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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話畢,他輕輕振袖,離開了此處。

  ……

  隔牆之室中,卓少炎靜默地坐著。

  江豫燃追隨她多年,雖奉令空出一處給沈毓章與英嘉央用來敘舊,不置守衛、亦令人不得靠近,但又豈會不知需留個玄機?

  而他所選的這一間屋宇正是如此。她身旁的牆體中,早已被人拆落數塊石磚,改用木板以與磚同色的灰泥封牆,中留數個細小孔洞;而在牆另一側的室內,又貼牆立花作裝飾,如此一來,尋常人若不循牆細察,根本發現不了其中蹊蹺。

  此刻聽到沈毓章話音已了、腳步聲亦已遠去,卓少炎才抬起眼睫,看向坐在她對面的戚炳靖。

  沈、英之間的對話,無不出乎他二人所料。二人目光相觸,皆是一時無言。

  良久,卓少炎站起身。

  戚炳靖隨她起身,口中道:「想好了?」

  卓少炎點頭,「想好了。」

  他便略略一笑,不再多問。

  ……

  翌日晨,沈毓章如約再至。

  英嘉央方梳洗罷,正於案邊用早膳。

  他於她身側坐下,口中無話,伸手取箸,陪著她一道吃了些東西。

  待用罷早膳,沈毓章仍不開口,不知是不知當講些什麼,還是要等她先出聲。

  如此片刻,英嘉央方說話:「北境天干,風大,夜裡吹得窗門亂響,讓人睡不踏實。」

  「嗯。」沈毓章應道。

  這一聲之後,他又陷入沉默。

  而她臉上亦有倦怠之色,一時也未再言語。

  正是於此略顯僵硬尷尬的氣氛中,卓少炎的身影出現在了屋門之外。她的到來,仿佛解開了縛在沈毓章身上的無形重鈞,令他微微闔了一下眼。

  「毓章兄。」卓少炎先是同他打了招呼,然後一面步入屋內,一面沖英嘉央道:「公主殿下。」

  英嘉央將她上下打量一番,然後頗為克制地收束目光,應道:「少炎與我少時亦有所交,但自從入皇叔府後,便是數年不見。誰能想到今日再見,會是此地此景。」

  卓少炎輕輕望她一眼,並未入座,而是在他二人面前站定。

  「殿下此來,是為代表大平朝中與雲麟軍談和,」她不疾不徐地說,「不如便直言罷,朝廷的誠意是什麼?」

  英嘉央看了看她,又看了看沈毓章,然後平靜卻直截了當地回答道:「令兄盡忠報國,卻為小人所構陷,而今舉朝文武皆為卓氏抱冤,朝廷願為卓氏一門平冤昭雪。令兄生前所封職、爵,皆由你代襲,朝廷亦願以金峽關外的十六州為逐北侯之封地,由卓氏世代守鎮。」

  聞之,卓少炎笑了。

  她的笑意毫無溫度,但卻不是不加克制的嗤笑或冷笑。她的笑是三分早已料到又何必多問的自嘲,以及餘下七分的篤然決意。

  她說:「這些年來,將臣含冤者,難道僅是亡兄一人而已?朝廷若不是見金峽關被拆,又何以願為卓氏平冤?」

  而這話並不是問話,她也並沒有給英嘉央回答的餘地,逕自又繼續說:「朝廷的這點誠意,不夠。」

  英嘉央的臉色依然平靜,問她:「那麼,你要什麼?」

  卓少炎看著她,娓娓開口:

  「為已故裴穆清將軍平冤、追諡。

  「為過去六年間因朝廷昏聵而戰死北境的大平將卒立碑。

  「朝中自宰執以下,凡過去六年間涉北事軍機之臣工,皆黜官免職,另補賢材。」

  講到此處,卓少炎停了一停,轉首看了沈毓章一眼。

  他的神色清冷,目光晦明難辨,在等著她繼續說下去。

  卓少炎遂道:「皇帝仁昏,故能令宵小之輩制政朝堂,致良將受戮、忠臣苟活。今雲麟軍所圖,在於廢帝、另立。故望皇帝能夠禪位讓賢。」

  英嘉央的臉色終於變了。她神情微震,卻又很快平復。目光抵上沈毓章的臉,她冷冷問道:「讓賢——你們欲讓何人居此大位?」然後她又轉去盯著卓少炎:「你叛逆朝廷,是為了自行稱帝?」

  卓少炎漠然道:「亡兄征戰沙場,為的是安民報國,豈有望圖大位之心。我今繼亡兄之志,又豈是為了自爭帝位。皇帝若肯禪位,當從英氏宗親內另擇賢明之材,雲麟軍必奉其為主。」

  「宗親……」英嘉央念著這二字,像是想到了什麼,一時冷笑:「你此番起兵,是為了成王?」

  「並非。」卓少炎回道,自然明白她作何聯想,但卻根本沒有一絲欲作解釋的樣子,反而問:「殿下心裡,可有人選?」

  英嘉央凝神不語,臉色暗青。

  卓少炎口中要廢的,是她親生之父皇,她幾乎不敢相信,站在她眼前的這個身著冷甲的女人,何以能夠用如此泰然的語氣,問她如此大逆之言。

  見她不語,卓少炎便道:「目下宗室之內,皇帝諸兄、弟、子、侄,凡封爵者哪個不是各踞一方,為己謀利,有誰心懷天下?不若策立帝孫一輩,再以忠良之臣輔政,雖是幼君,然若教撫得當,亦可望其將來成為賢主。」

  沈毓章驀地抬眼。

  「我欲立一人,不妨說出來聽聽殿下之意。」卓少炎雖是對英嘉央繼續說著,目光卻轉而去望沈毓章——

  而後者遽然起身,像是已料到她要說的是什麼。

  「殿下誕子五年,該是時候張告天下,這個孩子的存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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