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18】再撕一朵白蓮花(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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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尖叫聲驚醒了老太太,老太太睜眼一看,發現自己被一雙十分年輕的胳膊抱在懷裡,第一反應居然是自己做夢了。隨後她看見她的兒子、兒媳、孫女等人,木訥地站在對面看著她,心中閃過一陣羞惱,心道,一大把年紀,夢到這種事就夠羞恥了,居然還夢到被那麼多小輩看到。

  她慢慢地閉上了眼。

  眾人見老太太明明看見她們,卻好像壓根兒沒當回事兒似的,一時間,全都有些反應不過來。

  按理說,老太爺過世了,老太太房中寂寞,偷偷養幾個小戲子什麼的,他們也沒什麼可說的,但……能不能別這麼明目張胆的呀?他們都站這兒了,您老倒是給句話呀!

  「咳!」馬援清了清嗓子,「都……都出去吧。」

  子不言母過,老太太乾的再出閣,做兒子的也不能公然頂撞她,讓她下不了台。

  眾人紛紛壓下心頭的訝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相互攙扶著,轉身去了。

  然而就在他們即將跨過門檻的一刻,老太太終於從睡夢中清醒過來了,她掐了自己一把,疼得厲害,當場怔住!

  隨後,布滿皺紋的臉逐漸變得蒼白,再由蒼白一點點漲得通紅。

  她眸光一厲,呼啦一下推開了這個占她便宜的登徒子!

  戲子冷不丁被推得後腦勺撞上牆壁,也好似從睡夢中悠悠轉醒,他看了老太太一眼,面色大變,騰的一下跳下床,福低了身子道:「在下……在下失禮了……」

  這一變故,令已經跨過慢看的眾人迅速地折了回來,他們看看一臉羞憤的老太太,再看看恨不得把頭扎進褲襠里的戲子,恍惚間,好像……明白了什麼。

  馬援蹙眉道:「娘……您……不認識他?」

  老太太雷嗔電怒,索性衣衫完好無損,不然老年晚節不保,她到了陰曹地府也沒臉見馬家的列祖列宗!

  「我怎麼可能認識他?」

  這個兒子,是當真隨口一問,還是說真信自己幹得出這種不要臉的事來?到底不是親生的,所以還是隔了一層嗎?

  老太太的心裡,五味雜陳。

  馬援也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事實上,他莽漢一條,拳腳功夫可以,嘴皮子功夫卻實在有些差強人意。他忙行了一禮道:「兒子不是這個意思,兒子是想問,這個戲子怎麼會誤闖到您的廂房了?」

  「這……」老太太的眸光自房內掃過,「這不是我的廂房啊,我記得我剛剛是去如廁,不知怎的,在走廊上走著走著,好像被誰拽了一下,後面的事……我便不記得了。」

  這聽起來,像是喝醉酒失去了意識,但老太太從不飲酒,為何也忘記自己做過什麼了呢?

  屋子裡的人面面相覷,誰都不敢擅自發出一絲一毫的聲音。

  還是馬援開了口,他問向一旁的戲子:「是不是你對老太太做了什麼?」

  戲子垂下腦袋,捏緊拳頭,低聲道:「沒……沒有。」

  「沒有老太太會……暈在房裡?」馬援原本想說,沒有老太太能暈在你懷裡?話到唇邊又意識到這樣說太讓老太太下不了台,才急忙換了詞兒。

  戲子的頭垂得低低的,始終不敢看馬援的眼睛:「真……真沒有……我……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來……這兒的……」

  「你會不知道嗎?你剛剛明明說了找蘭芝看帳冊的!」

  馬援此話一出,所有人,包括他自己在內,全都再一次怔住。

  難道馬援火急火燎地踹門,是以為在裡邊與戲子苟合的人是藺蘭芝嗎?那為什麼又變成了老太太呢?

  寧玥邁著裙裾走了進來,輕輕一嘆,對馬援道:「實不相瞞,我剛剛就是聽到一些瘋言瘋語,說戲子私會貴人什麼的,我怕這屋子裡有不該讓人瞧見的東西,讓父親誤會,這才阻撓父親進來。」

  「瘋言瘋語?」馬援又看向二夫人、三夫人,「二嫂、三嫂又為什麼會一起過來?」

  二夫人訕訕道:「我們也是聽到灑掃丫鬟說小別院有好戲看,才……咳咳……才來瞧瞧的。」

  所以……是有人故意在府里傳播消息,好引主子們過來「捉姦」?

  馬援的腦海里驀地閃過了這樣一個猜測,他當即問了寧玥、二夫人、三夫人是聽哪個丫鬟說的,她們指出了丫鬟的特徵,按照特徵,馬援叫來了那幾個丫鬟,嚴厲審問後,卻被告知,她們也是從別處聽來的。

  馬援簡直氣得半死:「不中用的奴才!真該一個一個打死算了!」

  「父親。」寧玥勸道,「法不責眾,她們也是被利用了,自己都不清楚自己傳播的是不真實的消息。」

  哪裡不真實?明明板上釘釘得很!

  馬援很快意識到,整件事的背後,似乎暗藏著一雙無形的推手。

  寧玥看了看陷入沉思的父親,又看了看眼神慌亂的白霜兒,問道:「父親,您又是怎麼過來的?也是聽了丫鬟們的消息嗎?」

  馬援搖頭:「不是,是霜兒告訴我,有個戲子找你娘查帳,說就在這邊。」只是為何變成了老太太,他不理解。

  白霜兒就更不理解了,明明她親眼看見藺蘭芝被拽進來了,怎麼一會會兒的功夫,藺蘭芝就不翼而飛了呢?更要命的是,還換成了老太太!是她眼睛花看錯了,還是中間發生了什麼她不知道的事?

  寧玥看著白霜兒一頭霧水的樣子,冷冷地勾了勾唇瓣,似是而非道:「幸虧白姑娘說的是我娘,若直接說老太太,我父親怕是不敢進來呢。」

  捉妻子的奸,天經地義,捉母親的奸,卻是給馬援一百個膽子都不敢。

  莫非……霜兒一早知道這裡邊躺的是老太太,卻故意講成藺蘭芝,惹他撞破老太太的「秘密」?

  馬援探蹙眉,看向了白霜兒。

  白霜兒被看得頭皮一麻,心知馬援是疑上她了,但她真的冤枉啊,老太太是她未來的婆婆,她可沒膽子在太歲頭上動土。

  那邊,老太太已經從氣悶中緩過勁兒來了,出了這麼大的糗,她一輩子的老臉算是丟光了,今天,她不把那害她的人揪出來,她就不姓武!

  「你!」她顫抖著手,指向努力降低自己存在感的戲子,怒道,「你給我說實話,誰給了你膽子陷害我的?」

  戲子搖頭,顫聲道:「沒……沒有啊……老太太……我真的……不清楚……怎麼回事……」

  我呸!這種下九流的東西,還敢在她面前裝糊塗?老太太冷冷地咬緊銀牙:「好哇!不給你一點兒顏色瞧瞧,你就當馬家是好欺負的!馬援!」

  馬援上前一步:「娘。」

  「把這個滿口呼喚的東西拖下去!他不是喜歡撒謊嗎?把他牙齒給我一顆一顆拔下來,看他今後還敢不敢?」

  一聽自己要被拔牙,戲子撲通一聲跪下了,磕了個響頭,吼破了音道:「老太太饒命!老太太饒命啊——小的是唱戲的,沒了牙,小的這輩子就毀了呀——」

  「你知道你這輩子毀了,別人的呢?」老太太才懶得理會他的求情,對馬援擺了擺手,示意馬援把人拖下去。

  馬援虎步一邁,擒住戲子的後領,將擰小雞似的將他擰了起來。

  戲子嚇得雙腳一陣猛踹,踹到馬援的腿上時,只覺自己提到了鐵板,連腳指頭都快骨折了。他似是絕望了,流著淚大喊道:「我說!我說!我什麼都說!」

  白霜兒的心咯噔了一下,這傢伙是自己指進房裡的,他不會……當著這麼多人的面把自己給供出來的不?不過……自己又不「曉得」他是來做這種噁心事的,自己是因為他想找藺蘭芝對帳冊,所以順便給指了路而已。他之後的所作所以,與自己沒有絲毫的關係!

  念頭閃過,白霜兒躁動的情緒慢慢平靜下來了。

  馬援把戲子丟在地上,喝道:「敢講一句謊話,就拔了你的舌頭!」

  「是是是!」戲子點頭如搗蒜,「小的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馬援踹了他一腳:「快說!」

  戲子被踹翻在地,忍住疼痛跪直身軀,吸了吸鼻子,嗚嗚咽咽地說:「小的……小的是被逼的!」

  「被誰?」馬援沉聲問。

  戲子哭喪著臉,膽怯的眸光在屋子裡的掃視了一圈,最後,落在白霜兒的臉色:「她。」

  白霜兒猛地一驚:「我?我幾時逼你了?我就給你指了路哇!是你自己說要找夫人對帳,問我夫人在哪兒,我才……我才告訴在旁邊等著,看夫人會不會打這兒經過……」

  戲子瞠目結舌地看著她:「誒?你明明不是這麼說的……我們戲班子是三小姐請的,要對帳,也該找三小姐才是!怎麼可能找到哪位夫人名下?」

  轟——

  白霜兒的腦子裡扎響了一道驚雷。

  她想到了自己與戲子的談話——

  「夫人,將軍真是偏心,有了新歡便不理您,您房中寂寞,小生都明白的。」

  「公子,你的情誼我很感動,可惜你認錯人了,我不是蘭芝夫人。」

  「啊?這……恕在下冒犯!恕在下冒犯!在下剛剛……是與您開個玩笑,您可千萬別當真!在下與蘭芝夫人是清白的!」

  「放心吧,幾句玩笑話我才不至於當真呢,你找蘭芝夫人……想必是有要緊事吧?是不是今兒給的酬勞不對,你要找她再核算核算?」她誘惑對方跳下陷阱。

  對方說:「對對對!就是這樣!在下剛剛看了帳本,有幾筆帳算得不是很明白,想請蘭芝夫人過目一下。還望……這位小姐姐給指個路。」

  「這樣,你先去隔壁等著吧,她待會兒會打那路過,你可千萬別看走眼了!」

  她以為自己成功抓住一個對付藺蘭芝的機會,卻沒料到,這個機會本身就是一個巨大的陷阱!戲子沒認錯人,也沒看上藺蘭芝,戲子只想誘導她……將計就計,去陷害藺蘭芝。

  她來到寧玥身邊,用一種幾近猙獰的眸光看向寧玥道:「是你……是你陷害我!」

  藺蘭芝那麼單純的女人,絕對想不出這麼惡毒的法子!

  寧玥淡淡一笑,用只有兩人能聽到的音量道:「不是你逼我出手的麼?怎麼我出了,你又好像接不住?」

  溫柔至極的聲音,卻似入骨寒冰,令白霜兒的心,狠狠地顫了一下!

  白霜兒不受控制地倒退了兩步,難以置信地看著寧玥,仿佛要把這副無害的皮囊狠狠地射穿一樣。

  寧玥對她的目光置若罔聞,當初鬥倒藺詠荷母子三人時,他們曾經迸發出比這更駭人的目光,但那又怎樣?還不是被收拾得再也無法動彈了?白霜兒以為自己是老幾,憑著一次救命之恩與一點腹中骨血,就能把她娘從嫡妻之位上趕下來嗎?簡直太天真了!

  白霜兒真想把一切的真相和盤托出!

  但她不能,因為縱然寧玥算計她在前,她將計就計也是一樁不可饒恕的罪。寧玥的背後有中山王府撐腰,馬家人不敢拿她怎樣,她卻不同了。一旦罪名成立,她的下場就慘了……

  這也是為何,明明那麼討厭藺蘭芝,她卻不敢輕舉妄動的道理,這一次要不是時機太完美,她也不敢生出將計就計的心思……

  誰料,就這麼一次,她就陰溝裡翻船了。

  不行!她不可以認罪!

  她站起身,目光凜凜地看著哭花了妝容的戲子:「你說我逼你,好,我怎樣逼你了?我是拿刀架在你脖子上,還是給你銀子了?」

  她沒這麼做,她就不信,一個戲子空口白牙,真能把罪名安死在她頭上!

  戲子眨了眨滿是淚水的眸子道:「你沒拿刀殺我,也沒使銀子收買我,但你……但你拿走了我的貼身之物,說要是我不幫你辦成這件事,你就污衊我欺負你——」

  白霜兒冷冷地笑了:「哦?那我究竟拿了你什麼貼身之物呀?」

  「褲腰帶。」

  「胡扯!」

  戲子不再看她,轉頭看向老太太與馬援:「你們不信,找人搜一下就是了,我親眼看見她把褲腰帶塞進枕套里的。」

  這回不用馬援吩咐,二夫人這個看熱鬧不嫌事兒大的,即刻去隔壁,將那條褲腰帶搜了出來。

  白霜兒的臉唰的一下白了:「不……不是的……我沒有……這條褲腰帶……我見都沒見過!」

  二夫人好容易逮住一個修理狐狸精的機會,當然不可以這樣浪費了,她冷笑道:「沒見過能藏在你枕頭底下?從開戲到現在,你房裡就沒進去過第五個人吧?」

  她的房間是上了鎖的,除非她在,或者青梅在,否則不會打開,她在的時候,又只有馬援與戲子來過……但她明明沒有要戲子的腰帶,這腰帶是什麼時候、又怎樣被塞到她枕頭底下的呢?

  她一萬個想不通。

  當然,她想不想得通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老太太與馬援肯不肯相信她。

  人證、物證俱在,就只差一個犯罪動機了。

  畢竟,老太太與她沒怨沒仇,且是惟一一個不反對她嫁入馬家的女眷,毫不誇張的說,老太太等同於她白霜兒的後盾,白霜兒沒道理去陷害老太太。

  馬援也是想到了這一點,所以哪怕在證據確鑿的情況下,也沒立刻宣判白霜兒的罪行。

  寧玥攏了攏寬袖,面向戲子,淡淡問道:「你說這話也太扯了,白姑娘害誰都不會害我祖母,你不要再污衊白姑娘了!」

  白霜兒沒料到寧玥會替她說話——

  戲子道:「她……她沒說她要害誰,她只是告訴我,待會兒會有個貴婦人打門口經過,讓我把那人拖進房裡迷暈……」

  戲子話音剛落,門口傳來了藺蘭芝疑惑不解的聲音:「你們在幹什麼?」

  「娘!」寧玥走過去,握住了藺蘭芝的手。藺蘭芝點點頭,輕聲道,「我沒事。」

  馬援探究的眸光掃了過來:「蘭芝,你剛剛去哪兒了?」

  藺蘭芝把手上的衣服往他眼前一遞,說:「紅玉的衣服被撕破了,我本來是要給紅玉送衣服的,突然聽人說玥兒在找我,我擔心玥兒是不是哪裡不舒服,便趕緊去戲台子看了看,沒看到玥兒,才又回了這邊。」

  「被誰撕破了?」馬援問。

  藺蘭芝神色如常地道:「被你新歡的好丫鬟呀!」掃了白霜兒一眼,不屑道,「仗著自己懷了身孕便不把我這個主母放在眼裡,與我搶東西不說,還叫青梅扯爛了紅玉的衣裳!紅玉現在還悶在小廚房,不敢出來呢!」

  一個呼吸的功夫,眾人的心裡,全都明白了什麼。

  青梅,只怕是故意撕破紅玉衣裳的,這樣,藺蘭芝便極有可能會去給紅玉送衣裳了。而紅玉所在的小廚房就在走廊盡頭,無論如何都會打這個門口路過——

  只是不湊巧的是,藺蘭芝沒打這兒走,倒是老太太如廁歸來,被戲子當成了正主。

  老太太火大了,原本她就看不上一個商女,念在她懷著馬援骨肉的份兒上,不惜得罪兒媳,也想將她接進來。誰料哇,這個白眼狼,反過來便咬了她一口!雖說,是誤咬的,卻也依舊叫她難以接受!

  老太太抬手,重重地給了她一耳光!

  白霜兒當場就被打懵了:「老太太……」

  「別叫我!以後你的事,我再也不管了!」

  能不能嫁進馬家,自己折騰去吧!管你生幾個兒子,都跟我老婆子沒有半點關係了!

  老太太氣呼呼地走掉了。

  白霜兒在馬家孤立無援,除了馬援,便屬老太太最向著她,若連老太太都對她生厭了,她今後還拿什麼與藺蘭芝斗?

  「老太太!老太太您我解釋!我是冤枉的……我是被人陷害的……我真的沒有逼迫戲子……他們欺負我……他們全都欺負我!您給我做主啊,老太太——」

  她追上老太太,跪下來,抱住了老太太的腿。

  老太太被她煩得不行,狠狠地抽回腳,巨大的力道,將白霜兒帶倒在了地上,白霜兒一個沒穩住,從台階上摔了下去……

  風和日麗,萬里無雲。

  寧玥漫步在碧草青青的後山,一朵小花兒砸在她肩頭,嚇了她一跳!

  她舉眸望去,就見某人一臉嘚瑟地站在山頂,玩味兒地看著她。

  陽光灑在他如玉風華的臉上,襯得他一雙鳳眸,黑曜石般透亮。

  寧玥微微一笑:「還不快下來?想烤成魚乾兒?」

  玄胤施展輕功躍了下來,牽起她小手,往陰涼的地方靠了靠。

  「你下次把我娘藏起來之前,能不能先跟我打聲招呼?」害她都不知道「好戲」已經開始了,找了半天才明白過來。

  玄胤小鼻子一哼:「不能。」

  寧玥挑了挑眉:「在報復我上次誤會你呀?」

  「哼!」

  寧玥頓覺好笑,這傢伙,色起來像只老狐狸,幼稚起來又像個長不大的孩子,她到底是找了個男人,還是找了個兒子呀?

  「笑什麼?」玄胤斜睨著她問。

  寧玥莞爾:「笑我何德何能,居然找了個這麼俊俏的夫君。」

  「那是!」看了她一眼,一臉嫌棄地說道,「就你這長相,以後小孩兒的顏值,全得指望我了!」

  寧玥越發忍俊不禁了,她長得不醜啊,還很漂亮好不好?只是跟他比起來,沒那麼妖孽罷了。半晌,她忍住笑意,撓了撓他掌心道:「對了,事先不是與寶珠商量好了嗎?怎麼臨時換成了老太太?」

  按照原定計劃,與戲子演這麼一出昏迷戲的是寶珠才對,寶珠是老太太跟前兒的紅人,老太太沒生養,一直拿她當親閨女兒看,她出事,老太太一樣不會袖手旁觀。只是,效果略差一些。

  玄胤哼道:「誰讓她上回把你趕出馬家的?爺只是讓她丟些臉,又沒少她幾塊肉,夠便宜她了!」

  寧玥:「……」

  真是個睚眥必報的小暴君啊。

  在他眼裡,大概不分男人女人,不分親人陌生人,只有想對付的人,和想保護的人。

  值得慶幸的是,自己屬於後一種。

  怎麼上輩子沒遇到你呢?你和你大哥,都是百里挑一的好男人,只可惜我一直到這輩子,才遇見了你們。

  我所有的信仰,已經全被司空朔掏空,不能再去愛了。

  我上輩子失去的,不僅是我的命,還有全心全意去愛一個人的能力。

  「噝——」玄胤突然捂住心口,倒抽了一口涼氣。

  寧玥的臉色微微一變:「怎麼了?是不是蠱蟲又要甦醒了?」

  玄胤眼神一閃,蒼白著臉笑了笑:「哈,嚇你的!是不是嚇壞啦?心疼我吧?來來來,給爺親一口……」

  ……

  白霜兒暈倒了,被送回清輝院,一盆接一盆的血水從房內端出,馬援將京城最有名的產婆、郎中、大夫、太醫全都請了過來。

  日暮時分,白薇兒也從外頭趕了回來。

  清輝院,燈火通明。

  白霜兒被搶救了整整一夜,終於在天空第一抹晨曦照進來時,發出了一聲絕望的慘叫。

  三個半月,胎兒已經成形,就這麼沒了。

  是個男胎。

  消息很快傳遍了將軍府的每個角落。

  二夫人對著觀音娘娘磕了個頭:「多謝菩薩顯靈,收了那妖胎的命,我會加倍信奉您的,請您把我相公的幾房妾侍也給收走吧……」

  三夫人把肚子上扎滿銀針的人偶丟進火盆:「這麼靈的?要不要把那幾個新來的姨娘也詛咒一遍啊?」

  消息是最後傳到棠梨院的,雖然這樣想太惡毒了些,但那個狐狸精滑胎了真是大快人心啊。藺蘭芝揉了揉心口:「唉,我怎麼這麼壞呢?」

  剛剛的生辰宴搞砸了,但這份禮物好開心怎麼辦?

  冬梅也開心得不得了:「早看那個狐狸精不順眼了!懷孕了了不起啊?天天拿喬,天天傍著老爺!誰稍微一點不順著她,她就摸著肚子說好痛、好難受。」講到最後,竟惟妙惟肖地模仿了起來,「看她以後還拿什麼嘚瑟?」

  寧玥淡淡一笑:「沒了孩子,便只剩一條救命之恩了。」遲早給她磨光!在出嫁之前,她要把宅子裡所有的障礙清掃乾淨!

  又過三天,天微亮,崔媽媽又來了,說郭老太君新得了幾盆牡丹,想邀寧玥去賞花兒。

  寧玥換上一條素白珍珠束腰羅裙、一件對襟蝴蝶扣短春裳,挽了個單螺髻,與崔媽媽一塊兒去了。

  路上,寧玥問崔媽媽:「撫遠公主的事情怎麼樣了?」

  崔媽媽溫和一笑,道:「已經請了名醫在看,希望能保住這一胎吧!」

  這麼說,撫遠公主還是決定要孩子了。

  對於這個決定,寧玥並不感到多麼詫異,換做是她,她也會這麼做,只祈禱,能夠母子平安吧。

  馬車很快抵達了郭家北門,寧玥在崔媽媽的攙扶下走了下來。這幾天溫差大,早晚特別涼,午間又特別熱。

  崔媽媽撐開油紙傘,打在了寧玥的頭頂。

  寧玥微微一笑:「多謝。」

  二人攜手朝壽鄉居走去,冬梅不遠不近地跟在後頭。

  路過那座水榭樓閣時,寧玥突然停下來腳步。

  「三小姐,怎麼了?」

  寧玥的腦子裡閃過玄胤盯著它出神的情景,凝了凝眸,問:「崔媽媽,那是誰的住處呀?」

  崔媽媽先是一怔,隨後說道:「哦,現在不是誰的了,空的。」

  「以前呢?」寧玥追問。

  崔媽媽的眼神閃了閃,笑道:「奴婢是這幾年才入的郭家,以前的事並不十分清楚。」

  是不清楚還是不想說?

  寧玥思量間,郭況從水榭樓閣走了出來,一轉頭,看見了她們。

  寧玥遠遠地行了一禮。

  郭況點了點頭。

  待郭況離去後,寧玥溫聲問向崔媽媽:「郭大人經常會去那個樓閣嗎?」上次她打探地形時,碰到他一次,這回,又碰到。

  崔媽媽沉吟片刻,道:「偶爾吧,奴婢反正沒看到過幾次。」

  寧玥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沒再說什麼。

  ……

  郭老太君今兒的心情很不錯,老遠的,寧玥便聽到了哈哈哈哈哈的笑聲,在這笑聲里,寧玥的心情也不由自主地舒暢了起來。

  「老太君。」寧玥打了帘子,揚起一抹莞爾的笑,「您笑什麼呢?這麼開心!」

  郭老太君朝她招手,等她在身旁坐好,才指著一個小丫鬟道:「把你剛剛與我說的,給三小姐說一遍!」

  「是。」一個機靈可愛的小丫鬟欠了欠身,道,「有一位公子爺,到張小姐家去提親,張夫人看了公子爺後,笑著對公子爺說,『一見你,我就知道令堂一定是一位慈母!』公子爺聽了十分高興,就問,『您真是慧眼,怎麼看出來的呀?』張夫人說,『慈母多敗兒嘛!』」

  「哈哈哈哈……」郭老太君捶桌大笑。

  寧玥:「……」

  這真的好笑麼?

  郭老太君笑夠了,賞了那丫鬟一個銀裸子,才又對崔媽媽道:「快,把皇貴妃送的牡丹拿過來!」

  原來是小女兒送的,難怪這麼高興。

  寧玥很認真地欣賞了幾盆牡丹,品種比較普通,但據說是皇貴妃親手種的,意義深遠。

  「您這麼高興,就是因為娘娘給您送牡丹了?」寧玥問。

  「當然不是!我像這麼容易滿足的人嗎?」郭老太君嗔了嗔寧玥,說道,「你表嫂的胎保得住啦!」

  「哦?怎麼保住的?」

  郭老太君神秘兮兮地笑道:「都是我想的好法子!我呀,在外頭貼了一張公告,黃金千兩聘請神醫,你猜怎麼著?」

  「嗯?」

  「總算是讓我們找到一個能救你表嫂的人了!」

  寧玥挑眉:「誰呀?這麼厲害?表嫂的病,不是說連司空老先生都沒有十成把握嗎?」

  「司空流只有五成把握,那神醫,有七成呢!走走走,我帶你去瞧瞧,這會子,應該差不多看完了!」郭老太君說著,拉著寧玥的手站了起來。

  崔媽媽即刻讓人備了滑竿,讓郭老太君與寧玥坐上去。郭老太君擺擺手:「我還沒老!坐什麼滑竿?走走多好呀!」

  「是。」崔媽媽又將滑竿撤了。

  一行人步行去了公主府。

  公主府的人全都待人非常客氣,見到郭老太君,也沒通傳,便恭恭敬敬地將人迎了進去,可見撫遠公主不僅在郭家,就連在公主府都沒以皇室的身份自居過。

  幾人來到寢殿,從房內,傳來撫遠公主溫柔的說話聲。

  「一天吃一次就夠了嗎?用不用多吃一點?你剛才說,如果不舒服就停下來,是指哪裡不舒服?」

  「一次就夠了,到該增加藥量的時候我會告訴公主。這個藥比較溫和,一般不會出現不舒服的狀況,只是會令害喜更嚴重些,比如孕吐、嗜睡這些,吐得太厲害,影響進食的話,就把它停幾天。」

  這是一個女人的聲音,異常年輕,卻並不顯得青澀,相反,給人一種十分沉穩的感覺。

  撫遠公主又說話了:「那這個藥呢?你說一天三次,能跟那個藥一起吃嗎?」

  「最好間隔半個時辰。我會每隔三天,前來為公主請一次平安脈,如果中途公主不舒服了,也可按照我剛才說的地址,上門叫我。不過我白天一般不在,最好晚上。」

  說完這席話,房門便被打開了。

  然後,寧玥就看見一個戴著青色幕籬的人走出來,寧玥的眸子驀地一緊:「是你?」

  郭老太君看看白薇兒,又看看寧玥,瞪大了眸子:「你們認識?」

  寧玥白皙的臉上逐漸蒙上一層涼薄的意味,明知故問道:「她就是你們請的神醫?」

  一個藥商的私生女,居然搖身一變,成了神醫,這轉變,簡直讓她不知道說些什麼好了。

  郭老太君點點頭:「是啊,怎麼了玥兒,你認識白姑娘?」

  寧玥撤回落在白薇兒幕籬上的目光,不知怎的,她有種把幕籬撕了一睹她芳容的衝動,但她忍住了,對郭老太君語氣如常道:「白姑娘的姐姐是我父親屋裡的人,沒想到這麼巧,會在郭家碰到白姑娘。」

  郭老太君一聽這話,眸子裡便泛起了一抹尷尬,弄來弄去,白神醫的姐姐是馬援的妾侍啊,那白神醫與玥兒關係……想必不怎麼好了。早知道……她就不帶玥兒來見她了!這下好了,萬一玥兒生氣,再不來郭家了怎麼辦?

  「玥兒……」

  寧玥淺淺一笑:「公主的病情得到控制是好事,您今天先陪陪公主吧,我改天再來看您。」

  「改天是哪天?」郭老太君不放心。

  寧玥就道:「後天,您看怎麼樣。」

  郭老太君懸著的心悄然落下:「好!」

  ……

  寧玥與白薇兒一塊走出了郭家,一路上,二人無話。

  直到臨上馬車,寧玥才終於開口:「白薇兒,如果你只是想來騙騙郭家的錢財,我勸你趕緊打消這個念頭。撫遠公主是皇上最寵愛的女兒,她要是有個三長兩短,你跟你姐姐,全都會死於非命。」

  微風吹起白薇兒的青色幕籬,她的聲音,也在若隱若現的容貌中多了一分不真實的飄渺:「我從不做沒有把握的事。」

  「就那麼想做公主的救命恩人?」

  「你不想嗎?你只是沒那個能耐。」

  「好,那我就看看,你究竟有幾分能耐。」寧玥不可置否地勾了勾唇角,踩著凳子上了馬車。

  按理說,她與白霜兒鬧成這樣,白薇兒應該對她十分厭惡才是,可從白薇兒身上,她感受不到這樣的情緒。不知是白薇兒天生心性涼薄,還是當真毫不關心這個姐姐的死活。

  馬車一前一後地行駛起來。

  冬梅放下後邊的簾幕,抱怨道:「那個白薇兒,陰森森,像個鬼一樣!還會醫術?八成是吹的吧!」白家的人都不是什麼好東西,白霜兒不是,白玉兒不是,這個白薇兒就更不可能是了!「我聽說她每天都出門,不知在外頭跟誰廝混?」

  寧玥沒接冬梅的話,靠在軟枕上,閉目養神,閉著閉著,竟然真的睡了過去。直到被一陣喧譁聲吵醒,才知道馬車已經抵達了自己的藥鋪。

  藥鋪門口,一名人高馬大的中年壯漢,叉著腰,站在人群中央,眸光掃了掃地上一名面如死灰的老者,暴怒地吼道:「你們回春堂真是太沒醫德了!收錢那麼貴就算了,還把我爹給治死了!叫你們東家出來!我要跟他去見官!」

  鍾媽媽好言好語地勸道:「小哥兒,你看這其中是不是有什麼誤會?我們回春堂是百年老字號了,從沒看死一個人!你爹是個什麼狀況,還是等我們大夫看過之後再說吧!」

  壯漢一把推開鍾媽媽:「還看?都把我爹看死了!你以為我還會相信你們?」說著,他幽怨的眸光掃過圍觀的群眾,「誰不知道老太醫死後,回春堂就轉讓給新東家了!以前的回春堂是好,但現在的……恕我實在不敢苟同!各位,請問你們之中,有誰是精通醫理的?來為我老父瞧瞧,看他是不是真被這家黑心店治死了?」

  一名年輕男子走了出來:「在下是太學院的醫學士,可為老先生瞧瞧。」

  壯漢抱拳行了一禮:「有勞!」

  年輕男子蹲下身,先探了老者的鼻息,再把了老者的脈搏,最後,又扒開老者的眼皮看了他的瞳孔狀況,道:「剛死沒多久吧?」

  壯漢含淚點頭:「來的路上走的,你摸,身上都還熱乎著……」

  年輕男子又看了看老者的指甲,說道:「指甲紫黑,這分明是中毒的徵兆,可否把他們開的藥方與藥給在下看看?」

  壯漢抹掉眼淚,從懷裡掏出了方子與一包藥:「恩人,給。」

  「恩人愧不敢當,在下只是略盡綿薄之力。」年輕男子接過藥方,「令堂患的是腎病,這方子是醫書中記載的一個經典藥方,應該是對症的。」

  他又打開藥包,將藥材仔細檢查了一番,疑惑地瞪大了眸子,「咦?怎麼會有秦艽?方子裡沒它呀,倒是應該有黨參,但黨參不見了。是不是他們把秦艽當成黨參抓進藥里了?秦艽與茯苓相剋,普通人還好,年邁體虛的老者,就極可能性命堪憂了。」

  曬乾之後的秦艽與黨參的確有一兩分想像,但有經驗的大夫還是能夠一眼認出來,寧玥不信回春堂的人這點本事都沒有。

  要麼,是其中有什麼誤會;要麼,這就是個碰瓷兒的!

  她挑開簾幕下了馬車,正要朝那個鬧事的壯漢走去,不知想到了什麼,又腳步一轉,來到了白薇兒的馬車前,挑開車窗簾子道:「你不是自稱醫術很精湛麼?」

  「那也不代表我要幫你擺平麻煩。」

  「那我就告訴郭老太君,你連一個江湖騙子的謊言都戳不穿。」

  白薇兒瞪了寧玥一眼,冷冷地下了馬車!

  人群中,慢慢地讓出一條道來。

  白薇兒從容優雅地走過去。

  壯漢一看來的是個戴幕籬的女子,登時眉頭一皺:「姑娘,你幹嘛?」

  白薇兒理都沒理他,在老者的身邊蹲下來,凝視了一會兒老者的面容後,說:「一個活人,可以暫時沒有呼吸,也可以暫時沒有脈搏,但一定不能失去心跳。」

  壯漢的臉色就變了變。

  白薇兒從荷包里掏出一根銀針。

  壯漢大驚:「你……你要幹什麼?」

  白薇兒雲淡風輕地說道:「往他心口扎一針,看他是真不是真的死絕了。」說著,她按住了老者的心口,猛的扎了下去!

  老者啊的一聲彈跳起來,兩個拳頭大小的珠子從他寬袖中滾落了出來,掉在地上,發出梆梆梆梆的聲響。

  白薇兒一腳踩上其中一顆珠子,說:「把珠子放在腋下,就摸不到脈搏了,再一閉氣,自然也探不到鼻息了。就你這種腦子,怎麼還考進了太學?看來,你們太學也不過如此。」

  最後一句話,儼然是對那名年輕醫學士說的,醫學士漲紅了臉,羞愧得一個字也說不出口。

  老者早在穿幫的第一時間逃離了現場,壯漢卻是沒來得及走,他個子太大,被人群擋得死死的。

  白薇兒探出纖白如玉的手,一把抓上壯漢的腕子,壯漢當場就要一拳頭揮回來,卻不知怎的,身子忽而一僵,兩眼發直,而後,重重地倒在了地上。

  旁人或許沒注意到白薇兒的手法,寧玥卻看得清清楚楚,她指縫裡藏了針,針里也不知是毒藥還是麻藥,就那麼將一個壯漢在一瞬間放倒了。

  這個白薇兒,的確有幾分真本事,比白玉兒、白霜兒強多了。

  唯一可惜的是,她姓白。

  自己絕不可能放過任何一個白家人。

  ------題外話------

  編輯:看得著急,讓小櫻來一發吧,目測她出手,一個照面,白薇兒就領便當了。

  作者:←_←然後呢?又讓玥玥她們給她背黑鍋?(沒發現那小傢伙只管殺人,不管善後嗎?)

  謝謝大家的鑽鑽、花花和票票,九十度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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