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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英嘉央起伏了兩日的心緒亦在此刻被這一個好字輕輕撫平。她垂下眼,又想到一事:「你信卓少炎,信到了如此地步。」

  這話里有深意,引得沈毓章不得不問:「何意?」

  她答說:「你連續六年不曾回京,自然不知道。自五年前卓少疆經成王舉薦、提兵離京出豫州之後,他與卓少炎兩人便再未一同出現於眾人眼前過。就連景和十五年,卓少疆因軍功封逐北侯的那一次,卓府對外亦稱卓少炎抱病,沒有隨眾人一同出城親迎兄長回朝。這其中多少古怪,朝臣們亦非傻子,五年來不是沒人懷疑過,但因礙於成王之勢,從沒人敢將疑慮宣之於口罷了。」

  沈毓章倏然抬頭。

  她的話令他豁然一醒。

  那些之前他能想得通的以及想不通的,統統在這一刻,全部重新想得通了。

  ……

  卓少炎以亡兄之名重聚雲麟軍舊部,舉兵至今,凡她之命,江豫燃等人無不奉從。卓少疆在世時,麾下第一勇將江豫燃的名聲是連沈毓章也有所耳聞的。那根本不可能是一個只衝著卓少炎是卓少疆胞妹這一點,便能夠讓渡兵權給她、對她所有的籌略兵策俯首聽從的性子。

  而自卓少炎入關以來,沈毓章親眼目睹其在軍中統管軍務,駐營、布防、城事、造械、屯糧、繪圖……諸事樣樣精通,絕不可能是一個連續五年深居王府、而今一朝從軍掛帥的人能辦得到的。

  更何況還有晉將謝淖。

  卓少疆與謝淖雖是沙場宿敵,但二人交手數次,戰績平分秋色,知己又知彼。謝淖此名自出世以來,連大晉鄂王都不放在眼中,有誰能叫他在用兵一事上言聽計從?而今卓少炎能以一紙婚書令謝淖反兵相助,但又豈能僅憑這一紙婚書就將謝淖鎮住、在兵事上不涉不問。

  只有一個可能,那便是在景和十二年提兵出京北上的人,從來都不是卓少疆,而是她。

  如此一來,所有的事情都有了最合理的解釋。

  而能夠被解釋的又何止是這些事情?

  沈毓章微微閉上眼。

  雲麟軍當初兵不血刃下金峽關,旁人都道她不念與他的兄妹舊情而致他受冤、不得不反。其後她揮令拆毀關牆,以此逼迫大平遣使談和,如今見勢扣住昭慶,欲以此要挾皇帝禪位讓賢,又算得上什麼堂正。

  然而她的這些心計與手段之下,是不願戰這三字。

  雲麟軍流的每一滴血,都不會、也不可能是因揮戈向同袍而戰。

  五年前她於國北危亡之際力挽狂瀾,為一國之尊嚴、為眾軍、為百姓,以血以韶華。

  而今熱血仍在,烈膽猶存,她亦從未變過。

  ……

  天色將暗,卓少炎巡營之後,獨自上了城牆,遙瞰北邊闊土。

  不多時,身後響起腳步聲。待臨近,沈毓章的聲音傳入她耳中:「當初在關外一晤,我厲斥你過去數年間深居享樂、不盡臣事,你為何不辯駁?為何不解釋?」

  卓少炎有那麼短短一刻的怔愣,隨即很快反應過來。她回頭看了沈毓章一眼,並沒有想到他找到此地來會是為了提這事。

  「你為何不告訴我,過去這五年間,是你冒卓少疆之名在北境征戰?」他壓著聲音,又問她。

  卓少炎無言片刻,反問說:「多一個人知道,又能如何?讓毓章兄知道,又有何用?」

  「凡無用之言,你必不說。凡無用之功,你必不做。是麼?」他冷著面孔道。

  她聽得出他話中之意,遂利落道:「毓章兄倘有事問,我所知必答,絕不隱瞞。」

  沈毓章微微頷首,直截了當問:「當年發生了何事?為何要由你頂替兄長出征?將朝中上下瞞了五年,是何隱情不能令世人知曉真相?」

  卓少炎答:「因我親手弒兄。」

  她的神情過於冷淡,語氣過於平靜,將這本該是驚駭眾生的一句話,硬生生地壓沒了它本該有的波瀾。

  沈毓章定住了。

  縱是他做了十足的準備,也沒料到會聽到這樣一個回答。

  「為何?」他逼自己冷靜地問出這句話。

  卓少炎望了望他:「毓章兄只知道,當年裴老將軍是蒙冤受死的。」她輕輕停頓,眼底逐漸漫出紅線:「但我卻知道,裴老將軍是如何蒙冤、如何受死的。」

  第20章 貳拾

  景和十一年末,二國剛剛停戰了兩年的邊境又起硝煙。

  大晉出兵,來勢兇猛,先是一舉收復了大平在景和九年的幾場勝仗中攻占的晉地,然後移麾南進,兵鋒直指大平北境前沿諸鎮。

  景和十二年四月,大晉破恆州;五月,破安州;六月,破肆州。

  大平三月連失三重城,北境門戶被晉軍如虎的攻勢撕出一條縱深的傷口,而那傷口裂痕若再往南進,就要裂到豫州了。一旦豫州有失,晉軍兵抵金峽關不過須臾之事。

  北境戰勢如將傾之廈,大平常年鎮戍邊境中能打的將領死的死傷的傷,一敗再敗的戰報更是攪得朝堂上下人心惶惶。當此亂時,皇帝依兵部所奏,詔令戎馬一生、戰功等身的宿將裴穆清出鎮北境,望以裴穆清之赫赫聲望安定人心。

  景和十二年七月,裴穆清掛帥鎮豫州,督大平北境諸州軍事,命豫州全境堅壁清野,修繕城廓,造屯兵器,以堅城厚防待敵軍。同月,晉軍集結全部南徵兵力,人馬盡數壓入豫州境內,在休整了十日後開始全力強攻豫州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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