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17】再撕一朵白蓮花(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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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寧玥的眼神,瞬間冰冷下來了。

  一個白霜兒,已經把她們母女禍害得夠糟心了,眼下,又來一個白薇兒?

  玄胤你糾纏誰不好,偏偏糾纏我最討厭的白家人?

  如此,就別怪我不客氣了。

  寧玥拉開柜子,從裡面取出一把她一早命人做好的弓箭,瞄準馬車的方向,咻的一下射了出去!

  箭矢狠狠地釘進車頂,儘管看不見裡邊的情形,寧玥也似乎想像到了玄胤臉上的菜色。

  就在寧玥再一次拉開弓箭時,馬車的帘子被掀開了,玄胤憤怒得幾近冰冷的俊臉從車窗內探出來,望向寧玥的方向,寧玥的箭矢,對準他眉心。

  他瞳仁縮了縮,一股暗涌在眸中流逝而過。

  寧玥毫無懼色地拉了一個滿弓。

  脾氣臭,她忍了;總對她上下其手,她忍了;但與姓白的糾纏不清,抱歉,她忍不了。

  玄胤就那麼定定地看著寧玥,仿佛也沒有退讓的意思。

  空氣好似一瞬間凝固了,呼吸都要不順暢起來。

  終於,還是玄胤敗下陣來,鬆開了緊扣著白薇兒的手。

  白薇兒跳下馬車,頭也不回地走進了一旁的巷子。

  玄胤凝了凝眸,上藥鋪,找到了寧玥。

  寧玥此時已經收好了弓箭,坐在書桌旁,有模有樣地打著算盤,聽到門嘎吱一聲被推開,她眼皮子都沒抬一下。

  玄胤輕輕來到她面對,雙手撐住桌面,俯身朝她輕輕壓了下來:「真生氣了?」

  寧玥沒說話,提筆,寫了自己計算好的結果,又翻開另一頁,繼續敲著算盤。

  玄胤的身子又往下低了幾分,與她平視,鼻尖幾乎要碰到她的:「還想拿箭殺我,是不是太狠毒了點兒?馬寧玥,也就你這麼大膽,換成別人,爺早擰斷他脖子了!」

  寧玥充耳不聞,纖細的指尖在算盤上飛快遊走。秋香打算盤已經夠快了,可在寧玥面前,根本不夠看。寧玥都不用盯著算盤看,只盯著帳本就夠了,幾十筆數字敲下來,一點兒差錯都沒有。

  玄胤輕輕地勾起唇角:「練過呀?這麼厲害。」

  拍馬屁也沒用!

  寧玥完全那他當空氣。

  玄胤的臉色不好看了:「馬寧玥!爺跟你說話,你聾了還是啞了?」

  寧玥啪的一聲拍響了桌子,怒目瞪著他,冷聲說道:「我還情願我瞎了呢!不用看見我未婚夫跟一個姨娘的妹妹勾搭不清!」

  兩姐妹,一個跟她父親牽扯不清,一個跟她男人牽扯不清,以後她是管白霜兒叫庶母啊,還是叫姐姐啊?

  玄胤一聽她這酸溜溜的話,當即有些怔住,不明白她從何說起,半晌,才反應過來:「她是你姨娘的妹妹?」

  說姨娘還抬舉白霜兒了,要不是為了叫玄胤認清彼此的輩分,寧玥就直接講通房丫鬟了。

  寧玥冷冷地看向玄胤,聲若寒潭道:「怎麼?跟蹤人家這麼久,還沒弄明白人家的身份呀?聰明絕頂的胤郡王,怎麼在這件事兒犯了大糊塗呢?」

  「什麼跟蹤了這麼久?才兩天罷了!」

  「已經兩天了?你果然不是偶遇她!你……」

  玄胤這才意識到自己被套了話,以前總見這丫頭套別人的話,還覺著爽歪歪的,沒想到這回,自個兒也掉進她的陷阱了。

  寧玥氣得把算盤與帳冊一把推開,靠上椅背,受傷地看著他:「昨天,你就是因為白薇兒才沒郭家的?」

  她一到郭家,就聽見崔媽媽與郭老太君說玄胤出發了,可一直等到天黑也沒見玄胤現身,事後她跟藺蘭芝說起這件事,藺蘭芝還開玩笑地說別是被什麼人給耽擱在路上了。她當時不信,覺得玄胤這麼專一的人,一定不會做出對不起她的事來。而今一看……

  天下烏鴉果然是一般黑的,天下男人果然沒有不偷腥的,已經被司空朔欺騙了一次,這輩子,居然還會相信玄胤專一,真是蠢得無可救藥了!

  玄胤的臉色變了變,見寧玥快要氣哭的樣子,面色微微一變,抬手,摸了摸她發頂,說道:「是因為她,但……不是你想的那樣。」

  寧玥冷冷地笑了,這話,怎麼聽著好生熟悉?對了,他父親就是這樣搪塞她娘親的!寧玥說道:「那又是怎樣?每次出了事,你們男人都說我跟她不是你想的那樣,你不要誤會……好像全都是我們女人錯了一樣!我就問你,今天換做我跟一個陌生男人上了馬車,你會怎麼想?你要不要誤會?」

  玄胤張了張嘴,欲言又止。

  寧玥垂下眸子,一點點捏緊了發白的手指:「玄胤,我們……退親吧。」

  「說的什麼胡話?」玄胤俊美白皙的臉,瞬間黑成了一塊焦炭,「你好歹聽我解釋一下!」

  寧玥低低地說道:「你願意解釋嗎?從郭老太君的宴會開始,你就變得神神叨叨的,問你在看什麼,你說沒什麼,問你在想什麼,你還是說沒什麼。你心裡藏了事,不願意告訴我,我理解。你不喜歡我了,又看上別人了,我也理解。但我不能接受,與一個傷害了我娘親的女人的妹妹……共侍一夫。」

  玄胤不說話了。

  寧玥的眸光微微顫了一下,卻不再言語,將推到一旁的帳冊與算盤收好,又將桌上的其他東西也擺好,站起身,行了一禮:「臣女告退。」

  說不難過是假的,雖然沒有愛上這個男人,但畢竟是幾次三番,最絕望孤獨的時候給過自己溫暖和救贖的恩人,她還記得他打開箱子,把她從司空朔的魔爪下救出來;記得他冒著被傳染的危險,把燒得差點死掉的她抱在懷中;也記得他將她壓在牆壁上,霸道而又邪魅地索吻……

  決定嫁給他,不完全是出於對司空朔的恐懼,也是心中,對他存了幾分感激。

  但現在,所有感激都在他拉住白薇兒的一瞬蕩然無存了。

  寧玥緩緩地拉開門。

  「我以為,她是我娘。」

  身後,突然傳來玄胤低沉到落寞的聲音。

  寧玥的腳步一下子頓住,轉過身,不可置信地看向他:「你……你娘?」腦子裡閃過中山王妃美麗驚艷的模樣,實在很難把她與那個神秘兮兮的白薇兒聯繫在一起。

  「王妃不是我娘。」

  似乎看出了寧玥的疑惑,玄胤給出了答案。

  寧玥不難聽出他語氣里的苦澀,邁步走回他身邊:「難怪你跟王妃長得一點都不像。但你相信我,白薇兒不是你娘,她才十六歲。」

  「我知道,我掀開她的幕籬看了。」只是氣質和打扮相似,僅此而已。

  寧玥突然想到了在水榭樓閣里看到的畫,心中浮現起了一個大膽的猜測,但她看了看玄胤越來越陰鬱的神色,還是壓下去,決定等下再問。

  寧玥把手遞到他面前。

  「幹什麼?」他問。

  寧玥就道:「給你摸。」

  玄胤忍俊不禁地笑了,拉過她柔若無骨的小手,捏在掌心,好像捏住了一個世界,沒那麼彷徨與孤單了。

  「你娘現在在哪裡?」寧玥小心翼翼地問,居然會讓玄胤認錯,應該挺長時間沒見面了。

  玄胤握緊寧玥的手,苦澀一笑,望向窗外湛藍的天空:「不知道,我已經十幾年沒見過她了,連她是死是活都不清楚。」

  寧玥眨了眨眼:「她為什麼要走呢?是被趕走的,還是……」

  「不知道,反正突然有一天,我醒過來,就發現她不在了。」

  他說得很平靜,但寧玥還是感受到他內心的波動。一個幾歲的孩子,突然被娘親「拋棄」,這種痛苦,只有當事人能夠了解吧?

  寧玥回握住了玄胤的手。

  「我到處找,可是找遍了每個角落,都找不到她,她常對我說,『你再不聽話,我就把你送給別人』,她沒把我送給別人,只是,她也不要我了。」玄胤麻木地說著。

  或許……你娘有不得已的苦衷。話到唇邊又落下,不管什麼苦衷,都不值得一個母親拋棄自己的孩子。如果藺蘭芝僅僅是因為與馬援過不下去,便拋下她遠走他鄉,那麼她想,她一輩子都不會原諒藺蘭芝。

  妞妞每天醒來,都必須看見馬寧馨,否則會哭得十分厲害,玄胤呢?他小時候,是不是也哭著要過娘親?只是他要不到,再也要不到。

  寧玥決定,暫時不找他問畫像的事了。儘管她心中,已經能夠確定畫像上的人就是他娘親。他盯著那棟樓,也極有可能是因為他娘親在那裡住過。

  至於他娘親是誰、為什麼能夠住進郭家,寧玥沒有答案。但可以肯定的是,他與郭家的過節,十之*,與他娘親有關。

  ……

  回到將軍府已是日暮時分,寧玥披風遞給冬梅,冬梅掛在了衣架上,見自己小姐的臉色好像比之前紅潤了些,便好奇地問:「小姐,有什麼喜事嗎?」

  喜事?

  寧玥摸了摸略有些發熱的臉,打開困擾了她已久心結,應該……算得上一件喜事吧。

  她不願承認的是,得知玄胤與白薇兒沒有任何牽扯,才是真的叫她鬆了口氣。

  隨後,寧玥從紅玉口中得知了上午發生在花園裡的事情,不由地冷笑:「這個白霜兒,仗著懷了我父親的孩子,就一個勁兒地嘚瑟!真以為除了她,別人都生不出孩子來了?」

  「就是就是!趕緊讓夫人跟老爺也生一個,嫡出的,氣死她!」冬梅附和。

  寧玥搖了搖頭,她父親估計挺想跟她娘親熱,但以她娘的性子,怕是不會接受父親的求歡。

  「我娘的腳怎麼樣了?」她話鋒一轉,問。

  紅玉答道:「藥膏的效果不錯,消腫大半,奴婢瞧著,再過三兩日便差不多了。」

  冬梅奉上一盤新切的瓜果,寧玥拿起一塊,若有所思道:「這麼說,出席生辰宴會沒什麼問題了。」

  冬梅納悶,生辰宴?誰的?

  紅玉點頭道:「應該是這樣,對了,您讓奴婢找的戲班子已經找好了,老戲班了,在京城名氣很大,夫人生辰那天,原本請不到他們,是之前一個下了定金的客人,突然升遷,這才落到咱們這兒了。」

  冬梅聽懂了,給夫人過生辰宴會呀,還以為什麼大不了的事兒,藏著掖著不讓她曉得,她琢磨了一早上了,就怕三小姐因為她與白霜兒的幾句話而厭了她。

  幸虧沒有,阿彌陀佛!

  四月初一,藺蘭芝生辰,沒請外人,只在將軍府內小小地熱鬧一番。

  天剛亮,戲班子便來到了馬家,在花園中,搭建了一個兩米高、十米寬、三米長的超大戲台,背後的布幕以紅色牡丹做景,分外喜慶。周圍擺放著各式各樣的新鮮花卉,端的是春色滿園。

  戲台子下方,擺了幾個小圓桌,老太太帶著寶珠、羅媽媽一桌,有說有笑地打著葉子牌。

  寧玥、寧婉、寧珍一桌,吃著點心,寧玥聽姐妹倆說學院的趣事兒。

  藺蘭芝、二夫人與三夫人一桌,還有一桌空著,不用想也知道,是給白霜兒那個小賤人留著的。

  二夫人翻了個白眼,恨不得叫人拿屎盆子扣那桌上。

  三夫人也不遑多讓,哪天想減肥,聽聽白霜兒的名字就好了,保准噁心得吃不下飯!

  比起她們的憤憤不平,藺蘭芝反而顯得淡定一些。每被馬援傷一次,她的心就更冷一分,一開始她還會白霜兒吃醋嫉妒,現在,麻木許多了。覺得那個女人愛怎樣折騰隨她吧,她只要她的玥兒平安喜樂就夠了。

  突然,二夫人用胳膊肘碰了碰藺蘭芝,不屑哼道:「四弟妹,瞧,那個狐狸精來了。」

  三夫人厭惡地翻了個白眼:「呀!還是跟四弟一塊兒來的!嘔——」

  白霜兒一手扶著微微隆起的腹部,一手挽住馬援的胳膊,清麗的臉上揚起溫柔甜美的笑,如陽光下,一朵最滋潤嬌艷的花,直看得人想把她給揉爛了!

  藺蘭芝的眼皮子動了動,沒有說話。

  二夫人冷哼道:「見過不要臉的,沒見過這麼不要臉的,噁心!」

  「就是!太噁心了!」三夫人附和。

  其實,今兒若坐在她們旁邊的人是藺詠荷,她們一定不會這麼討厭白霜兒。但偏偏是藺蘭芝,是正妻。正妻的權益受到挑釁,連帶著她們也生出了好幾分危機感。

  她們當初厭惡藺詠荷,一半是出於嫉妒,一半則是出於藺詠荷的平妻身份。當然,她們也不是沒嫉妒過藺蘭芝,只不過,藺蘭芝太慘了,從嫁入馬家到現在,就沒過過幾年舒心日子,兒子死了,自己瘋了,好不容易痊癒吧,丈夫又帶個小老婆回來了。

  「四弟妹,我要是你,直接弄死她!」二夫人恨恨地道,這幾天她院子裡的姨娘越發膽大了,都敢公然與她唱反調了,不用說也知道,定是被這白霜兒助長了氣焰!

  三夫人點頭如搗蒜:「對對對!這種女人,就該不得好死!」三爺沒走官路,以經商為生,這些天也不知哪個沒眼力的,往院子裡塞了好幾個身世清白的姑娘!哼!想給三爺納平妻麼?門兒都沒有!

  藺蘭芝平靜的眸光掃過二人漲紅的臉:「弄死她了,四爺還不得跟我急?」

  跟她急不要緊,她的玥兒夾在中間怎麼辦?

  況且,弄死白霜兒有用麼?誰能保證不會再來第二個、第三個白霜兒?

  馬援的眸光朝這邊看了過來,藺蘭芝垂眸避開,喝著手裡的茶,仿佛沒有看到一樣。

  馬援蹙了蹙眉,想起身,往這邊走來,卻被白霜兒拉住了手腕,白霜兒笑道:「四爺,你看,那個花旦唱的真好。」

  藺蘭芝放下杯子,去了附近供應廂房與茶水的小別院。

  馬援嘆了口氣。

  戲班子咿咿呀呀地唱了起來。戲班子一共二十六人,其中,樂師六人,班主一人,雜工三人,其餘的十六人全都是戲子,生旦淨末丑,個個兒都表演得出神入化。此時,他們唱的是前朝王皇后的故事。王皇后入宮前,曾嫁給金王孫為妻,與金王孫生下一女,後被劉太子看中,入東宮做了貴人,並生下三女一子,太子登基後,她更是母儀天下做了皇后。雖是第二任,但也足夠羨煞旁人了。

  上輩子,寧玥非常不喜歡王皇后這種為達目的不惜欺瞞自己夫君的女人,但現在,她也成了這種人。她無法告訴玄胤,她與司空朔的經歷。這個秘密,或許一直到她死去,都只能爛在肚子裡。

  王皇后的戲唱完後,是一出武打戲,由幾個老生、武生完成,花旦們全都回小別院換裝,準備下一輪曲目。

  前院的施工出了點事,管家來請了馬援過去。

  白霜兒一個人在桌上,忍受著周圍火辣辣的目光,如坐針氈,很快,她也站了起來,由青梅扶著,去了廂房。

  誰料,剛在房中躺下,便見一名戲子輕手輕腳地走了進來。

  那戲子的臉上描繪著精緻美麗的妝容,穿一身月牙白、蘭花卷邊長衫,腳踩一雙黑色布鞋,與頭上的黑色帽子交相呼應,越發襯得他清秀中多出好幾分英氣。

  白霜兒隔著紗幔的縫隙看他,暗道,不愧是京城名角兒,竟生得這般貌美,若非自己心有所屬,只怕,早被這副好皮囊給勾了魂兒去!

  青梅剛去小廚房給她熬酸梅湯了,一時半會兒不會回來,她正好瞧瞧,這戲子……打算做些什麼!

  戲子在窗前六尺(約兩米)的地方站定,拱手,執一把摺扇,優雅地行了一禮,然後,微笑著說:「夫人,小生有禮了。」

  夫人?

  白霜兒的眼神微微閃了一下。

  戲子朝前走了幾步,笑得越發莞爾:「夫人,小生不光會唱大戲,也懂……屋裡頭兒的小戲。夫人若是喜歡,小生願意唱給夫人聽。」

  白霜兒好歹也是閱人無數的東家,還看不出這戲子打的什麼主意就太說不過去了,早聽聞京城的戲班子不乾淨,時會發生圈養戲子的事情,而今一看,傳言果然不假!但他……是不是太沒眼力勁兒了?自己一個孕婦,能與他干出什麼不知羞恥的事來不成?萬一弄掉腹中的孩子,她便失去大半籌碼了!

  戲子沒聽見對方駁斥他,又裝著膽子向前走了幾步,幾乎要挨到紗幔,說:「夫人,小生剛剛都瞧見了,將軍真是偏心,有了新歡便不理您,您房中寂寞,小生都明白的。」

  啊,敢情他把自己當藺蘭芝了!

  她就說呢,對方怎麼會如此沒有眼力勁兒,跑來勾引一個孕婦!

  白霜兒張嘴,下意識地想告訴他真相,卻突然,腦子裡靈光一閃,有了一個絕佳的主意。

  ……

  戲台子上,武生的戲咿咿呀呀唱個不停,寧玥不愛看這個,放下手中的瓜子,問冬梅:「我娘呢?」

  冬梅看戲看得出神,沒聽到三小姐問她話。

  寧玥扯了扯她袖子:「我娘呢?」

  冬梅眉心一跳,忙躬身說道:「好像是去廂房了,要奴婢去看看嗎?」

  「不用了。」頓了頓,又說,「去吧,告訴她礙眼的人都走了,快出來陪我看戲!」

  「是!」

  冬梅一步三回頭,好想看戲,嗚嗚……

  小別院在戲台子附近約莫三百米的地方,要走過一個葡萄架子和一個小型花棚,冬梅見蘭花看得好,隨手摘了一朵,打算給夫人送去。誰料,到藺蘭芝的廂房一看,卻半個影子都沒有!

  「奇怪,不是說回廂房休息麼?不會是回棠梨院了吧?」冬梅撓撓頭,想著去棠梨院找一趟,但心裡記掛著戲,索性給寧玥復了命。

  寧玥蹙眉,望了望頭頂的太陽:「頂著這麼烈的日頭回棠梨院,是不是太古怪了?說好了待會兒在附近的壽安堂一起吃飯的,你去棠梨院找找。」

  冬梅心裡那個汗啊,早知道還是得跑一趟棠梨院,她剛剛就直接去了嘛,何必又在三小姐這兒多耽擱了好久?

  冬梅黑頭土臉地離開了。

  寧玥又抓了一把瓜子,悠哉悠哉地嗑了起來。

  戲台子又換了一齣戲,少了一個模樣十分出眾的花旦,但大家被劇情吸引,一時間,竟也沒覺得少了人。

  兩刻鐘後,冬梅氣喘吁吁地回來了,臉色不大對,跟刷了一層牆灰似的。

  寧玥看了看聚精會神盯著戲台子的老四、老五,給冬梅使了個眼色。

  冬梅點頭,攙扶著她走到一旁,遠離了那幾張桌子,才小聲說道:「棠梨院也沒有,她們說夫人沒回來過。」

  寧玥狐疑地皺起了眉頭:「既不在小別院,也不在棠梨院,莫非是去壽安堂了?再去壽安堂看看。」

  「是。」冬梅這會子也顧不得看戲了,邁開步子,奔往了壽安堂。

  壽安堂近,冬梅回來的也快。

  冬梅搖頭:「還是沒有!怎麼辦,小姐,夫人到底去了哪裡?」

  小別院的小廚房內,小丫鬟正在熬酸梅湯,見青梅過來,笑著打了招呼:「青梅姐姐,剛剛的酸梅湯好麼嗎?白姑娘喜不喜歡?」

  「喜歡,喜歡得緊,讓我再來要一碗呢!」青梅說著,看向了一旁也在等酸梅湯的紅玉,笑道,「紅玉姐姐也在呀,是夫人也要喝酸梅湯麼?不是我誇她們,她們做的酸梅湯,比膳房做的都好呢!」

  小丫鬟高興地紅了臉。

  紅玉沒理青梅,她們的主子勢不兩立,她麼兩個,就更加應該劃清界限。

  哪知,青梅恬不知恥地走了過來,對紅玉說道:「天氣可真熱,我們家姑娘什麼都不愛吃,就喜酸,都說酸兒辣女,夫人懷少爺那會兒,是不是也特愛吃酸的?」

  少爺已經過世那麼多年了,她倒好意思提!紅玉冷冷地掃了青梅一眼,冷笑道:「夫人懷少爺那會兒我還沒出生,我不清楚夫人的口味,我知道夫人懷三小姐的時候,跟你們家姑娘一樣,別的不愛吃,只吃酸的!」

  青梅氣得白了臉,這分明是在咒她家小姐生不出兒子!

  「哦,是嗎?那可能每個人的體質不一樣吧!我家二小姐給大小姐把過脈了,說大小姐懷的是個男胎,我這兒,先提前恭喜三小姐,喜得一位好弟弟!」

  紅玉被青梅的話氣了個倒仰,皮笑肉不笑地說道:「你家二小姐還會把脈呀?改天也給我們看看吧!」

  青梅冷哼一聲:「什麼阿貓阿狗也能給我家小姐看?」

  居然把她比作阿貓阿狗?這虧得是自己脾氣好,換個脾氣擰的來,非打爛她嘴巴子不可。

  眼看著二人就要吵起來,小丫鬟打了個圓場:「好了好了,二位姐姐別吵了,酸梅湯好了!」

  「給我!」

  「給我。」

  二人異口同聲地說。

  小丫鬟的頭皮麻了麻,看看紅玉,又看看青梅道:「是……紅玉姐姐先來的,要不……青梅姐姐先等等?」

  青梅卻一手掐住了湯碗,不依不饒道:「我家姑娘可以等,她腹中的孩子卻是不能等,弄出個好歹來,你們……擔當得起嗎?」

  小丫鬟吞了吞口水,對紅玉顫聲道:「紅玉姐姐,要不……先給……青梅姐姐吧?我馬上……幫你熬一碗。」

  紅玉如何能讓?當即也探出手來,掐住了湯碗。

  拉拉扯扯間,湯碗被打翻,潑了青梅一身,青梅怒極,一爪子扯爛了紅玉的衣裳!

  天熱,紅玉穿得單薄,粉紅色抹胸就那麼毫無徵兆地暴露在了空氣中。紅玉雙手趕忙抱緊胸口,雙目如炬地看向青梅道:「你有病啊!」

  青梅的嘴角一抽,翻了個白眼道:「誰……誰讓你跟我搶的?」語畢,頭也不回地走出了小廚房。

  從小廚房到廂房,尚有一段不近的距離,萬一這幅樣子被外人看到,可真是名節都毀乾淨了。

  小丫鬟好心地說道:「紅玉姐姐,你……你不嫌棄的話,我去房裡,給你拿一套我的衣裳來?」

  紅玉點點頭:「我先把門兒鎖上,你來了我再開。」

  「好!」小丫鬟腳步匆匆地去了。

  藺蘭芝在廂房的貴妃榻上躺著,躺了半天也沒見紅玉回來,正納悶呢,青梅敲門進來了。

  「夫人。」青梅行了一禮。

  一見是白霜兒的丫鬟,藺蘭芝沉下了臉:「你來做什麼?」

  「啊,沒什麼,就是剛剛在小廚房,我碰到紅玉姐姐,不小心與她起了爭執,還扯爛了她的衣裳。」青梅把從紅玉身上扯下的一粒扣子放到桌上,「剛剛大小姐狠狠地訓斥了我一頓,叫我無論如何都要來向夫人道歉,請夫人原諒我。」

  說著,她跪了下來。

  藺蘭芝厭惡的眸光自她沒有一絲愧疚的臉上掃過:「給我出去!」

  青梅癟了癟嘴兒,又道:「夫人,請您原諒我。」

  「我讓你滾出去沒聽見嗎?」藺蘭芝怒喝。

  青梅半真半假地磕了個頭:「夫人您別生氣,氣壞了身子,大小姐會責罰奴婢的。」

  她只會感謝你吧?

  藺蘭芝不耐煩地擺了擺手:「別在我跟前礙眼,滾!」

  「是,奴婢告退。」青梅冷笑著站起身,離開了房間,快出房門時,又突然停下腳步說道,「我差點兒忘了,紅玉姐姐的衣裳爛了,夫人這兒有備換的嗎?沒有,我就從大小姐那兒拿一套給她。」

  「誰要穿白霜兒的衣裳?」藺蘭芝轟走了青梅,打開包袱,取出一套自己的衣裳,給紅玉送去。

  剛走到半路,經過一個微微敞開的房間時,冷不丁從裡面伸出一隻手,將她狠狠地拽了進去!

  「啊——」

  她的尖叫聲剛剛響起,便被對方用手,捂在了嘴裡。

  她驚恐地回過頭,就看見一張妝容精緻的俊臉,正邪笑著看著她,充滿了蠱惑……

  ……

  白霜兒回到席間時,馬援還在外院忙活。

  戲台子上唱的正是精彩,但壽星與壽星的女兒全都不見了,也著實叫人疑惑。

  二夫人、三夫人面面相覷。

  寶珠給老太太倒了杯茶,低聲道:「老太太,夫人和三小姐是怎麼了?去了廂房就不出來了。」

  老太太看了白霜兒一眼,嘆道:「罷了罷了,我去瞧瞧。」

  另一邊,白霜兒百無聊賴地吃了一盤櫻桃,在估算了時辰後,唇角一勾,對青梅道:「去找老爺,就說我肚子不舒服。」

  肚子不舒服,已經成了她拿捏四爺最厲害的武器,每次不管四爺多忙,只要她這麼說,四爺都會放下公務來陪她。

  青梅勾唇一笑:「是,奴婢這就去把四爺請來!」

  馬援來的很快,健步如飛,身上還拿著一張圖紙,顯然是處理工程時被打斷,連圖紙都忘了留在那邊

  「怎麼又不舒服了?是不是曬太陽曬多了?」馬援關切地問。

  不遠處的二夫人看見這一幕,噁心得直翻白眼:「老四這個蠢東西!想要孩子,多少蘭芝生不得?非得與這種狐狸精配種!」

  三夫人啐了一口:「就是!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生的孩子會打洞,我瞧她這一胎,也會生個狐狸精!」

  二夫人噗哧笑了。

  白霜兒不是沒聽到二人的嘲笑,不過她沒放在心上,等她兒子做了馬家繼承人,這兩個老太婆還不是得舔著她的腳指頭過日子?

  白霜兒靠進馬援懷裡,嬌滴滴地說道:「四郎,我好像中暑了。」

  「那我扶你去廂房歇會兒。」馬援說道。

  「不嘛,人家走不動。」她雙手圈住馬援的脖子,撒嬌地說。

  馬援的雞皮疙瘩掉了一地,但顧及她腹中的孩子,還是將她橫著抱了起來,在眾目睽睽之下,去往了廂房。

  二夫人:「小騷蹄子!」

  三夫人:「不要臉!」

  進入廂房後,馬援想著剛剛沒在席位上看到蘭芝與玥兒,想抽身去瞧瞧,白霜兒卻將頭枕到了他懷裡:「四郎,我頭痛,你幫我按按。」

  這一招,還是跟藺蘭芝學的,要不是藺蘭芝讓她看到馬援懼內的一面,她不會知道,馬援骨子裡竟是個如此體貼的男人。

  馬援給她細細地按了起來:「好些了嗎?」

  「嗯,四郎按的真好。」她說著,在馬援的臉上親了一口。

  馬援面色微訕:「那個……霜兒,別這樣。」

  白霜兒對他的話充耳不聞,又將手輕輕地伸進了他衣服里。

  馬援捉住她不安分的手,道:「你休息吧,我去那邊看看!」

  白霜兒面色一僵,他疼她、寵她、讓著她,卻獨獨不肯寵幸她,拜堂以來,二人歡好的次數少得可憐,再得知她懷孕後,他更是再也沒碰過她了!

  「四郎……你是不是嫌我胖了、丑了?」她緊咬住唇瓣,哀怨地說。

  馬援清了清嗓子:「不是,你別多想,孩子為大,別動了胎氣。」

  「可是我已經快四個月了呀,二妹說……」

  「咳!還是小心些的好。」

  白霜兒欲求不滿地撇過了臉,幸虧叫他來的目的不是勾引他,否則,真得被他活活氣死!

  她想起了剛剛與戲子的對話。

  「公子,你的情誼我很感動,可惜你認錯人了,我不是蘭芝夫人。」

  「啊?這……恕在下冒犯!恕在下冒犯!在下剛剛……是與您開個玩笑,您可千萬別當真!在下與蘭芝夫人是清白的!」

  「放心吧,幾句玩笑話我才不至於當真呢,你找蘭芝夫人……想必是有要緊事吧?是不是今兒給的酬勞不對,你要找她再核算核算?」她循循善誘地說。

  那人,果然很快上了當,一口說道:「對對對!就是這樣!在下剛剛看了帳本,有幾筆帳算得不是很明白,想請蘭芝夫人過目一下。還望……這位小姐姐給指個路。」

  指路有什麼用?萬一紅玉在場,你根本得逞不了!

  「這樣,你先去隔壁等著吧,她待會兒會打那路過,你可千萬別看走眼了!」

  「多謝小姐姐!在下一定好生恭候!」

  青梅成功地拖住了紅玉,蘭芝也成功地被戲子搶到了房裡。她不怕藺蘭芝反抗,那些戲子若連這點手段都沒有,哪裡敢登堂入室?媚藥薰香這一類的東西,恐怕都是隨身攜帶的吧!一旦生米煮成熟飯,日後如何,還不是任戲子搓圓揉扁?她也不怕大家發現是她搗的鬼,畢竟,她什麼也沒幹,只是給戲子指了條路而已。戲子說了是找夫人對帳本的,她至多只是輕信了戲子而已。

  「你在想什麼?笑得這麼開心?」馬援突然說。

  白霜兒斂起心中的思緒,道:「四郎在我身邊,我就開心呀。」突然,她坐直了身子,「四郎,有件事我忘了跟你說。」

  「什麼事?」

  「剛剛有個戲子找我問夫人的下落,說是帳目不對,想找夫人重新看看。」

  「蘭芝又不管帳。」

  「是,我也是現在才覺得不對勁,那人長得儀表堂堂、俊美不凡,不像壞人,我才與他說在隔壁等著,看夫人會不會打這兒過,我自然是不會把夫人的廂房告訴他的!剛剛我們過來的時候,隔壁的門緊閉著,不知道是不是他已經離開了。」

  這話講得有些語無倫次,但該聽到的重點馬援一個不漏地聽懂了。

  年輕戲子勾引藺蘭芝,藺蘭芝也不知從了對方沒有。

  馬援騰的一下站起來,二話不說去了隔壁。

  白霜兒慢悠悠地追上去:「四郎,你幹什麼呀?我說錯話了嗎?」

  馬援腳步不停地去了隔壁,抬腳,就要踹開房門——

  「父親!」

  寧玥滿頭大汗地跑了過來,「父親您在這兒呢,女兒到處找您!」

  馬援看著她仿佛從水裡爬上來的模樣,濃眉一蹙:「怎麼弄成了這樣?」

  寧玥訕訕一笑:「天熱嘛。」挽住馬援的胳膊,「壽安堂的筵席快開始了,我來找父親一塊兒過去呢。」說話間,拉著馬援,試圖朝前方走去。

  馬援卻輕輕抽回了胳膊,對冬梅沉聲道:「先帶三小姐去壽安堂,我一會兒就到。」

  冬梅眨巴著眼睛,應也不是,不應也不是。

  寧玥笑道:「父親!你跟我一起去吧!」

  寧玥的表現,令馬援瞬間疑心大起,她仿佛並不希望讓自己推開這扇門似的。難道說……這裡邊真有什麼不能讓他見到的貓膩?

  馬援抬起了手。

  寧玥突然捂住肚子:「哎喲!好疼!」

  馬援濃眉一蹙:「你怎麼也肚子疼?」

  「我……」寧玥張了張嘴,「我來那個了嘛!痛死了……」

  馬援的臉色完全暗了下來:「冬梅,扶你家主子回房歇息。」

  「我不要冬梅!我要父親!」寧玥霸道地抱住了馬援的胳膊,「白霜兒肚子疼的時候,你怎麼不叫青梅啊?輪到我,就開始使喚我丫鬟了?我、不、干!」

  若在以往,馬援絕不會認為女兒的行為有何不妥,他甚至,會十分歡喜。他喜歡女兒嬌憨可愛的樣子,帶點刁蠻更好,像個被寵壞的小公主,但此時此刻,一想到房中可能睡著蘭芝與一名比他年輕貌美的戲子,他就什麼話都聽不進去了。

  他輕輕地拿開寧玥的手,最後一次對冬梅說:「再裝聾作啞,我就把你打出去!」

  冬梅撲通一聲跪下了。

  馬援毫不留情地一腳踹開了房門。

  房間裡,瀰漫著一股淡淡的、陌生的香氣,床上的紗幔被放了下來,遮住榻板上若隱若現的兩雙布鞋。一雙男鞋、一雙女鞋。

  馬援三步並作兩步,閃電般地來到床前,一把掀開了帳幔!

  當他看到那對親密地抱在一塊兒的男女時,渾身的血液,轟的一下衝到頭頂,整個人都呆住了。

  而幾乎是同一時刻,白霜兒也趕到了房內,聞著那股熟悉的、從戲子身上散發的清香,微不可察地勾了勾唇角。

  「四郎!四郎怎麼了?屋子裡還有人嗎?」她假惺惺地露出擔憂的神色,在馬援身邊站定,看向了床上的眷侶,隨後,她「啊」的一聲叫了出來!

  再隨後,二夫人、三夫人、寧婉、寧珍,全都不知從哪兒得的消息,一個接一個地趕到了現場。

  當她們看清床上之人的容貌時,也與白霜兒一樣,發出了一聲史無前例的尖叫。

  因為這個被戲子抱在懷裡的不是別人,正是她們的母親(祖母)——老太太。

  ------題外話------

  咦?蘭芝去哪兒了呢?

  目測明天有好戲看了←_←

  今天是520,祝每一對情侶都能甜甜蜜蜜,所有單身汪都儘快找到自己的darling~

  推薦一位妹子的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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