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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刻,兩個人的打扮完全相同,連我也不知道究竟是誰在提問誰在回答。我只能告訴你兄弟倆正提起發生於他們的高中時代或者初中時代的一場小小的惡作劇———同年級但不同班的一個情竇初開的小姑娘喜歡上了他倆的其中一個(我依舊不知道她喜歡上了誰),於是便悄悄給自己的心上人遞了個紙條,約他晚上幽會。

  結果,不知道趙鄂或者趙湘是不喜歡這個小姑娘還是怎麼著,反正趙鄂或者趙湘把紙條交給了趙湘或者趙鄂,總之──赴約的是一個冒名頂替者,而這個小姑娘卻全然不知。

  “我都忘了你們去了哪兒……好像是北寧公園吧?”被愛上的那個問。

  “哪兒呀!是水上公園!”冒名頂替的回答。

  “是嗎?”

  “沒錯兒,我去的我還不知道!”

  “哦……瞧我這記性……”那個繼續問,“你一直也沒有告訴我,那天……你和她都幹了什麼?”

  “唔……”回想了片刻,這位吞吞吐吐地說,“也沒怎麼著,只是劃了船回來,在碼頭西邊兒的小樹林兒里……”

  而後,兩位趙先生便一起發出同樣的哈哈笑聲。

  那天下午──除了提起仙逝的考妣(他們的父母於某年某月某日同乘一架飛機外出旅遊,不幸遭遇空難)那一刻曾雙雙嘆息,兄弟倆的談話還是充滿快樂。

  但有一點你一定注意到了:截至目前為止,你還尚未聽到他們談起自己。先說說正在走背字兒的趙湘吧,實際上,關於自己眼下的困境,自始至終他也沒有和自己的兄弟提及,為了不引出一個接一個的讓他心煩的問題,他甚至連已經和他們的同班同學習亞蘭登記結婚都沒有談起;而自己即將赴美國當教授這件事,趙鄂也是後來在飯桌上才告訴趙湘的。

  來的路上,在進入那個讓他心悸的噩夢之前,趙鄂曾經看見一座十分氣派的高檔酒樓,並且當即打算自己做東在那裡與他的兄弟告別,但他卻未能如願──在趙湘的堅持下,兩兄弟沒有出門,只是在房東提供的簡易餐桌上舉行了最後的晚餐。

  要說起來,趙湘確實無懈可擊地做好了與他需要躲避的人打一場堅壁戰的準備。如果你看見他廚房裡那隻一般只有小型超市才會配備的大冰櫃(這是趙湘搬來時,惟一添置的一樣兒家什),就一定會理解我的意思。他像一個要過冬的鼴鼠那樣儲藏了大量食物。

  因此,5月16日的那天晚上,趙氏兄弟的告別宴會絕對稱得上豐盛──下酒菜有月盛齋的牛肉,天福號的肘子,六必居的咸黃瓜,天源醬園的八寶菜等等;主食也相當可口,是來自老家的速凍狗不理包子。

  兄弟倆開懷暢飲。喝乾了擺在房門口那隻鞋柜子上的半箱啤酒,趙湘又返身去了陽台,從一摞整箱的啤酒中搬回一箱來。如果你為他倆的酒量擔心,唯恐誰會給灌躺下,就實在有點兒多慮了。

  據說,有史以來,無論是趙鄂還是趙湘,都還沒有過醉酒的紀錄。不光如此,不管喝多少,也不管喝的是啤酒白酒葡萄酒,還是把這幾種東西攪和在一起一塊兒喝下去,趙氏兄弟也絲毫不會紅頭漲臉,只不過當每個人的啤酒超過15瓶或者白酒超過1斤時,他們原本就很蒼白的臉會顯得愈發蒼白而已。

  雖然剛一拿起筷子,趙鄂便跟趙湘說了他將要去美國某州某美術學院去作為期3年的客座教授,並且暗示不拿到綠卡決不會回來,還向趙湘出示了自己的簽證,但趙湘卻沒有馬上接趙鄂的話茬兒,更沒有像常人那般大發感慨,諸如“你小子──真幸運,知道這事兒讓我多著急嗎?”這樣一類我們理所應當聽見的話。他好半天都沒說什麼,直到兩個人把那一整箱啤酒全都變成空瓶後,才平靜地問起自己的兄弟。

  “打算……什麼時候走?”

  “很快,”趙鄂回答,“如果……和張文英的事兒能迅速了斷的話。”趙鄂回答。

  “張文英?”聽到一個陌生女人的名字,趙湘一時有些詫異,“你交女朋友啦?”

  “女朋友?”趙鄂納悶兒地反問,不過很快就明白了過來,“哦,你誤會啦,這是位男士,是我的經紀人……”

  “你的經紀人?可我記得那個人姓吳呀?”

  “那都是什麼年月的老皇曆啦,早都換了好幾個了,這一位是三姨夫的一個朋友介紹的……”趙鄂解釋道,“這傢伙是上海人,兩年來委實從我身上掙了不少錢,就這樣還不滿足──前些日子,居然不經我的同意,就把我放在他那兒的一幅畫兒,拿到杭州給賣了……”說話間,他拿起一隻紫紅色的美國蘋果問趙湘,“……哦,有刀嗎?”

  “有。”趙湘回答,隨即去了臥室,從自己的枕頭底下抽出了一把匕首,將刀鞘塞了回去,他握著刀回到了餐桌,把鑲著三顆紅寶石的刀柄遞到了趙鄂的手裡。

  “喔!”趙鄂一時有些驚詫。

  “不錯吧,正宗的克什米爾貨,”趙湘說,“一個朋友從喀喇崑崙山口捎來的。”他跟著叮囑,“非常快,小心別拉了手……”

  “知道了。”趙鄂看了看鋒利的刀刃,便一邊削著蘋果,一邊繼續和趙湘說著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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