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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一夜鄭至和被要求留宿大長公主府,一留便是十餘日。待到他終於能夠離開時,卻又是直接離城出京。鄭至和雖有苦,卻難言,除了恪盡職守,沒有其它辦法。

  卓少炎有孕一事,對外被戚炳靖封了個密不透風。而兄弟反目及謝淖歸京一事,卓少炎同樣被戚炳靖瞞了個徹徹底底。

  周懌做事,滴水不漏。

  路途中,他每日一封奏報,將當日的行程、路線、卓少炎的情形細細寫稟戚炳靖,甚至連當日卓少炎吃了什麼、歇了幾個時辰這樣瑣碎的事情,都一一記錄,以資備查。而每封信的最後,他都鍥而不捨地請命:待卓少炎安全抵達晉煕郡後,望能准他立刻返身回京。

  周懌的請求一直被戚炳靖漠視。他並沒有收到任何一封回復。等到他發出第二十封信後,一行人安然無恙地回到了晉煕郡的鄂王府。

  是日天氣晴美,鄂王府門廊遍布陽光暖印。

  蘇郁目不轉睛地看著一行車馬在王府門前停穩,她的一顆心終於得以落地。車簾起,蘇郁步上前,與婢女一起將卓少炎扶下車。她關切地瞧了瞧卓少炎的臉和身子,語甚欣慰:「殿下大喜。這一路上受累,可總算是回來了。」

  卓少炎對她展顏一笑。

  陽光打在她的側臉,將那抹笑容暈得極其模糊,很快便消失不見。

  ……

  夜裡,中院的主屋早早便歇了燈。

  地龍將一室燒得暖熱,一如從前。被褥鬆軟,絲帳下,卓少炎一人獨臥,身旁空空蕩蕩,這張床從未顯得如此寬大過。

  她靜靜地躺了許久,終難入睡。

  後來她閉上雙眼。

  可一閉眼,戚炳靖的樣貌就更為清晰地出現在她眼前。她的身體在黑暗中變得極度敏感,鼻間甚至似乎能夠嗅到他遺留在此處的氣息,雖然她清楚那是錯覺。

  這叫思念。

  她並非頭一回體會這種感覺,但從未有過任何一次,能像這般讓她輾轉難眠。在回晉煕郡的途中,她每一夜都在思念他。思念層層壘疊到今夜,終於到達了她幾乎難以壓制的頂峰。

  她不確定他此刻在哪裡。但她又清楚他就在她心裡。

  她又回憶起他說要送她回晉煕郡的那一晚。

  當時他說出口的理由,叫她不得不認同。

  皇帝寢疾,不知何時能夠痊癒,國政賴他決斷,他必須留在京中。她懷有身孕,若一直隨他居於京中,待她肚子顯懷後,便再難瞞得過旁人——那旁人中,也包括著戚炳瑜。他無意她和孩子遭受任何變故、任何傷害,他決不允許有任何一個萬一出現,他執意而堅定地要求她離京南歸,如此他才能放心。

  晉室波詭雲譎,朝局變幻莫測,他心有所謀,她很清楚,於是也知他的慎思絕不多餘。

  她只能答應。

  不是為了讓他安心,亦不是為了讓她自己躲避,而是她一樣容不得任何一個萬一,是為了她的骨肉。

  「少炎。」

  她好像聽到他的聲音。與往日一樣的低沉動人,在她耳後纏綿。那聲音中,有許多的不舍,還有許多的思念。

  她明明知道這聲音只存在於她腦中,但她仍然閉著眼應了一聲:

  「嗯。」

  ……

  翌日晨醒時,天剛蒙蒙亮。

  卓少炎緩緩將眼打開,恍惚了一陣兒,才意識到身處何地。眼皮開合數下,她不禁想起之前同戚炳瑜的那一句:若如是,我閉眼。

  如今她與他分隔兩地,縱使她不閉眼,她也不會再看到他手上的血,她已無須再為此而忍抑內心。

  可如今她不需閉眼,她卻反而需比從前忍抑更多。

  ……

  在晉煕郡,時間似乎要比京中流逝得慢許多。

  連日來,卓少炎遵鄭至和醫囑,寢食皆極規律,胎脈平和,身子無恙,讓鄭至和逐漸放下心來,不用再小心翼翼地一日三問。

  再到後來,因倪楓是女子,進出更為便宜,又因她見鄭至和疲累,便主動替他分擔日常診脈、進藥諸事。她生性冷淡,話少,醫術精湛,處事謹慎,自從到了鄂王府,從未惹出丁點麻煩,便連眼裡揉不得一粒沙的蘇郁都對她挑不出任何錯。

  這日,又下起不大不小的雪。午後,倪楓為卓少炎診過脈,如常囑咐她勿忘添衣。卓少炎攏下袖口,手輕搭上小腹,想了一想,問說:「我有孕至今已過十周,腹部怎還未顯懷?」

  倪楓答說:「此事並非每個女子都相同,殿下不必擔心。」

  卓少炎遂輕輕一笑,「我並無經驗,也不知有孕後人會變成什麼樣,閒時不免會多想,讓你見笑了。」

  倪楓多看了她幾眼。只有在這樣的時候,她才能看見卓少炎在人前展露出極致的溫柔。她難得露出一點笑,道:「殿下的這個孩子,又乖巧,又安靜,從沒讓殿下吃什麼苦,這性子或許是隨了殿下。」

  卓少炎抿起唇。

  這時,蘇郁遣人來傳話,說新製成的婚服正在送來主屋的路上,稍後請卓少炎過目並試穿。

  倪楓遂收拾了東西,起身告辭。

  在返回西院的途中,她與和暢在一座曲橋之上不期而遇。

  天上細雪輕落,和暢撐傘駐足。白霜覆著傘骨,他看清來人,笑了一下,笑意如春風和煦。

  倪楓與他擦身而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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