咱倆有緣,我見你第一眼就喜歡得不得了,換做別人,我才懶得理呢。」

  寧玥「受寵若驚」!

  劉婉玉從懷裡拿出三十張銀票,肉痛地放在了桌上,老實講,這些是她全部的家底了,別看司空家有錢,其實錢全都掌控在司空朔的手裡,老爺子尚且好些,她一介婦人,能撈到手的油水不算多。一下子把家底交出去,說不肉痛是假的。可只要一想到這些家底能在不久的未來給自己帶來十倍、百倍甚至千倍的利益,她還是大方地給出去了。

  寧玥大概能猜到這是劉婉玉的全部身家了,別看司空朔對她挺大方,對司空家卻小氣得很,每月的份例嚴格按照規矩去給,一分不多、一分不少。當然,司空家本身坐擁許多產業,每日都有大量銀子進帳,可架不住他們揮霍無度,劉婉玉隨便撈點油水都夠普通人吃上一年,卻不夠在瓊樓消費一天。這還只是劉婉玉,其他人還沒算呢。

  劉婉玉將主意打到回春堂,就是看中了回春堂的巨額利潤,的確,以她目前的收益,就算天天泡在瓊樓也不會消費不起。

  「夫人,您這是做什麼?」寧玥明知故問道。

  劉婉玉嗔了她一眼:「你剛剛不是說把回春堂的事情定下來嗎?我剛好帶了銀票。」

  「哦。」寧玥笑了笑,「我說的定下來不是讓您立馬給錢的意思。回春堂差不多一季度一結算,下一次結算是在十月底,我想,那時候再讓您入股。」

  「等那麼久?你是不是不想跟我合夥呀?不想就直說!」劉婉玉立馬變了臉,就要去收回銀票。

  寧玥探出蔥白纖指,按在了銀票上:「夫人別急,我是誠心想與您做生意的,可是鋪子有鋪子的規矩,我雖是東家,可朝令夕改容易自打嘴巴,以後在他們面前便毫威信可言了。我說過把這一季度的利潤全部拿出來建立藥莊,我不能食言而肥。」

  言外之意是,你就算本月入股,本月也拿不到一絲一毫的回報。

  劉婉玉的眼珠子滴溜溜一轉:「那藥莊我能不能……」

  話未說完,被寧玥打斷:「夫人,回春堂是看了王妃的面子。」

  劉婉玉噎住了,這小丫頭原來也不完全是個軟柿子啊,算了,回春堂也夠她吃的了。再說了,來日方長,等她把回春堂捏在手裡後,再去捏藥莊不是容易很多麼?這丫頭也不知是跟誰學的,那麼多做生意的點子。

  「當然,為表達我的誠意,不能白讓夫人等一個多月。」寧玥頓了頓,道,「我少收夫人一千兩吧。」

  劉婉玉微微變了臉色:「你說什麼?少收我一千兩?你……你只收兩千兩?那我還是占兩成嗎?」

  「是。」寧玥點頭,「您是我母妃的朋友,我沒有虧待您的道理。」

  這丫頭,敢情是個孝順的!她家裡的庶子媳婦兒要是有寧玥一半孝順,她就阿彌陀佛了。

  「夫人先把銀票拿回去,十月三十號,我們簽契書的時候再給。」寧玥說完,喚了少女進來結帳。

  劉婉玉忙道:「我請!我請!」白白撿回一千兩銀子,她高興!

  少女跪坐在門口,欠了欠身:「五百兩。」

  「什……什麼茶這麼貴?」劉婉玉花容失色!

  少女輕聲道:「這位姑娘以五百兩的價格拍下了徐娘子的茶道表演。」

  「表演呢?」劉婉玉問。

  「已經表演完了,夫人。」少女溫柔地說。

  劉婉玉暗暗拍了拍自己的嘴,嘴快個什麼?這下好了,五百兩沒了!她倒是可以反悔,可她比王妃還好面子,當然不可能這麼做了!

  剛到手的一千兩飛了一半,劉婉玉的臉都綠了。寧玥離開後,她心情不爽,不想回府,又坐車去了瓊樓。

  同伴們已經走了,屋子裡也被收拾乾淨了,聞不出有人呆過的痕跡。劉婉玉往貴妃榻上一歪,對侍女道:「把鄭華叫來。」

  「是。」侍女退下,不多時,一名眉清目秀、唇紅齒白的年輕戲子端著托盤走了進來,托盤上放著一盤瓜果、一壺佳釀、兩個杯子。

  名為鄭華的戲子在劉婉玉身旁坐下,放好托盤,輕輕地笑著道:「夫人剛剛一言不發地走掉,我還以為夫人不會來了呢。」

  劉婉玉側身,單手支起頭,淡淡地說道:「有點事罷了。」

  「夫人的事忙完了嗎?」鄭華問著,開始用手為她輕輕地按捏雙腿。

  他的力道大小適中,捏得劉婉玉舒服地閉上了眼睛:「算是忙完了吧。」

  「那夫人還苦惱什麼?」做他們這一行的,慣會察言觀色,劉婉玉一臉的菜色,想忽略都難。

  劉婉玉煩躁地嘆了口氣:「沒什麼。」

  鄭華識趣地不再追問了,按捏她雙腿的手緩緩上移,移到她腰肢上,隔著衣衫撫摸她光滑的肌膚:「夫人要來點什麼助興的嗎?」

  劉婉玉沒說話。

  鄭華湊近她,低低地道:「瓊樓來了新貨,跟我們以前吃的不一樣,特別……特別地好。」

  劉婉玉不會承認最近的手頭有些緊張。

  鄭華又道:「因為是新品,老闆說第一天免費嘗試。」

  ……

  卻說寧玥從茶肆出來後,直接去了回春堂,然而她去的不是自己的帳房,而是後院的地下室。地下室儲存著冰塊和一些生鮮,鑰匙由鍾媽媽保管。

  寧玥去了地下室,那裡,耿中直已經等候多時了。

  「小姐。」耿中直行了一禮。

  寧玥嗯了一聲,給他使了個眼色。

  耿中直將冰塊搬開,挪走一塊活動的地板,下面,赫然藏著一間密室。

  二人順著梯子下去,點燃油燈。屋子裡的景象慢慢呈現了出來,灶台、桌子、砧板、刀……像一個小廚房,卻遠比小廚房精緻。

  桌子上擺放著一排綠色的果子,單看形狀,有些像南瓜,但只有拳頭大小。

  寧玥蹲下身,從工具箱裡取出一件罩衣穿上,又拿了口罩和手套戴上,看了耿中直一眼,也給了他一個口罩。

  寧玥拿起一個綠色果子,用小刀劃破它的表皮,一些乳白色的液體慢慢流了出來,它幹得很快,乾涸之後變成褐色,寧玥面無表情地將這些散發著一股尿味的膏狀物刮下來,放入碗裡。

  如此弄了差不多七八個果子,碗裡裝不下了,寧玥又拿出一個小瓷瓶,倒了一些白色粉末進去揉成團。

  半個時辰後,發酵完畢。

  寧玥將發酵好的褐色膏狀物拿出來,放入鍋里燒煮。

  耿中直則在一旁,有條不紊地添著柴火。

  鍋里漸漸有香甜的氣味飄了出來,因戴著口罩,倒是聞不到太多。

  煮好後,它變成了金黃色。

  寧玥勾了勾唇瓣,將它切成條,裝進盒子,隨後,看向耿中直道:「昨天讓你到鐵鋪里做的東西做了沒?」

  耿中直答道:「做了。」連夜做的,老闆起先不干,愣是被他拿刀架在脖子上才就範。但這些就沒必要讓小姐知道了。

  寧玥帶著耿中直去了瓊樓。

  自上次一事後,榮媽媽再不敢拿寧玥當尋常客人對待,直接將人帶到了天機閣。

  接待寧玥的是英俊瀟灑的侏儒蕭肅。

  與黎掌柜的反應不同,耿中直十分淡定。

  蕭肅挑了挑眉,跳上凳子,端起一杯酒道:「郡王妃這回倒是帶了個好幫手!」將酒杯遞給寧玥。

  寧玥推開。

  蕭肅張了張嘴:「我以為郡王妃很喜歡葡萄酒的,我上次從西洋商人高價買來的,如果我沒記錯,全被郡王妃一個人喝了。」

  「你家主子不是人?」寧玥淡淡地問。

  「呃……他只喝了一點點,幾乎沒喝。」蕭肅摸了摸鼻子,本來是想調侃一下她與自家主子的曖昧關係,她卻淡定得像個沒事人似的,沒意思。蕭肅拿過酒杯,自顧自地喝了起來,「言歸正傳,郡王妃又到天機閣來做什麼?在下愚見,郡王妃想買什麼,其實直接找我家主子會比較好,我不想被他吃醋,你懂的。」

  耿中直的眼底居然閃過一道寒光。

  蕭肅忙看向他,擺手道:「好漢,別激動。」

  寧玥淡淡地勾起唇角,說道:「這樁生意,找你做就夠了,不必勞動他老人家。」

  噗——

  蕭肅嘴裡的酒噴了出來,老人家?司空朔不大吧?三十而已,一個男人一生中最美好的年紀。

  寧玥從包袱里拿出一個盒子,遞給了蕭肅。

  蕭肅打開一看:「這是什麼?糕點?」

  「吃是可以吃,但我不會叫它糕點。」寧玥說著,打開帕子,用小刀切了一小片遞給蕭肅,「要嘗嘗嗎?」

  「會不會有毒?」蕭肅狐疑地往後仰了仰。

  耿中直拿過那一小片,毫不猶豫地塞進了嘴裡。

  蕭肅張大了嘴,半晌,抱歉地說道:「來一點吧。」

  寧玥又切了薄薄的一片給他,他吃完,古怪地皺了皺眉:「什麼東西,味道這麼……這麼……又苦又甜……不好吃啊!」

  「吞服的效果較差,但持續的時間會久,想立竿見影的話可以用這個。」寧玥說著,從包袱里拿出一個長長的「小漏斗」。

  蕭肅生平從沒見過這麼古怪的玩意兒:「到底是什麼?郡王妃。」

  寧玥沒回答他的話,而是切了一小塊「黑色糕點」,放進菸斗中,以火燻烤了一番,遞給蕭肅道:「要試試嗎?」

  「怎麼試?」

  「吸一下。」

  蕭肅神色古怪地拿過菸斗,吸了一口,嗆得險些岔氣:「咳咳……咳咳……咳咳咳……什麼鬼東西啊?咳咳咳……」

  寧玥笑著不說話。

  他舔了舔唇瓣,又吸了兩口,這時,不可思議的事情發生了,那是一種難以言說的感覺,先是胸口有些悶,悶之後渾身像被人舔過一遍似的,又酥又軟,雙腿出現奇怪的感覺,整個人好似要飄起來,他深深地吸了口涼氣:「五石散?」

  天啦,他從用過效果這麼猛烈的五石散,爽翻了!

  寧玥搖頭:「我怎麼會造那麼低級的東西?它叫阿芙蓉,效果比五石散好上百倍。怎麼樣?有興趣嗎?」

  太有興趣了啊!

  「多少錢?」

  「一盒五條,一條半兩。」寧玥豎起食指。

  「一百兩一盒?」

  「一千兩。」

  蕭肅瞠目結舌:「太貴了吧!」

  「這是我給你的供貨價,相信我,你可以翻倍地賣。」寧玥微微一笑,「如果你是擔心老石客們不喜歡,這一盒阿芙蓉權當我送他們品嘗的,我明天再來,看我們之間的合作能不能繼續。」

  蕭肅遲疑:「這……」

  寧玥淡淡笑道:「你們今天應該有吸食五石散的客人吧?」

  光線幽暗的屋內,劉婉玉躺在鄭華的懷裡,看鄭華點燃菸斗,軟軟地問:「真的比五石散好嗎?」

  鄭華撫了撫她柔軟的腰肢,輕聲道:「當然,老闆說,像神仙似的,特別快活。」

  劉婉玉嫵媚一笑,拿過了菸斗。

  雲州北門外,玄家大營

  楊幕僚在糧倉檢查糧草,朝廷只按照路上的日子給了他們相應的軍餉,但觀州暴雨,他們耽擱了三日,眼下已無多少存貨。

  「還能吃多久?」楊幕僚問糧倉的守衛。

  守衛道:「最多三天。」

  也就是說,三天之內必須進入雲州,不然他們就要活活餓死在野外了。

  楊幕僚將這一消息如實稟報了玄胤。

  玄胤不疾不徐地點了點輿圖:「三天麼,夠了。」

  「但是……我們派去雲州城的人還沒回來,是不是蘇沐那邊出了什麼事?」楊幕僚不放心地問。

  「能出什麼事?蘇沐還沒跟皇甫燕開打呢。」玄胤漫不經心地說。

  楊幕僚不是沉不住氣的性子,但依舊覺得雲州的情況很古怪,說道:「再等兩個時辰若還無消息,屬下親自去一趟吧。」

  「司空朔不會在這個節骨眼兒刁難我,放心吧,蘇沐的人很快就會到了。」

  玄胤話音一落,門外便傳來了士兵的稟報:「郡王,趙武回來了!與他一起的還有蘇統領的副將乾大人!」

  玄胤抬手,宣了趙武與乾副將入內。

  趙武是是玄胤從新兵營提拔的一名親信,剛滿十七,各方面資質都不錯,最主要的是忠心不二。

  乾副將是追隨蘇沐多年的中年將領,對蘇沐也是忠心耿耿,蘇沐派他來,完全能夠代表蘇沐的立場。

  乾副將雙手抱拳,給玄胤行了一禮,擲地有聲道:「郡王駕到,有失遠迎,蘇統領感到非常抱歉,讓屬下轉告郡王,本該是他出城迎郡王入城,奈何皇甫燕率領一萬士兵在南門外蓄勢大發,他時刻戒備著,不敢有一絲一毫的鬆懈,不得已才派了屬下代替他來,還請郡王海涵。」

  玄胤漫不經心地摸著桌上的輿圖,道:「蘇統領一心為國,本王甚感欣慰,聽乾副將所言,蘇統領是打算交出雲州軍的兵權了?」

  乾副將道:「是的,蘇統領說,這一役,全憑郡王指揮!」

  「是嗎?」玄胤玩味兒地勾起了右唇角,俊美的容顏因這一絲冷笑多出了幾分邪魅,「本王還以為蘇統領會趁機刁難本王一番呢。」

  「當然不會。」乾副將正色說道。

  玄胤抽出匕首,在沙盤裡劃了劃,突然一個躍起,插進了乾副將的心臟!

  乾副將目瞪口呆:「郡王……」

  玄胤冷笑:「蘇沫是司空朔的狗腿子,司空朔會讓本王好過才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他拔出匕首,乾副將倒進了血泊。

  這一切只發生在電光石火間,楊幕僚和趙武全都沒反應過來,乾副將便斷了氣。

  玄胤拿出帕子,將匕首擦乾淨:「想將本王騙進去瓮中作弊?皇甫燕,你也就這點本事!」

  ……

  南疆

  馬援狼狽地鑽過了狗洞,稻草和泥土蒙了他滿臉,他知道兒子愛潔,怕這副樣子噁心到兒子,趕緊溜到井邊,小心翼翼地清洗了一番。

  曾經他以為菩提宮沒人闖進去是因為它的防守非常嚴密,而今一看,根本半個人影都沒有嘛!太冷清了!

  果然啊,兒子還是跟少時一樣,不喜人多的地方,除非是抱著玥兒。

  清理完畢,馬援確定自己英俊瀟灑整潔乾淨了,才慢慢地朝容卿的寢殿走了過去。

  皇甫珊告訴他了,容卿的寢殿很好認,就在右邊種滿了海棠與梨樹的院子。

  馬援順利地進入了院子,進去的一霎,他有種錯覺,仿佛自己不是在南疆皇宮,而是回了玥兒的棠梨院,心臟撲通撲通地跳了起來,他發誓,他當年追蘭芝都沒這麼緊張過。

  然後就在他即將踏上走廊之際,一名宮女與一個黑袍老者跨過了月亮門。

  他趕緊往後一縮,躲在了大樹後,並努力調息,將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公子快要就寢了,還請夙火大人抓緊時間,不要耽擱公子太久。」素衣一邊領路一邊不卑不亢地說。

  夙火沉沉地應了一聲,路過海棠樹後,突然停下腳步,朝那邊望了過去。

  馬援的心遽然提到了嗓子眼,這不是那個殺了太子然後嫁禍給他的夙火嗎?他怎麼會在這裡?他不會是想殺他兒子吧?

  馬援悄然拔出了匕首,老不死的,敢動我兒子一根頭髮,我跟你同歸於盡!

  「老頭兒,你來了沒來?磨蹭半天!女人啊你?」

  裡頭,傳來少年不滿的呵斥。

  素衣欠了欠身,對夙火道:「夙火大人,這邊請。」

  夙火轉過臉,與素衣踏上迴廊,進了右手邊的第三間房。

  那應該是容卿的,馬援暗暗記下。躡手躡腳地繞到房間側面,躲在窗台下,偷聽房中的動靜。剛剛他見到夙火太氣憤,都忘了夙火是皇后的人,容卿也是,嚴格算起來,他倆是盟友,應該不會起衝突才是,自己真是瞎操心了。

  馬援捏了把冷汗,但依舊握著匕首,保持警惕。

  「我聽說,你被人行刺了。」夙火開門見山地道。

  「不干你的事吧?」

  容卿的聲音很淡,聽得出來,他對夙火併不客氣。

  夙火倒也沒惱,語氣如常:「皇后娘娘非常重視,讓我務必把那個刺客揪出來,所以我來向你核實一下刺客的情況。」

  是核實,不是詢問。

  容卿淡淡抬眼,平靜如水的眸子不見波瀾,卻又仿佛潛藏著暗涌,一點,就能流轉起無盡的風暴:「我的事,什麼時候輪到你來管了?」

  「不是我,是皇后娘娘。」

  「那你告訴她,也不用她管。」

  夙火的冷眸眯了眯:「是珊公主的護衛吧?」

  「夙火,東宮的事,我勸你少管。」

  「你又答應皇甫燕的什麼請求了嗎?容卿,別忘了,你是皇后的人!」

  「去你娘的!」少年一下子掀開帳幔,跳出來,給了夙火一腳,「容卿明明是老子的人!」

  夙火單臂去擋,被生生逼退數步,靠上了窗台。

  馬援這會子連氣都不敢出了,生怕一呼吸,便被夙火抓了現行。

  容卿撥開帳幔,露出那張驚為天人的臉,淡淡說道:「你想抓誰,儘管去抓,不要大半夜跑到我這邊來,我對長得太醜的人……沒耐心。」

  少年拔出了寶劍,劍端指向夙火:「走不走?不走的話,別怪刀劍無眼!」

  夙火的眼皮子動了動,轉身走了。

  少年將劍放回劍鞘,跳上床,鑽進被子道:「老傢伙真是煩人,下次不要他進來了!那傢伙好臭!」說著,埋頭在容卿的頸間吸了一口,「還是你香,容卿,你真香。」

  容卿推開他腦袋,看了看突然凸起來的被子:「你的腿往哪兒放?」

  少年悻悻地挪回壓在他身上的腿,抱住他腰身道:「我冷嘛!好冷好冷好冷,一入秋就過冬了,哎呀,真的冷死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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