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72】成功,容卿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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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千金們在琉錦院度過了一個愉快的下午,孫瑤知書達理、琴兒矜持溫柔、寧玥風趣幽默,還會變戲法……一切都顯得那麼和諧與新奇,這是她們在其他地方赴宴不曾感受過的。而且,來之前,她們還心懷忐忑,怕王府的女眷自持身份處處高人一等,沒想到如此平易近人,她們玩得忘了時間,直到碧清過來催她們去紫蘭殿用膳,她們才意識到外邊的天已經黑下來了。

  陳小姐握住琴兒的手,低低地說道:「你們家真好玩兒,我下次還可以過來嗎?」

  琴兒看向了寧玥,見寧玥朝她點頭,她才抿了抿唇說道:「當然可以,我三嫂、四嫂都很好客的。」

  「嗯!」陳小姐開心地笑了。孫瑤好客她倒是看出來了,可是對於寧玥,她從頭到尾一直滿面笑容,卻不知為什麼,她總得那樣的笑容太過完美,反而像戴了一張無懈可擊的面具,當然。即便如此,她也能深切地感受到寧玥對琴兒的疼愛,大概只要是琴兒的朋友,寧玥都會非常熱情地招待。她心中忽然滋生了一種艷羨,「你的嫂嫂對你真好!」

  千金們站起身,紛紛感謝了寧玥的款待,還說在她院子鬧了一下午,希望沒給她添太過亂子。看得出來,她們是真的玩好了。

  寧玥微微一笑:「琴兒初入京城,朋友不多,希望你們常來這邊陪陪琴兒。」

  這不是客套話,是真心實意的。

  眾人心中動容,應了聲是,又給寧玥和孫瑤行了禮。

  經過一下午的相處,琴兒已經將她們當成了自己的朋友,寧玥、孫瑤對她們這麼好,也是在給她長臉,琴兒感激地看了二人一眼,輕聲道:「多謝三嫂,多謝四嫂。」

  寧玥摸了摸她腦袋,寵溺地說道:「傻孩子,這兒就是你的家,跟自家人說什麼謝?以後想請誰過來儘管請,想去誰家玩,跟三嫂和我說一聲,我們差人送你去。當然,還有王妃。」

  琴兒點頭,微微濕了眼眶。

  一下午,絕大多數人都玩得非常盡興,若非說有什麼例外,那就是司空靜了。司空靜出身高貴,不論在任何場合,她都是宴會的核心,今天這些赴宴的千金全都是她的跟屁蟲,好東西她先吃、話兒她先說、路她先走,然而剛剛過去的一兩個時辰,她完全被這些傢伙給忽略了!

  她們全都圍著一個愚蠢的、上不得台面的、話都說不完整的傻丫頭,和諧得不得了!

  不就是有兩個會做人的嫂嫂嗎?有什麼了不起的?

  她也有嫂嫂,只是……沒這麼好罷了。

  一想到她帶手帕交回府時,兩個嫂子那不冷不熱的樣子,再看寧玥與孫瑤恨不得把大家留下來長住的樣子,司空靜的心裡一陣煩悶!

  如果寧玥和孫瑤是她的嫂子就好了,哪怕只有一個也行。

  如果寧玥知道司空靜此時此刻的想法,一定會好笑地告訴她,她們早在前世便做了姑嫂,可惜司空靜從來沒有珍惜過她,更沒善待過她,只是跟劉婉玉一起不停地給她使絆子。

  有些東西,錯過了就是錯過了,即便人生再來一次,也沒誰會在原地等待。

  眾人簇擁著琴兒往外走去,她們不會承認,她們之所以這麼快地喜歡上琴兒,一小半是琴兒身份尊貴性格溫柔,絕大部分卻是因為琴兒有兩個世間絕好的嫂嫂。

  司空靜憤憤不平地跟在眾人後頭,壓根不被關注的緣故,她懷疑自己摔一跤都沒人理。她惡作劇地閃進了一間屋子,想等大家發現她不見了然後著急地找她,然而令她失望了,所有人都跨過了月亮門也沒察覺到她們「走失」了一個成員。

  司空靜簡直氣得爆炸!

  隨手抄起一個墊子扔到了地上!

  隨後,她眸光一掃,在墊子原先墊著的地方看到了一件披風,這披風異常眼熟,不是她大哥的,又是誰的?

  「你們幾個,去把暖閣收拾收拾,晚上多備些熱水。」冬梅的聲音突然從門外傳來過來。

  司空靜眉心一跳,躲到了門後。

  冬梅將曬乾的衣裳拿進裡屋。

  司空靜吞了吞口水,如果她沒猜錯,這應該是寧玥的房間。奇怪,她房間裡怎麼會有司空朔的披風?

  來不及多想,司空靜將墊子放回遠處,輕手輕腳地走了出去。

  冬梅掛好衣裳,突然想起昨天把陌生男子的披風藏到墊子下的事兒,後面與寧玥聊天,聊著聊著居然聊忘了。

  冬梅來到外屋的貴妃榻前,拿起墊子,看到披風完好無損地躺在那裡,暗暗鬆了口氣!

  司空靜追上了大部隊。

  寧玥站在紫蘭殿門口,熱情地招呼千金們入席。看到司空靜,寧玥的笑容很淡。司空靜並不認為是自己哪裡做錯惹寧玥不高興了,事實上,她總是自我感覺良好,如果別人不喜歡她,問題一定是出在別人身上。她想來想去,最終歸咎於玄家與司空家的惡劣關係。

  而既然兩家關係這麼差,寧玥為什麼會有她大哥的披風呢?是寧玥與她大哥有一腿,還是她看錯了?

  那邊,詩畫擰著一籃子鮮花走來:「我剛摘了好多玫瑰,大家要簪花嗎?」

  西涼女子是非喜愛簪花的,越新鮮越喜歡。大家各自從詩畫的籃子了挑了一朵,相互戴在鬢旁。等下入席會見到世家公子,簪了花能顯得更精神些。

  陳小姐給琴兒戴上:「真好看。」

  琴兒禮尚往來,給她戴了:「你的也好看。」

  司空靜走到琴兒身邊,冷冷地遞過花道:「幫我戴一下。」

  琴兒不司空靜這種使喚人的口吻,但來者是客,她又不像寧玥性子那麼烈,還是接過花給司空靜戴了。

  玄昭與公子哥兒們大踏步地朝這邊走了過來,笑容滿面,精神抖擻。

  「妹妹!」陳二公子笑著朝陳小姐揮了揮手,行至跟前,卻太著急,兩腳絆了一下,撞到琴兒,琴兒又撞到了司空靜。索性撞得不重,二人僅僅退了兩步便穩住了身形,只是頭上的花掉下來了。

  「對不住!」陳二公子忙蹲下身去撿,倉皇中先撿了琴兒的,隨後才撿起司空靜的。

  琴兒微紅著耳朵道了聲「我沒事,多謝」,司空靜卻氣得臉都綠了。早在她娘給她物色未婚未時便與她提過陳家的兩位公子,說陳家雖非簪纓世家,但兩位公子都是才貌雙全的正直人,她嫌陳家門第低沒放在眼裡,可她能嫌棄陳家,陳家卻不能不敬重她。這個陳二是怎麼回事?故意跟她對著幹是不是?為什麼先撿玄琴兒的花?她一整天都在被玄琴兒搶風頭,已經受夠了!

  「哼!」她跺跺腳,甩袖進去了。

  陳二公子扶額:「那個……我是不是得罪司空小姐了?我……我不是故意的……」真不是故意的,撿了才發現第一朵花是玄小姐的,他都不知道怎麼回事。

  不遠處的寧玥噗哧一笑,拉了拉孫瑤的袖子道:「這是緣分吧?」

  剛才在草場上,孫瑤只顧著看陳二公子的狼狽樣子,沒細看對方容貌,眼下隔得近了,細一打量,孫瑤才發現陳二公子生得十分俊秀,不若玄家的爺們兒妖孽,卻也是不可多得的美男子,而且謙遜有禮,自成一派清貴儒雅的氣質。

  「倒也不是那麼不入眼。」孫瑤呢喃,很快,又嘆了口氣,「可是我只要一想到他是個庶子,就覺得他還是配不上琴兒。」

  寧玥聳肩:「玄胤也是庶子。」

  孫瑤張了張嘴:「玥兒,你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

  寧玥微微一笑:「放心吧,我知道的。」拍了拍她肩膀,「等下問問母妃和三哥,看他們是什麼意見。」

  眾人很快入了席,男賓們在左邊,女賓們在右邊,中間以幾扇鏤空的梨花屏風隔開。

  王妃、劉婉玉、綠衣夫人、紫衣夫人、陳夫人以及另外四位夫人坐了一桌,寧玥等人坐了一桌。寧玥的左邊是孫瑤,右邊是琴兒,原本琴兒想與陳小姐坐一起,司空靜卻一屁股坐了陳小姐的位子,害陳小姐只能往後挪了挪。

  這一幕,恰好被王妃和夫人們看到,王妃是主人,不好發表意見;劉婉玉摸了摸鼻子,裝作沒看見;陳夫人是自知身份低,不敢為女兒打抱不平;其餘的夫人……用餘光你看我、我看你,有些想笑,卻堪堪忍住了。

  精緻的菜餚被一盤接一盤地呈了上來。

  寧玥讓膳房準備的是地道的南方菜:蜜汁燒鵝、夫妻肺片、白切雞、豆角炒叉燒、鼎湖上素、蒜香骨、清蒸鱸魚、百鳥歸巢、生地龍骨湯、玉米甜羹、白灼蝦、清炒白菜、涼拌三絲、金鉤鮑、以及清蒸大閘蟹。

  大閘蟹是一人兩個,倒不是寧玥捨不得,而是他們這樣的人家,吃筵席是非常講究的,一樣菜只動一筷子,大閘蟹就更不會吃多了。擺兩個是做樣子,誰都知道沒人會真的去拿第二次。

  偏偏司空靜又給破了例。

  司空靜吃到第四個的時候,劉婉玉的臉子已經有些掛不住了。都怪她平時太寵著女兒,沒讓女兒守這些世俗規矩,弄得女兒養成了我行我素的性子。這種性子在幾百年後或許會為人稱道,然而眼下,卻只會令人感到沒教養。

  王妃給打了個圓場:「把大閘蟹給小姐們拿去。」

  碧清把夫人們的另一盤蟹端過去,一人分了一個,還剩下幾個,碧清拿到男賓席那邊,分給了公子們。

  司空靜吃完第四個,發現大家的盤子裡都多了一個,唯獨她沒有,皺眉道:「為什麼我沒有?」

  碧清正在給玄昭拿螃蟹,聽到這話,一個趔趄,差點兒摔了。

  孫瑤忙把自己的大閘蟹給了司空靜,司空靜這才消停了。

  一頓飯下來,眾人對這個司空家的小姐真是失望透頂了,恨不得從來沒有認識過她。以往在一起吃飯,司空靜總挑剔別人的飯菜做的不如自家好吃,動兩塊自便不動了,她們只覺得她清高,卻沒意識到別的。而今看了她貪得無厭的樣子,才發現她真的好沒教養!

  司空靜其實也並非毫無感覺,但寧玥準備的菜實在太好吃了,尤其那種螃蟹蘸的醬,美味得讓她恨不得把舌頭給吞進去。

  男賓席那邊還不知道司空靜出了丑,他們之中好幾個是習武的,沒女人那麼多講究,一桌子菜上來沒多久,便被他們風捲殘雲地「收拾」了。

  他們在京城長大,鮮少吃南方菜,主要是吃不慣,然而今晚的菜餚卻讓們有種怎麼吃都吃不夠的感覺。明明已經很撐了,但他們發誓,哪怕再來兩桌,他們也能一點不剩地干光!

  「你家的廚子是哪兒請來的?借給我幾天唄!」司空成摸著飽飽的肚子,意猶未盡地說。

  玄昭笑道:「想我四弟回來削了你,就只管去借。」

  司空成困惑地看著他,隨後,又看向對面的陳二公子:「陳二傻,你聽懂玄昭說什麼了嗎?」

  陳二公子被人喚做傻子,竟也不怒,平靜地說道:「我想,這頓筵席應該是郡王妃準備的。」

  司空成的嘴巴張大了。

  玄昭挑挑眉。

  司空成難以置信地說道:「那個小病秧子會下廚?」

  「當心點,這話讓我四弟聽見,真的會削了你。」玄昭給他斟滿酒。

  想到玄胤出征那日那股從頭到腳都令人膽寒的氣勢,司空成頭皮麻了麻:「見鬼了真是。」

  「什麼?」玄昭問。

  司空成搖頭:「沒什麼,不過她真的……太令人意外了。」一般的姑娘家都嫌廚房油煙重不肯進去,尤其在這麼熱的天。

  玄昭瞧他表情,知道他想岔了,手搭在他肩膀上說道:「你想多了,這是她教廚子做的。」她自己做的,怕是比這個還要好吃一些。

  司空成扭過頭,透過鏤空的梨花木屏風望向了女賓席的寧玥,其實剛剛在門口,他便碰到她了,因知道對方是人妻,並沒多看,只覺得氣質獨特,厚重、沉靜、成熟、內斂,眼下再一端詳,才發現對方真的長得非常誘人,別的尚且不論,單是那白天鵝一般修長美麗的脖子就讓人充滿了幻想。

  「喂!」玄昭的聲音在耳畔響起,司空成嚇了一跳,又聽得玄昭低低地說道,「別打我四弟妹主意,不然,不用等我四弟回來,我他媽就會削了你!」

  司空成打了個哆嗦。

  正餐過後,丫鬟們又奉上了糕點,給男賓席的是十二生肖的芋頭糕,一端上來就被搶光了。

  「我屬龍,龍是我的!」

  「我屬馬,我要吃馬!」

  「別跟我搶,我也屬馬!」

  男賓席一陣開心的鬨笑,笑聲傳到這邊,惹得眾位女眷紛紛側目,好久沒聽他們在飯桌上如此活泛了。

  女賓席的糕點是栩栩如生的菊花糕,點綴了一些奶油,天人菊、皇帝菊、粉毛菊、杭白菊、牛膝菊、草原松果菊……今兒是賞菊宴,這份糕點準備得再合適不過了。

  糕點做得太精緻,夫人們都有些下不了口,不愧是王府,連一份糕點都精緻到了如此程度,她們真是拍馬都追不上。

  「王妃有心了。」一位夫人由衷地讚嘆。

  「是啊,不是我誇大,這一頓筵席比婚宴當天還做的好呢!」

  王妃乾乾地笑了兩聲。

  散席後,眾人又在偏廳歇息了片刻,隨後起身告辭。

  司空成摟住玄昭的脖子:「昭哥,我下次再來你家吃飯吧。」

  「想得美。」玄昭拿開了他的手。

  千金們圍著琴兒,都捨不得離開,夫人們瞧著她們依依不捨的模樣,好笑地搖了搖頭。以往去赴宴,天不黑女兒們便吵著要回家,今天都這麼晚了,還不想走,可見玩得極好。

  她們心中,對琴兒的印象又好了幾分,都希望能將琴兒娶回家做兒媳,端看王妃挑沒挑中她們了。

  劉婉玉看了看眾星拱月的琴兒,又看了看備受冷落的司空靜,一口濁氣堵住了喉嚨,這麼丟人現眼,難怪不招人待見,回去得好生生說說她才是。

  「下次再來玩。」王妃朝離去的夫人們揮了揮手。

  劉婉玉眼珠子一轉,湊近王妃道:「那事兒你可別忘了啊。」

  「我知道。」王妃不著痕跡地拍了拍她的手。

  劉婉玉舒心一笑,雖然女兒表現不佳,親事可能泡湯了,但她即將得到自己夢寐以求的東西,這一趟沒白來!

  寧玥承諾過送豬肉脯給千金們,讓冬梅包好後交給琴兒,由琴兒拿給大家,琴兒第一次送人東西,緊張得手心都在冒汗。寧玥鼓勵地看著她道:「去吧,送大家上車,臨上車前,把禮物給她們。」

  先前一個人入明廳,是因為寧玥就在身後一回頭就能看見的地方,現在……卻讓她獨自走那麼遠。

  「我……我不行的,四嫂。」

  寧玥握住她的手,摸了摸她鬢角,說道:「你行的,大家都很喜歡你。本來應該我和你三嫂送客,但是我們都很累了,琴兒能不能代勞一下?」

  琴兒吞了吞口水,點頭:「……好。」

  琴兒與眾人離開後,寧玥回紫蘭殿分配了一下收拾的任務:「我先去一趟文芳院,回來的時候希望這邊已經收拾乾淨了。」

  下人們福低身子:「是!」

  寧玥與孫瑤一同去了文芳院,王妃累了一天,快虛脫了,沐浴過後坐在貴妃榻上看玄小櫻玩玩具。

  「母妃。」寧玥、孫瑤入內,齊齊行了一禮。

  王妃指了指對面的椅子:「坐吧。」

  二人坐下。

  玄小櫻甜甜地喚了三嫂四嫂。

  很快,玄昭也來了。

  玄昭把玄小櫻抱起來轉了一圈,逗得玄小櫻咯咯發笑。

  碧清奉上清茶,王妃用杯蓋輕輕撥弄著水中沉浮不定的茶葉,道:「今天辛苦你們幾個了,辦得不錯,夫人們都很喜歡。」

  孫瑤就道:「我跟三爺沒出什麼力,都是玥兒前前後後的張羅。」

  王妃不咸不淡地嗯了一聲。

  孫瑤尷尬。

  寧玥輕輕拍了拍她的手,對她搖頭。

  王妃慢悠悠地放下杯子道:「今兒來了這麼多世家,我想聽聽你們的意見,看哪個更適合琴兒。」

  每次她說聽聽你們的意見的時候,其實心中已經有自己的想法了。寧玥抿了抿唇,道:「三哥覺得呢?」

  玄昭扶額,小丫頭真狡猾呀,一下子把球踢給他了。

  「咳咳!」清了清嗓子,他道,「說實話嗎?我覺得陳二傻不錯!」

  王妃蹙眉:「昭兒!」

  「陳涵之,好了吧?」玄昭從碧清端來的托盤裡取了一杯茶。

  王妃無可奈何地嗔了他一眼,又看向孫瑤道:「瑤兒覺得呢?」

  「我……」孫瑤被王妃犀利的眸光看得不敢撒謊,「他長得挺俊的,看上去也老實,就是……陳家的門第稍微低了些,他又是個庶子。」

  王妃點了點頭,問向寧玥:「玥兒的意見呢?」

  寧玥如實道:「我贊成三哥。」

  「有眼光!」玄昭道。

  王妃沉吟片刻:「陳家的門第嘛,確實配不上咱們。不過低嫁也有低嫁的好處,至少不必擔心他們會苛待琴兒,只是……只是庶子,終究太上不得台面了。」

  寧玥端著茶杯的手頓住。

  玄昭沒反應過來王妃口中的庶子有何不妥,他雖與玄胤從小打到大,但在腦子裡沒有庶子嫡子的觀念,只有同母不同母的認知,他說道:「母妃你是沒看到陳二傻,不是,陳涵之,那傢伙的眼睛裡……有東西。」

  他指的是一種沉靜的情緒,哪知玄小櫻忽然抬起頭來:「是眼屎嗎?」

  噗——

  一屋子人全都噴了。

  商議一番後,三人起身離開,王妃叫住了寧玥:「玥兒留下,我有些話與你說。」

  孫瑤瞪大眼,怎麼回事?

  寧玥微微搖頭。

  「走吧,母妃又不會吃了四弟妹。」玄昭摟著孫瑤走掉了。

  碧清也識趣地退了出去。

  屋子裡只剩婆媳二人,氣氛有些詭異。王妃輕輕地笑了笑:「你回春堂近日的生意怎麼樣?」

  王妃沒事扯她的回春堂做什麼,寧玥頓了頓,答道:「還行。」

  「只是還行嗎?我聽夫人們說,你那兒的生意好的不得了了,她們每次去瞧病都得排老長的隊,偏你那兒規矩嚴,使銀子都排不到前頭。」

  寧玥聽出了王妃的意思,淡淡一笑道:「我回頭與掌柜說一聲,母妃的朋友來了,直接帶到我房中去看,不收她們的錢。」

  王妃剛想提這個,被寧玥自己說了,這倒讓王妃有些無所適從了,半晌,才又說道:「該收的……還是得收,她們不缺銀子,只是別讓她們久等,好歹是我手帕交,這點面子我還是得她們。」

  說完,就後悔了,說好的白送東西呢?

  寧玥笑道:「母妃的朋友就是我的長輩,送些薄禮是應該的,我明天就吩咐掌柜。」

  王妃鬆了口氣。

  「母妃還有別的吩咐嗎?沒有的話我先去紫蘭殿那邊看收拾得怎麼樣了。」

  「那個不必你親自過去,叫碧清去就是了。」

  所以……這究竟是有話說還是沒話說?

  寧玥納悶地看向王妃。

  王妃如坐針氈,先前答應得太快,仔細一回想其實有些擔心兒媳會拒絕,畢竟,那是她自己的鋪子,聽說接手的時候虧損得不行,愣是被她一天天做起來的,如今成了全京城最大的藥房,付出了多少心血,恐怕非常人所能想像。

  「母妃有話不妨直說。」

  「是這樣的。」王妃正了正身子,「眾人拾柴火焰高嘛,你鋪子越做越大,將來需要的人手想必也越來越多,我這邊剛好有個朋友想開藥房,你們不如一起做吧!」

  寧玥眯了眯眼:「母妃的……朋友?」哪個朋友?如此不知天高地厚,把主意打到了她頭上!

  「司空夫人。」

  司空夫人劉婉玉正坐在回府的馬車上,笑眯眯的,仿佛有什麼天大的喜事即將降臨到自己身上!

  司空靜在脂粉堆里受了冷落,心情不爽:「……娘!我跟你說那麼多你到底聽見沒?」

  「聽見了。」劉婉玉敷衍地擺了擺手,「你放心,等你娘做了回春堂的東家,你想要多少吃的沒有、多少漂亮衣裳沒有,娘全都給你買最好的!」

  那不過是小丫頭,自己先入股,等時機成熟了慢慢地把鋪子拽在手裡,屆時還不是什麼都她說了算!日進斗金的店鋪啊,自己只花三千兩便入股了,郭玉那個蠢貨,居然只抬了兩千兩的價,三千兩換回春堂一成的股,娘啊,這可真是天上掉餡餅的好事!

  司空靜一聽娘親要與馬寧玥合夥做生意,不悅地撇過了臉,看向一旁抱著一盒豬肉脯發呆的司空成,嬌嗔道:「二哥!我被人欺負了!你明天,把她們的哥哥全都打一頓!」

  司空成以前的確這麼幹過,一個千金小姐在宴會上搶了司空靜的風頭,回頭司空成便把她哥哥打成了殘廢。今天玄琴兒也搶了司空靜的風頭,但玄琴兒的哥哥不是司空成招惹得起的,司空靜唯有把怒火撒在其他千金們的身上了。

  司空成沒坑聲。

  司空靜推了推他:「二哥,二哥我跟你說話呢,你發什麼呆呀?」

  司空成滿腦子都是寧玥白皙而修長的脖子,那肌膚,真是吹彈可破啊,往上是嬌嫩的紅唇,往下是飽滿的豐盈……

  這樣的尤物,自己為什麼沒有早點遇到?

  碧縣,觀州與雲州交接的地方,玄家大軍在此紮營,此時正值晚膳時辰,大家圍坐在冰冷的草地上吃飯,他們的伙食很簡單,兩個老面饅頭、一碗小米粥、一點醬菜。醬菜是寧玥準備的,油水足、鹽分高,適合需要大量透支體力的他們。玄胤的伙食好點,但也僅僅是好一點點,風乾的臘肉、帶著沙子的米飯、醬白菜,再沒多的了。

  仗打得太久,國庫空虛,軍餉不多,不可能把一群士兵當成千金小姐們養著。而且士兵們也明白,軍費開支過多的話,朝廷會往民間增收苛捐雜稅,為了家人過得好一點,他們寧願自己苦一點。

  玄胤吃著碗裡的飯,吃著吃著,咯嘣一下,咬到了一顆小石子,他吐掉,漱了口,繼續吃飯。

  楊幕僚看了他一眼,幾乎無法把他同那個錦衣玉食的小紈絝聯繫起來。

  飯後,玄胤拿出輿圖,定定地看了起來。路上得到消息,都古的城主叛變,主動投靠了南疆。遼江以南,只剩下雲州與奧城還在苦苦地撐著。

  「臨淄、冀州、遼城、都古,已經丟失那麼多城池了。」楊幕僚嘆息著說道,「西涼從沒這麼慘過,南疆這次……來勢洶洶啊。」

  玄胤神色不變,唇齒間流瀉出一絲冷笑:「不就是兵器厲害嗎?」

  「說到兵器……」楊幕僚頓了頓,「臣得到消息,南疆造不出厲害的兵器了,據說是材料沒了,他們這次攻打雲州,與我們用的兵器是一樣的,真是天助我也!」

  天豬?怕是有人暗中相助才對。

  「他們用的材料是玄鐵吧?從天機閣買的。」玄胤道。

  楊幕僚點頭:「情報上是這樣說的。」

  「這可真是有意思,天機閣是司空朔的地盤,司空朔一邊挑起戰亂一邊朝敵軍販賣軍火材料——」玄胤冷笑一聲,沒再說下去。

  楊幕僚問:「要告發中常侍嗎?」

  「你覺得眼前的時機合適?」

  「不合適。」楊幕僚如實道,「皇上本就忌憚玄家,因著有四公子一直給玄家拖後腿,皇上尚且能忍,如今連四公子都出落得這麼優秀了,皇上恐怕要將玄家視為眼中釘了,這個時候,千萬不能弄垮中常侍。中常侍是唯一能牽制玄家的人,一旦他倒台,玄家就直接威脅到皇權了,皇上會不惜一切代價幹掉玄家。」

  狡兔死,走狗烹,歷朝歷代都是如此。玄胤一掌按在輿圖上,像按住了整個江山一樣:「遲早把他們都拔了!」

  「報——報——」門外,響起了士兵的通傳。

  玄胤抬手,楊幕僚道:「進來。」

  士兵把一封信函交到了楊幕僚手上,楊幕僚看完,對玄胤說道:「四公子,南疆大軍已經在雲州的南門外紮營了,他們一共有一萬兵力——五千騎兵,五千步兵,主將是南疆公主皇甫燕。」

  皇甫燕?母夜叉的姐姐?

  蘇府

  皇甫燕坐在主位上,冷眼看著從蘇沐手裡拿過來的情報:「玄胤在北門外紮營了。」

  「是,就在碧縣,離北門僅僅五里。」蘇沐討好地答道。

  皇甫燕將情報丟在了桌上:「既然是你們朝廷的援軍,你就去把迎進來吧!」

  「啊?這……」蘇沐的喉頭滑動了一下,「他進來的話,公主殿下……」

  「你這邊能調動的兵力一共多少?」

  「一萬五,另外五千駐紮在各個縣城,要調動也不是不可以,得等。」

  皇甫燕不甚在意地擺手:「不必了,你的一萬五,加上我的一萬,對付玄胤的鐵騎綽綽有餘。好了,你趕緊大開城門,把他們迎進來吧!」

  「公主是想……」

  「瓮中捉鱉!」

  ……

  「客卿,客卿,客卿……客卿!」

  馬援陡然從昏睡中驚醒!渾身都冒出冷汗來,怔怔地望著帳頂,一瞬間,不知身在何處。

  皇甫珊探過腦袋,杏眼圓瞪地看著他道:「袁術,你醒啦?」

  馬援扭頭一看:「珊公主……」

  皇甫珊眨了眨眼:「袁術,你都昏迷一整天了。」

  「是嗎?這麼久……」馬援說著,再一次望向了帳頂,他並不是想看什麼東西,而是想思考一絲事情。

  皇甫珊趴在床頭道:「袁術,可清是誰呀?你一直在叫這個名字,是你女兒嗎?」

  不是可清,是客卿。馬援的腦海里浮現起那張熟悉的俊臉,儘管過了十年、儘管變了不少,可那模子,依舊是他的客卿啊!

  「公主。」他虛弱地說道,「容卿……容卿的父母是誰?」

  皇甫珊想了想,說道:「他沒有父母啊,他跟大帥一樣都是孤兒。」

  馬援的胸口開始劇烈地起伏,他儘量克制,不讓皇甫珊瞧出自己的異樣:「我聽說他是個茶商。」

  「是呀!很早便自己做生意了,白手起家,厲害吧!」談到容卿,皇甫珊的眼底閃過抑制不住的自豪與笑意,但很快,又沉下臉道,「但他那傢伙啊,超級可惡!我上次就摘了他幾顆菩提子,他就把我打了一頓!」

  說著,她摸了摸屁股,過了那麼多年,回想起來還隱隱作痛呢。

  「對了,他為什麼要抓你呀?他是不是看本公主不順眼,所以才想教訓本公主的人啊?」

  「他……沒告訴公主嗎?」馬援反問,他很期待,兒子是怎麼與皇甫珊說的。

  皇甫珊嘟著小嘴兒道:「他什麼也沒說。」

  馬援聽到這話,微微地笑了。

  菩提宮

  容卿剛沐浴完畢,少年把他抱到床上,拿帕子為他擦乾濕漉漉的烏髮:「容卿,你說那傢伙醒了沒?要不要把他抓來問問。」

  容卿翻開一頁書,他衣襟半敞,瑩潤的肌理若隱若現,在燭火的映射下,散發出一股淡淡的誘惑:「不必了。」

  「不必了?你難道不想知道自己究竟是誰嗎?」少年換了一塊乾爽棉布,繼續為容卿擦頭髮上的水珠,他的眸光不敢往容卿身上看,明明是個男的,卻生得比女子還誘人,真是!

  容卿淡淡地牽了牽唇角:「我是誰又有什麼關係?這麼多年,也沒人找我,我可能本身就沒什麼親人。」

  「馬寧玥呢?」少年說道。

  「一個名字罷了。」容卿又翻了一頁書。

  少年清了清嗓子:「那個……我上次……其實不是閉關,是去西涼了,我找到了五個叫馬寧玥的。」南疆沒有姓馬的,所以他才去了西涼,「京城那個馬寧玥好像家世不錯,開了間藥房。」

  就是人蔫壞蔫壞,跟你一個德行,少年心裡補了一句。

  容卿沒了談論的心情:「你回去吧,我睡了。」

  少年賴皮地撲到床上,抱住他腰身:「我要跟你一起睡!」

  「別鬧。」

  「就鬧!」

  咚咚咚!

  門外響起了叩門聲,緊接著,是素衣溫柔的稟報聲:「公子,夙火求見。」

  漆黑的夜,一道暗影悄然溜出了房間。

  他右手手腕骨折,纏了夾板與繃帶,用起來十分不便,加上容卿那一陣的藥效並未完全散去,他的武功也施展不出來,只能等到宮人們換班的空檔,才從東宮溜了出來。

  之後,他直奔菩提宮。

  之前不敢闖,是認為自己闖不進去,然而現在,他知道那裡面住著自己兒子,便是刀山火海他也要去一去了!

  菩提宮的外牆極高,若是輕功還在,倒是能約過去,可惜現在——

  徒手爬也不行,右手腕斷了。

  馬援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在菩提宮轉了一圈後,終於在東南角的位子發現了一個狗洞。

  堂堂七尺男兒、西涼伏波將軍,鑽、狗、洞?

  是自尊重要還是認回兒子重要?

  馬援一咬牙,跪著爬進去了。

  素衣來到正門口,對黑袍老者欠了欠身:「夙火大人,公子有情。」

  黑袍老者面無表情地走進了菩提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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