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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蒙沖算是徹底暈頭轉向了,“這……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啊?”

  老同學給他講了林香茗的故事,講完後對他說:“回家拿冷水洗把臉,晚上去三里屯喝兩杯,睡一覺就算了。你小子有福氣,能救她一命,多少人想和她說句話都找不到機會呢!”

  那以後,蒙沖沉寂了好一陣子,沒和思緲聯繫。

  也就是在這段時間,思緲的舊傷復發了。

  以前,她看過很多小說和電影,講痴戀中的人,如果用自戕來擺脫痛苦,卻獲救了,那麼那份不死不休的愛就會被擦肩而過的死神一併帶走,從此踏上新的人生旅程……

  全是假的。

  死亡,不過是一塊墓地,而愛,是在墓地上開得尤其鮮艷的花。

  不死不休……死而不休。

  千瘡百孔的心,終於被日復一日的思念,折磨得血肉模糊。

  她不忍心再次自殺,不願再給蕾蓉和許局長他們添麻煩。自殺是一種權利,但這種權利,人一輩子只能用一次——至少她是這樣認為的。

  於是,她變成了一隻想殉情卻找不到石板的水鳥,舉目四望,只有蒼茫的大海,沒有海岸。

  她開始酗酒。

  家中的酒櫃裡,有的是上好的紅酒。每天晚上,她都坐在銀灰色的s形高腳吧凳上,左手扶著一瓶酒,右手拿著一隻水晶杯,自斟自飲。房間裡不開燈,也沒有音樂,唯一的聲音就是淚水落在吧檯上的滴答聲……當這聲音休止的時候,一瓶紅酒也就見了底。

  黑暗中,依稀能看到她伏在臂彎里沉沉醉去的身影,蒙了層水光似的,有一點點發亮。

  日復一日。

  一天,依舊是黑夜,依舊是紅酒、流淚,依舊是酩酊大醉。當她正沉睡於酒精製造的混沌之中時,手機在吧檯上嗡嗡地振動起來。她的腦仁像被放在打漿機里攪動一般,疼痛不已,抓起手機,看也不看來電顯示就接聽了。

  “思緲?”一個很渾厚的男聲。

  “哪位?”她問,氣若遊絲。

  “你病了嗎?”那邊的聲音十分關切,“我是蒙沖。”

  “哦……有什麼事?”

  “我在你家樓下,想找你說幾句話,可以嗎?”

  “已經很晚了……”

  “我知道,就幾句,就幾句……”蒙沖的聲音幾近哀求。

  再怎麼說人家也救過自己一命。思緲無奈地同意了。她下了樓,走出小區,看見蒙沖站在路燈下面,還是靠著他的黑色保時捷,神情拘謹得像做錯事的孩子。

  “什麼事?”思緲走上前問,竭力使自己的聲音不那麼冰冷,可是聽上去依然像在審訊犯罪嫌疑人。

  蒙沖望著她酒醉未消的一縷腮紅,又兩眼發直,半晌才回過神來說:“思緲……我想約你一起出去旅遊一趟……”

  話音未落,就被思緲打斷了,“蒙沖,謝謝你在日本救了我,但是也希望你理解我的心境,我只想獨自一個人靜一靜……”

  “我知道,我知道。”蒙沖趕緊說,右腳往前探了一步,又縮了回去,“不是咱們兩個人去,而是我爸爸的公司組織去內蒙古的一個湖泊去考察,你權當旅遊,一起去散散心吧!”

  思緲搖搖頭,轉身就走。

  “那個湖名叫‘額仁查干諾爾’,翻譯成漢語就是‘夢幻的白湖’,但當地的牧民們叫它‘眼淚湖’。”蒙沖快步跟在後面,一邊走一邊說,“傳說那本來是一片甘甜的湖水,後來有兩隻鳥兒遷徙時飛過,一隻飛不動了,落進湖中死去,另一隻繞著湖哀鳴了三天,然後一頭栽進湖水中。從此以後,這湖就變成了苦澀的鹹水湖,人們說湖水是那殉情的鳥兒的眼淚幻化的,所以叫它‘眼淚湖’,有生病的牧民喝上一口,立刻就能恢復健康,所以在當地人心中成了一片聖湖……”

  仰起頭,閉上眼,想像著自己有一對越來越沉重的翅膀。

  額仁查干諾爾,夢幻的白湖,眼淚湖……殉情的飛鳥。

  那,也許就是我的湖泊吧?

  她轉過身對蒙沖說:“把出發的時間和地點發個簡訊給我,我看情況,爭取去。”

  4.

  白色的依維柯在國道上奔馳著,思緲坐在右邊的單座上,將窗戶打開了一道縫隙,風從外面湧入,吹拂著她的長髮,也把她的目光吹得更加紛亂了。

  也許是聚集了太多雲團的緣故,天空有些陰沉。那些雲團把巨大的影子投射在草原上,原本就起伏跌宕的草原,仿佛凸起了一個個灰色的丘陵,當風吹動雲團的時候,這些灰色的丘陵也無聲地涌動著。

  只有兩種景象:一種是一掠而過的,比如路邊一叢枯萎的沙棘,幾盞衰敗的金蓮花,一條彎彎的小河,以及河灘上幾棵歪曲的旱柳;一種是綿綿不絕的,比如遠方暗黃色的大地的曲線,比如無限延伸而往前往後都看不到盡頭的國道,還有她那些沉甸甸的思念……

  為什麼就是不能忘記呢?

  “嘿,美女,笑一個嘛!”耳畔傳來一個女人的聲音。

  她一偏頭,眼角剛剛感受到閃光燈的閃爍,就厭惡地把臉又轉向了窗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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