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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是如此。”湯川從上衣口袋中取出記事用紙放在桌上,紙上潦糙地塗滿了公式,“我以照片為基礎,推算出搖椅的形狀與重量以及死者身高與體重的相互關係,粗算了一下。計算結果表明,屍體保持坐在搖椅上的這個情況無論怎麼想都很可疑。因為理應像你剛才所講的那樣,屍體必然會被往前拋出去。”

  “那麼為什麼會變成現在這樣?是兇手所為?”

  “我也考慮過這種情況,但可能性很低。站在犯人的立場上想像一下,開槍後、死者的身體連同搖椅一起朝後方大大地仰倒,然後又一口氣朝自己這邊撲過來,這時一般的反應通常都是下意識地躲開吧。”

  在腦中模擬著湯川口中的場景後,糙薙點頭表示同意。

  “的確像你說的那樣。那這樣一來又該怎麼解釋?”

  “從周圍情況看來,死者在別的場所遭射殺後被搬到搖椅上的可能性也微乎其微。”

  “這一點我也可以保證。以現場那種出血量,一旦移動過屍體馬上就能看出來。”

  “死者在坐著搖椅的時候被射中,然而死者的身體卻還留在搖椅上。能解釋這個矛盾的答案只有一個,也就是說,就算打中了搖椅上的死者,搖椅基本也沒怎麼搖過。”

  “在搖椅背後安了機關什麼的?”

  湯川手指拂過電腦的觸摸板,幾張照片接連出現在屏幕上。

  “就你拍下的內容而言,沒發現有能夠妨礙搖椅搖動的東西。”

  “嗯,我去看的時候,也沒有類似的東西。”

  “死者一定是坐在搖椅上遭到了射擊,而搖椅經受了子彈對死者身體的衝擊卻沒有搖動,這是為什麼呢。因為在子彈射中死者的同時,死者的身體還受到了來自相反方向的別的作用力。具體來說,是把死者身體往前拉的力。”

  “往前?是兇手拉的?”

  “兇手沒有理由這麼做。另外兇手已經雙手被槍占滿了。”

  “那是怎麼回事?你別賣關子了快說。”

  湯川稍想了想之後開口問。

  “糙薙你射擊水平如何?槍總開過吧。”

  “射擊?不怎麼靈光。有定期的射擊訓練。”

  “那麼,你應該知道開槍時的反作用力大小。”

  “當然了,搞得不好肩膀還會痛。”糙薙說著就皺起眉頭,“和這個有什麼關係?”

  “在開槍的瞬間,由於反作用會在槍上施加一個朝向槍身後方的很大的力。那假設被射中的人也握著那把槍的話?”

  哎?糙薙瞪大了眼睛。

  “被子彈打中,死者的身體被向後推。同時,槍身會朝相反的方向飛脫。由於握著槍,兩個相反方向的力相互抵消,結果死者的身體就能留在原地不動。”

  “你說握著槍,那就是……”

  “那就不繞圈子,直說了吧。”湯川神情嚴肅起來,繼續講。“開槍的人就是死者本人。恐怕是用腳趾扣動扳機的。也就是,自殺。”

  糙薙深深吸入一口氣,片刻停止呼吸後,再重重發出“呼”的聲音吐息。

  “怎麼可能?不可能的吧?”

  “為什麼不可能?除此以外,還有別的說法能夠解釋死者還坐在搖椅上的現象麼?有的話就請說來聽聽。”

  糙薙皺皺鼻子。

  “這種事情我怎麼可能做得到。那就當做是自殺好了。如果是這種情況,那夫人那邊是怎麼回事?難不成你認為夫人也是自殺的?”

  “我不這麼認為。與其說親手把自己掐死難過登天,不如說根本就是無稽之談。但既然武久先生死於自殺,就要檢討一下夫人的死因了。或者應該這樣講:夫婦二人的死,全是由於某一人物的計劃所造成的——這樣邏輯才合理。”

  糙薙也明白了湯川欲語還休的意有所指。

  “是武久先生殺了夫人?”

  “這是最合理的推理了。武久先生在掐死妻子後、開槍自殺。總之這次的案件是出於殉情。算上夫人有抵抗的跡象,也很有可能是強迫殉情。”

  “等等、那那個要怎麼解釋?槍被扔進院子的那一點。”

  湯川若無其事地點點頭。

  “關於那一點最開始我就說過不正常。肯定會不正常的,因為那是用來擾亂警方搜查工作的偽裝。”

  “是有人把槍的位置變動過……”

  “只有這種解釋行得通。問題在於,是誰動了。”

  要說能夠做到這一點的,也只能想到那一個人。

  “是桂木多英?她為什麼要?”

  “這就是問題的根結。你覺得她有什麼理由?”

  “把殉情偽裝成強盜殺人事件能夠從中得到什麼好處呢?”糙薙思索起來,很快就得出一種可能,“原來如此,所以你才會問她去世後是不是會引發話題性。”

  “如您所言。我問過她會不會覺得,由於這樁案子被害人作詞的歌曲能得到新一番的評價。”

  “她看上去根本就不期待那種事情,還說反而會造成反效果。”

  “我覺得她那麼說倒也合情合理。接著就是我想到的下一種可能——”

  “人身保險?”

  “對,聽說就算參加了人身保險,殉情是不會賠付的。”

  “被保人故意殺人免責條款是吧(譯註)。管你是兩廂情願的殉情還是硬拉著去殉情都得不到保險金。但根據多英小姐的說法,武久先生和亞紀子夫人都沒有參加人身保險。”

  “她講的估計也是實話。這種事情一查就清楚。要是這樣,那還為什麼需要把簡單的殉情案偽裝成兇殺案呢?”

  “變成兇殺案,就會被警方不停盤問,肯定煩死人。而且找不到兇手,搜查時日也會拖長。甘願留下不愉快的回憶也要偽裝案件的性質,這麼做究竟有什麼意義?”糙薙撓著頭髮,“我是想不出來了。反過來的話就很容易懂,兇殺案的兇手把現場布置成殉情,放在這次的案例上,也就是兇手射殺武久先生後再掐死亞紀子夫人,接著還可能把現場偽裝成強迫殉情的景象。”

  “等等、就是那裡。”這時湯川說。

  “你剛才說,射殺了武久先生之後,再掐死亞紀子夫人。為什麼是這個順序?”

  “因為夫人的脖子上留有血跡啊。如果不是武久先生死在之前,那就怪了。”

  對糙薙的發言,湯川浮現出滿意的笑容。“這一點,至關重要。”

  “什麼啊,什麼很重要?”

  “重要的就是,順序。”湯川豎起食指,說道。

  譯註:原文“被保険者故殺免責”。被保人故意殺人免責條款,也就是人身意外傷害險中,被保對象由於投保人/受益人/被保人自身,故意造成的被保人死亡,這種死亡保險公司可以免除支付保險金的責任。或者在保險合同以外的對象,以套取保險金為目的故意致使被保人死亡,保險公司也可免責。在《預知夢》的“絞殺”一篇中,講的其實就是這個。

  8

  “最初我怎麼都沒想明白,把殉情自殺布置成他人謀殺後從中能有何獲益。事實上有一個重要的地方我搞錯了。你並不是想要布置出一起兇殺,如果保留自殺的風貌能夠達成你的目的,那是再好不過了。我說的沒錯吧。”

  湯川娓娓道來的聲音響徹在寂靜的大廳之中。其實他沒有拔高音量,反而刻意壓低過。多英覺得他的聲音洪亮,無疑是因為湯川說的每一字每一句都在動搖多英的內心。

  然而不可思議的是,多英並不見得有任何驚慌,她早就看開了:在搖椅上的屍體維持著坐姿這一點上存有矛盾——這件事她連想都沒想過。除了湯川應該也不會有別的人會注意到這種地方了。

  “請繼續吧。”她說道。

  湯川略一點頭開口道:

  “你想要偽裝表現出的是兩位死者的死亡順序。武久先生殺死亞紀子夫人再開槍自殺——對你來說這是非常不利的。你必須要做出調整,顛倒這個順序。於是出於無奈你就製造了另一個空想出來的殺人兇手,偽裝成是那個虛構的兇手射殺武久先生後再掐死了亞紀子夫人。由於順序十分之重要,你就在夫人的脖子上塗上武久先生的血。有哪裡說錯了嗎?”

  面對溫柔笑著發問的湯川,多英感到輕鬆不少。

  “為什麼順序就重要了?父母之中不管誰先死,都和子女無關的吧?”雖然覺得這個學者大概已經洞悉一切,多英還是想要小小掙扎一下。

  “如果那位子女,”湯川說道,“是父母雙方共同的親生骨肉,情況便如你所言那般。和先後次序毫無關聯。但如果事實並非如此,那就另當別論了。”

  聽完湯川的話,多英大口大口地深呼吸起來。果然都被看穿到了這步田地。幸好她早就有心理準備,才沒顯得倉皇失措。

  “你是指我並不是他們兩個的親生女兒?”

  “這是我的推論。那就讓我反過來問你一句。您是武久先生的正式子女嗎?說謊也沒用,這個問題的答案馬上就能查明。”

  多英嘆了口氣,放棄再找藉口糊弄過去。就像湯川說的,這件事當下就能調查清楚。

  “正如您所言,我是母親的拖油瓶,在我六歲的時候,母親再婚了。”

  “果然是這樣,之前我提及有關遺傳才能的事情時,你就看上去很是尷尬。那個時候我就確信,你和武久先生並沒有血緣關係,但關鍵是武久先生有否認定你為養子女……”

  他沒有。多英回答。

  “我用的是桂木的姓,向家事法庭提請過改姓,但由於沒有養父母養子女的關係,在法律上那個人和我之間並不存在父女關係。”

  多英略帶抵抗地,稱呼武久為,“那個人”,而不是用“父親”。

  湯川緩緩點頭道:

  “既然不是親子就沒有繼承權了。你能夠繼承到武久先生遺產的必要條件只有一個,那就是武久先生先於亞紀子夫人去世。如果武久先生先死亡,他的財產暫時就會由夫人繼承,當然夫人和你是有血緣的母女,因此接下來如果夫人也死亡,全部財產就會到你的手上。”

  多英咧開嘴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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