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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等……今天是三十號……所以,庫歇先生在那兒……他習慣上總是在辦公室下班以後單獨留在那兒……我從玻璃窗外看到他坐在他的扶手椅里……您瞧……”一扇鑲著毛玻璃的窗子。一個奇怪的影子,很像是一個撲倒在辦公桌上的男人。“是他嗎?”“是的……八點鐘光景,在我去倒垃圾的時候,我看了一眼……他在寫字……他手裡拿的是鋼筆還是鉛筆也可以看得清清楚楚……”“兇殺案發生在什麼時候……”“等等!我上樓去問聖馬克太太的情況……下來時我又瞧了一眼……我看到的就是現在這個模樣,我還以為他是睡著了呢……”麥格雷開始不耐煩了。“後來,過了一刻鐘以後……”“知道了!他始終一動不動!快講下去吧……”“就是這麼一回事……我想去看看是怎麼回事……我敲了敲辦公室的門……沒有人回答,我走了進去……他已經死了……到處都是血……”“為什麼您沒有報告貝阿恩大街上的警察分局,離這兒只有幾步路……”“那麼他們就會穿著制服衝到這裡,把整幢房子攪得天翻地覆……我已經對您說過了,聖馬克太太……”麥格雷雙手插在口袋裡,嘴裡銜著菸斗。他望著二樓的窗子,感到那個時刻已經來到了,因為窗子裡的人越來越騷動不安。可以聽到有一扇門打開了,樓梯上響起了腳步聲。一個高高的身影來到院子裡,女門房碰碰探長的胳膊,帶著崇敬的聲調低聲說道:“他就是聖馬克先生……從前做過大使……”黑暗中看不清他的臉,他停停走走,走走停停,不斷地注視著他自己房間的那幾扇窗子。“他大概是被趕出來的……剛才也是……請過來些……好啊!那些人還在開留聲機……正好在聖馬克家的樓上!”三層樓有一扇小窗,燈光較暗。那扇窗關著,可以聽到,更可以說可以猜想得到,留聲機的樂聲就是從那兒傳出來的。女門房有些神經質,她眼睛紅紅的,手指顫抖,神情呆板地向院子深處走去,指指一個小台階和一扇微微打開的門。“您去看吧,在左邊……我不想再進去了……”一個普通的辦公室。家具擦得很亮。牆上糊著單色的牆紙。一個四十五歲的男人,坐在一張扶手椅上,腦袋擱在他面前的散亂的紙堆中,他胸部中了一顆子彈。麥格雷側耳靜聽:女門房在門外等著,聖馬克先生不停地在院子裡踱步。廣場上不時地有一輛公共汽車馳過,它帶來的嘈雜聲使隨之而來的寂靜更加深沉。探長什麼也沒有碰。可是他已經可以肯定,辦公室里有兇器;他小口地抽著菸斗,向四周打量了三四分鐘,便神情執拗地退出來了。“怎麼樣?”女門房一直呆在門外,她低聲問道。“他死了,就這樣!”“剛才上面有人叫聖馬克先生……”上面那個套房裡聲音很嘈雜。門開關的聲音。有一個人在急步跑動。“她身體太虛弱了!”“餵!”麥格雷搔搔自己的脖子嘟噥著說,“你總不是為了這件事要我來的吧。誰可能走進這個辦公室,您有什麼想法嗎?”“我……為什麼問我?”“對不起!從您的門房裡,您應該看到房客們進進出出。”“我本來是應該看到的!如果房東可以給我一個更合適一些的房間,燈光別這麼暗就好了……我只不過可以聽到一些腳步聲,晚上可以看到一些人影子……有些腳步聲我聽得出是誰的……”“六點鐘以後您沒有注意到有任何異常的情況嗎?”“沒有注意到!幾乎所有的房客都來倒過垃圾……在我那個門房的左邊……您看到那三個垃圾桶嗎?七點鐘以前是不准倒垃圾的……”“沒有人從拱門進來過嗎?”“我怎麼知道呢?看得出您對這個大樓的情況不了解……有二十八個房客……還不算庫歇公司的,他們那兒的人來往不斷……”門廊里響起了腳步聲。一個戴著一頂圓帽子的男人走進院子,往左邊一拐,走到垃圾桶旁邊,拿起了一隻空的垃圾筐。儘管燈光暗淡,他大概還是發現了麥格雷和女門房,因為他停了一會兒,隨後問道:“沒有我的東西嗎?”“沒有,馬丁先生……”“他是登記局的公務員,馬丁先生,他和他的妻子住在三層樓上。”“他的垃圾筐怎么正巧在這兒?”“所有的房客都是這樣倒垃圾的……他們在外出的時候把垃圾筐帶下來,回來的時候帶回家去……您聽到了嗎?”“什麼?”“好像有嬰兒啼哭的聲音……如果上面那兩個人把她們那倒霉的留聲機關掉就好了……請注意,她們很清楚,聖馬克太太在生孩子……”她快步向樓梯衝去,樓梯上有一個人正在走下來。“怎麼樣,大夫……是男孩嗎……”“一個姑娘。”醫生走出去了。可以聽到他在發動他的汽車。大樓恢復了它的日常生活。院子裡黑糊糊的。拱門上亮著那個可憐巴巴的小燈泡。窗戶里亮著燈光,一陣陣模糊不清的留聲機放出的音樂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