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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

  傅榕站在電梯前面對著自己淡淡一聲,等驚覺之時發現後面出現的那個人身影,映襯在電梯反光面的門上,是有溫度的——涼的。

  傅珏猛地回頭,心裡開心得很,覺得有什麼東西歡快得頂到嗓子眼了,她轉過身,既有些氣又有些迫不及待得使勁兒推了後面那人一把“你說你回來幹什麼!一切我都給你安排妥當,你回來幹什麼!”

  後半句話是“哥,你真讓人提心弔膽。”但傅珏憋了回去,好半天才平復了心緒,電梯內有監控,在叮的一聲到達之前傅珏便將吳南邶拉進了樓道安全門裡。

  感應燈亮到二樓,這該死的敏感設備真的不設身處地得為目前這樣兩個各懷鬼胎的人著想,待到燈漸漸熄滅,吳南邶在黑暗中的動作細細索索,在腰下邊緣線周遭摸索了一圈,傅珏嘆口氣,打開包拿了包肯特涼煙遞給他,順帶舉起手按亮打火機。

  吳南邶熟稔的奪過來,悶悶一句“不習慣女士給我點菸。”

  他狠狠嘬了一口,為何這樣形容不言而喻,那火光滋啦啦亮了足足三秒,然後是長長的一截吐氣。

  “多久了?”傅珏冷靜發問。

  吳南邶輕笑一聲“一兩天。”

  “我是問你跟曲珍多久了。”

  “我還以為你問我多久沒抽菸呢。”吳南邶見她不語,沉默像在草地間爬行的蛇,最終他妥協“你小孩子不要瞎打聽事兒。”

  知道他顧左右而言它,傅珏也不再繼續,從包里又掏出一包未開封的煙塞到他懷裡“哥,你趕緊走,別在北京逗留了,警方已經懷疑到你。”

  吳南邶抽完這根煙才說“應該的,當初在西安我故意走得大路出來。”

  “你!”傅珏氣得不行“你是有個聰明腦袋,知道如何金蟬脫殼,但我問問你,就你那個姘頭!是個傻帽,她壞了事怎麼辦?”

  吳南邶沒說話,傅珏看著他處在黑暗中的影子慢慢問“試探過她嗎?可靠嗎?”

  “不可靠。”

  傅珏心下大驚“你會是跟她說過她丈夫的事吧!”

  “說過。”

  傅珏一把抓住吳南邶的胳膊“剛才在台里我跟她在一起,她婆婆說警察那邊抓到人了,現在她肯定是去警局,這明顯是詐她!”

  啪得一聲細微響動,傅珏盯著地上黑黢黢的一個小影子,默默蹲下身撿起來遞給吳南邶“打火機掉了。”

  吳南邶什麼話也沒說,傅珏再次鄭重重複“她,曲珍,在警局,為了明哲保身也好,為了掩人耳目撇清自己婚外情的事實也好,她一定會供出你。”

  傅珏能感到自己胸口難耐得起伏,見吳南邶仍是沒有什麼動作,氣得牙痒痒掏出手機按亮屏幕“我給她打電話,就說台里臨時有緊急的事叫她回來,我跟她共事多日知道她那個榆木疙瘩腦袋油鹽不進……”

  吳南邶卻突然扒拉開她的肩膀推開樓道的門,傅珏心裡一驚,去拉他的時候發覺人已經急迫得跑到水泥台階的下面,傅珏在後呼喊“扣上帽子!”

  但吳南邶卻突然抬頭,對著小區監控攝像頭的地方注視三秒。

  “哥,趕緊走,別回來了!爛攤子我來收拾!”

  吳南邶卻慢慢回頭看著她,月色是慘白的,路燈是溫柔的橙黃色,交織照在他現下由於消瘦而稜角突出的面龐上。

  “別叫他死了,我沒法跟曲珍交代,你就聽我這一回吧。”

  “……”傅珏壓抑在喉嚨間的酸澀與控訴完全噎在那裡,液壓一般寸寸低矮下去,到了底部卻又反彈上來。

  “哥……哥!”她追出去時已經嘶啞,只能見吳南邶匆忙身影消失在路的盡頭。

  *

  沉默,大段大段的沉默像是滴答滴答走字的鐘表,在心裡一格一格的走著死循環,無數遍的輪迴。

  曲珍規規矩矩得坐在椅子裡,顯得有些侷促得併攏雙腿,她儘量讓自己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手指骨節上,甚至一條條開始暗數皮膚的紋理,但絕不會無意識得去緊張得把玩。

  偶爾聽到一聲嘆息聲,是從身畔的婆婆處傳來的,窗戶從裡面被鎖上,一隻稚嫩磚紅色的壁虎正在那玻璃面上緩慢得向上爬行,趾端一下下粘附在上面,滑稽又帶著令人容易沉靜下來觀賞的安全感。

  隨著一聲開門聲響,已經到達窗戶邊緣的壁虎啪得一聲掉了下來,哧溜鑽到了牆縫之中。

  “陸警官。”婆婆站起身走上前,在這個如此難熬的20分鐘裡曲珍想過並且在腦海中模擬過無數次以怎樣的表情來面對這位警官,他會帶來怎樣的噩耗曲珍知道,但曲珍怕從他口中聽到一個人的名字,並且更怕知道他的處境。

  “我兒子呢?”

  “抓到的人呢。”

  婆婆與曲珍幾乎同時發聲,陸警官在二人之中看了個來回,最終將視線停留在曲珍身上“是陳杜生的愛人吧。”

  曲珍點點頭。

  “跟我出來一下。”

  婆婆已經被這樣的暗涌嚇得癱坐在椅子裡,曲珍路過她身邊的時候婆婆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媽很堅強,若真有事,不要瞞著我……”

  曲珍應該被這樣的話這樣的哀求語調所觸動,她只感到鼻尖痒痒的,像是有人站在她對面吹散了一朵蒲公英,但她並沒有擠出一滴眼淚來,甚至沒有一絲潮氣和熱脹感,但她的心是懸起來的,想得都是一會兒要如何為吳南邶開罪。

  一條長長的走廊通往遙遠的盡頭,那裡有一寸黃光溢出,是開了一扇門,門裡是什麼,曲珍不得而知。

  應該要表現出恨不得把吳南邶千刀萬剮,然後要默默退後癱倒在椅子上掩面哭泣,在吳南邶要說出對他自己不利的說辭之前快速抽他一巴掌讓他閉嘴,之後要大段大段描述自己的老公陳杜生有多麼愛這個徒弟,然後然後呢……然後?對,沒錯,然後要憤恨得像是個潑婦一般數落吳南邶不過是為了些雞毛蒜皮的小事耿耿於懷,愛徒搶了師傅的工程,師傅動用人脈搞得年輕人無法在圈子中立足,兩廂結怨各自都有錯,年輕氣盛的吳南邶才會對自己丈夫做了錯事……

  他最好聰明的,吳南邶最好聰明的會向警察討饒,跟著曲珍一會兒要扮演的角色節奏走,順著話茬把一切撇清,年輕不懂事的徒兒得到了師母的寬恕,法律還是會判的,但不會死。

  不會死,不會死就是好的,只要能活著。

  走廊里有濃重的消毒水味道,路過洗手間的時候發覺只有一張洗得泛白的淺藍色布帘子隔絕,對開式,男廁兩個字左右各一旁。

  收拾衛生的老大爺推著垃圾桶出來,那兩個字便猙獰得豁開,曲珍不自覺地站住腳步,一種從未有過的異樣感覺湧上心頭,是不安,那一點點的仿佛在潔白的瓷面上生起黑斑,走到盡頭的無望。

  “看什麼呢?”陸警官大母手指頭上扎著厚厚一圈繃帶勾在大茶缸的把手處“你別緊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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