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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驗過護照出了關,貝克爾和納沃特來到機場大廳。人群中站著一位又高又瘦的監控專家,名叫莫迪凱。他穿著土褐色西裝,手持一塊硬紙牌,上寫著“鮑爾”。他的汽車是一輛加長的黑色奔馳轎車,就等在臨時停車場裡。隔著兩個車位有一輛銀色的奧迪掀背式轎車,它的鑰匙裝在澤爾曼的口袋裡。

  進入維也納後,澤爾曼遠遠地跟著他們,留足了安全距離。他撥通了慕尼黑保密公寓的電話,斟字酌句地告訴沙姆龍,納沃特和貝克爾按時抵達了,正在向目標靠近。四點四十五分,莫迪凱駕車來到了多瑙河運河。四點五十分,他穿過區界進入第一行政區,混在高峰的車流中,行駛在環城大道上。他向右轉,進入一條鋪有鵝卵石的狹窄街道,接著左轉。片刻後,他把車停在了埃瑞克,拉德克的華麗鐵門之前。澤爾曼從他們的左側開過,繼續前行。

  “閃閃車燈吧,”貝克爾說,“保鏢會放你進去的。”

  莫迪凱照做了。大門紋絲不動,過了令人緊張的幾秒鐘,一陣尖銳的金屬叮噹聲響起來,緊跟著是一陣吱吱的電機轉動聲。大門緩緩旋開,拉德克的保鏢出現在寓所的正門前,枝形吊燈的強光閃耀在他的頭頂,猶如一道光環。莫迪凱一直等到大門徹底敞開,這才緩緩向前,開上了一條小小的馬蹄形車道。

  納沃特首先下了車,接著是貝克爾。銀行家同保鏢握了手,又介紹道:“我在蘇黎世的同事,奧斯卡·蘭格先生。”保鏢點點頭,示意他們進來。寓所的前門隨即關閉。

  莫迪凱看了看手錶:四點五十八分。他拿出手機,撥通了一個維也納的號碼。

  “晚餐我得遲些才能趕到。”他說。

  “一切都好吧?”

  “是啊,”他說,“一切都不錯。”

  幾秒鐘後,在慕尼黑,一盞信號燈在沙姆龍的電腦屏幕上閃起來。沙姆龍看了看表。

  “你打算給他們多長時間?”卡特爾問道。

  “五分鐘,”沙姆龍道,“一秒鐘也不能多。”

  黑色奧迪轎車豎著高高的天線,就停在幾條街以外。澤爾曼在它後面停下來,接著他下了車,朝前車的副駕駛位置走過去。奧代德正坐在方向盤後面。他是個結實的男人,有一雙淡棕色眼睛和一隻職業拳擊手的塌鼻子。澤爾曼一邊在他身邊坐下,一邊從他的呼吸里嗅出了緊張。澤爾曼比他有優勢,因為已經體驗了下午的熱身活動。奧代德一直困守在維也納的保密公寓,除了白日做夢,想像著失敗的後果之外無事可做。一隻手機丟在座位上,澤爾曼拿起來。電話已經接通,另一端是慕尼黑。澤爾曼能聽見沙姆龍堅定的呼吸聲。一張圖片出現在他腦海里一年輕版的沙姆龍大步穿過阿根廷的瓢潑大雨,此時艾希曼剛走下一輛城市公交車,向他迎面走來。奧代德發動了引擎。澤爾曼被拖回了當下的現實。他瞥了一眼儀錶板盤的鐘:五點零三分……

  E461公路,奧地利人通常稱之為布魯訥大街。這是一條雙車道公路,起自維也納,向北延伸,穿過綿綿群山,直到奧地利的葡萄酒產地,威非爾特。那裡距離捷克邊境五十英里。邊境上有一處關卡,頭頂罩著一座拱形天篷,配備兩名衛兵。他們躲在鋁材和玻璃搭建的崗亭里,捨不得亭中的安逸,對出境的車輛連最粗略的檢查也懶得做。在關卡的捷克一側,檢查旅行證件的時間往往要長一些,雖說他們對來自奧地利的車輛通常是熱情歡迎的。

  在邊境對面一英里處,南摩拉維亞州的群山之中,坐落著古老的米庫洛夫鎮。這是一座邊境小鎮,自然免不了邊境小鎮的壓抑氣質。它和加百列的情緒倒很吻合。他站在一座中世紀城堡的短牆後面,高高地凌駕於城鎮裡眾多的紅瓦屋頂之上。在他的頭頂,是被風吹彎的松樹。雨珠如淚水般灑落在他的防水布外套上。他朝著邊境的方向凝視山腰。在黑暗中,能看得清的只有公路上車輛的燈光,白光迎面而來,紅光背著他,向著奧地利邊界的方向而去。

  他看了看表。他們這會兒應該已經進入拉德克的別墅了。加百列想像著他們的公文箱已經打開,飲品咖啡已經倒滿。接著,另一幅畫面出現了:一隊女性,身穿灰色衣服,身上浸滿血污,正在冰雪覆蓋的公路上走著。他的母親,眼淚結成了冰。

  “關於戰爭,你會對你的孩子說些什麼,猶太人?”

  “真相,大隊長先生1我會告訴我的孩子真相。”

  “沒人會相信你的。”

  當然,她並沒有告訴他真相。不過,她將真相留在了文字里,鎖進了大屠殺紀念館的檔案室。也許大屠殺紀念館才是真相最好的歸宿。也許有些真相太驚人,其中的恐怖,最好永遠封存,永遠隔離。她沒有辦法告訴他,自己就是拉德克魔掌里的受害者,就像加百列永遠不會告訴她自己是沙姆龍手上的行刑刀斧。不過,她其實早就知道。她最懂得死亡的面孔,從加百列的眼睛裡,她確實看到了死亡。

  外套口袋裡的電話在他的腰部無聲地振動起來。他慢慢地將它湊近耳邊,隨即聽見了沙姆龍的聲音……他將電話丟進口袋,站立片刻,望著一對對車頭燈,從奧地利的原野上朝著他漂浮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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